傅謹臣收到遲銘的微信時還在辦公室里用餐。
只是不同於他給黎梔拍的那張照片裡的簡餐,桌子上鏡頭之外分明還擺著不少更精緻一些的膳食。
盛在精美的餐碟中,將旁邊那簡單的食堂工作餐對比的更為簡陋單調了。
傅謹臣生病了,作為一個萬能的助理,陳庭怎麼可能讓老闆中午就隨便吃員工餐呢。
他專門從私房菜館訂的清淡營養膳食給自家總裁補身體。
誰知道精美膳食擺上桌,傅謹臣卻讓他從集團食堂又弄了一份工作餐。
陳庭還以為總裁是特意為他準備的,誰知總裁竟然是為了擺拍。
陳庭只覺自己到底是錯付了。
「你說梔梔看到照片,到底會不會回復關心我?」
傅謹臣雙腿交疊,修長手指來來回回的滑動著手機。
之前他看到張姐拍黎慕遠的病號餐給黎梔看,黎梔可是關心非常,還親自調整菜色搭配發給張姐。
以前黎梔還在星臣上班時,他的三餐也都是她親力親為的在安排。
他稍微咳嗽一下,她都要緊張的回御庭府親手給他做潤肺潤嗓的藥膳,生怕他生病。
今早他發燒那麼嚴重,她應該還是心裡惦記他,會主動關心他的吧?
「一定會的!只是,她怎麼還沒回復我!」
不等陳庭回答,傅謹臣便自己下了結論。
他不接受別的答案。
陳庭忙道:「太太肯定是在忙還沒看到總裁的微信,之前太太不就說了,中午有事才沒法和您一起共進午餐的。」
傅謹臣薄唇微抿,「可她到底中午忙什麼……」
比他都忙,忙到連回微信的功夫都沒有?
「可能太太要跟遠在南城的爺爺奶奶視頻?或者去醫院探望黎大哥?再或者太太剛剛工作,總要努力一些加個班什麼的也不一定……總之,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兒。」
陳庭安慰自家總裁,他覺得總裁現在有點像冷宮裡的妃子。
連飯都吃不下了,整天都在等著太太翻牌子臨幸。
「視頻?黎大哥加班?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比我重要嗎?」
傅謹臣眼帘微掀,陳庭吞了吞口水。
「總裁,您再不動筷,飯菜都要涼了……」
萬一太太一直不回復,總裁難道還準備守著手機不吃飯了?
傅謹臣等不到黎梔的關心,胃口都不好。
男人薄唇微抿,剛將手機丟在一邊兒,微信提示音便響了。
陳庭都跟著鬆一口氣,笑著道。
「太太果然還是關心您的……」
然而他話沒說完,便察言觀色的發覺看過手機的傅謹臣俊顏都好似綠了。
陳庭正想壯著膽子往總裁手機上看一眼,傅謹臣便沉著臉站起身,邁步便往外走。
那步伐帶著殺氣。
陳庭不敢問,忙跟上。
傅謹臣卻又猛地頓住腳步轉身,陳庭沒防備差點撞傅謹臣身上去。
他踉蹌著往後退,「總裁?」
傅謹臣沒理會他,大步走到了沙發前拿起一樣東西再度轉身往外走。
陳庭剛要跟,男人吩咐道。
「你吃飯吧,桌上的別浪費。」
言罷,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辦公室寬厚的雙開門外。
陳庭看著滿桌子還沒動,香氣滿溢的佳肴,頓時覺得還能為老闆再打工二十年。
傅謹臣坐上駕駛座,將車開出星臣時,遲銘的第二張照片發了過來。
這張照片竟然比剛剛那張更過分。
剛剛那男人還站在黎梔的身邊,只是遞給黎梔一枝玫瑰花而已。
而這會兒,那男人竟然已經和黎梔相對而坐,相談甚歡。
甚至,黎梔的手竟然還伸過去,被那個男人握住了!
【三哥,這氛圍小荔枝好像是在相親啊,好像還進展良好。小荔枝答應三哥追求她,不會是逗三哥玩兒的吧?】
遲銘還發來一個狗狗震驚的表情包。
傅謹臣將手機息屏砰的丟到中控台,眼底涼意森森。
餐廳。
時間回到三分鐘前,黎梔看到送到面前的玫瑰花,驚訝的扭頭。
她的身側站著個陌生的清瘦年輕男人,他有雙桃花眼,眼瞳的顏色偏淺。
被落地窗外的陽光一照,泛著琥珀色的剔透波光,正看著她眸帶笑意。
黎梔神情驚訝,而男人顯然在看到黎梔的面容時也怔愣了下。
黎梔正驚異,南景棠給瑤瑤介紹相親對象就算不發簡雲瑤的照片給男方。
簡雲瑤是個小明星,男方若是足夠重視和靠譜也該去了解一下的。
她微微蹙眉,男人卻已歉意笑了下道。
「抱歉女士,我認錯人了。」
他將點點頭,直起身又環視了一下周邊,眼神閃過些許疑惑。
黎梔見此倒微微一笑,她站起身。
「你是肖先生吧?我是簡雲瑤的朋友,陪她一起過來的,瑤瑤去接一個電話馬上過來,肖先生先請坐。」
南景棠給簡雲瑤介紹的這個相親對象叫肖禹,是個整形醫生。
開了幾十家整形醫院,不少明星都是他醫院裡的高級客戶。
南景棠大概是覺得肖禹的圈子和簡雲瑤也算有一定的重合,便將肖禹介紹給簡雲瑤。
肖禹很健談,他穿深灰色的休閒西裝,談吐有禮,長相清俊斯文,又很懂女人最關注的容貌保養之類的問題。
坐在黎梔對面沒多久,便和黎梔聊的比較輕鬆愉悅。
「顴骨是衡量骨相的重要標準,好多人都是因為顴骨高,才容易出現法令紋易衰老,尤其再喜愛側睡,簡直就是災難,南小姐和簡小姐都沒這樣的煩惱,都是骨相非常優越的……」
黎梔點點頭,笑著道。
「那肖醫生看,我和瑤瑤,誰的骨相更耐衰老一點呢?」
她明顯是拋出一個死亡問題,也想要看看肖禹的人品。
他是簡雲瑤的相親對象,若是因為簡雲瑤現在不在這裡就恭維別的女人的話。
黎梔覺得簡雲瑤等下來了,也沒有什麼繼續相看的必要了。
肖禹挑眉笑了下,「老實說,簡小姐本身就是一張看不出年齡感的娃娃臉,在娛樂圈的花期應該會很長,十年後說不定演高中生都不怎麼違和。
而南小姐的骨相皮相俱佳,十年後,容貌也會更舒展美麗,二十年後,兩位肯定也是青春永駐的姐妹花兒。」
肖禹言罷,喝了口水,才佯裝緊張的問道。
「不知道我這樣回答,南小姐算不算我過關?」
黎梔笑著點了下頭,「回答的很客觀。」
肖禹露出鬆了口氣的模樣。
黎梔和他又聊了會兒,便得知肖禹家裡也是醫學世家,肖禹的爺爺還是中醫聖手。
黎梔一下子便想到了自己要求陸老神醫幫忙給爺爺針灸的事兒,她不覺向肖禹打探了幾句。
肖禹還真認識陸老神醫,跟黎梔透露了一些陸老神醫的喜好,黎梔有些感謝,聽到陸老先生醉心醫學,喜歡懂點中醫醫理的年輕人時。
黎梔便讓肖禹推薦了兩本書,又說到把脈,肖禹耳濡目染也會一些,便拉了黎梔的手給她把脈,順便講脈象。
遠遠看,兩人便像是在牽手一般。
傅謹臣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餐廳外,男人大步流星走進餐廳,看到的便是落地窗那邊,黎梔和那個小白臉還牽在一起的手。
他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腕錶,臉色更沉了。
「其實也沒那麼玄妙,重要的是要多摸脈多練多聽多對比,簡單的滑脈浮脈沉脈這些很快就能摸出來的……」
黎梔微微傾身,正認真聽肖禹的講解。
就覺一團軟乎乎的東西,狠狠的在她臉頰邊蹭了下,眼前視線也是一陣受阻。
看不見對面的人,會滋生出一股陌生感和恐慌感。
因此,黎梔第一時間便下意識的將自己伸到對面的手收了回來。
接著,她才定睛看向阻擋了自己視線的東西。
然後,她有些驚愕的發現,懟到她眼前阻礙視線的東西竟無比的熟悉。
軟軟絨絨,上面還沾染了一絲她所熟悉的男人身上獨有的木質冷香。
是那個奶白的泰迪熊玩偶。
而此刻泰迪熊的大腦袋又動了動,更充足的擠進她和肖禹的中間,將他們嚴嚴實實隔開的同時,熊熊鼻子還使勁的在黎梔臉上拱來拱去,像在和她打招呼。
黎梔心微微一跳,不用扭頭就知道是誰來了。
果然,黎梔沿著熊身看過去,瞧見了男人寬闊挺直的肩背。
他身影高大,商務西裝熨燙平整,剪裁得體的包裹著男人寬肩,往腰間緊窄處蔓延收緊。
腋窩下夾著的大玩偶,這兩天被他攜來攜去,黎梔竟然都不覺得違和了,反倒有種奇妙的融合感。
「這位先生?麻煩你稍微挪下,有些打擾到我們了。」
對面響起肖禹溫潤的聲音。
但黎梔依舊看不到肖禹的人,莫名的她有些想笑。
傅謹臣依舊站在餐桌旁,他背對他們這邊,泰迪熊被男人夾在腋下。
因為他並沒有看向這邊兒,倒像是沒有意識到玩偶越界了一般。
肖禹顯然還沒意識到男人是故意的。
傅謹臣聞聲,這才偏頭,視線睥向肖禹。
男人神情清冷,「熊熊這麼可愛,先生你怎麼會跟它計較呢?」
肖禹,「……」
黎梔,「……」
這時,服務生快步走過來。
服務生大概也是被傅謹臣這幅違和的樣子給驚住了,剛剛男人進來,都愣在門口忘了反應。
此刻她忙收斂驚異,恭敬詢問。
「先生,您好,請問您幾位?需不需要安排包廂……
傅謹臣收回看向肖禹的視線,冷淡看著服務生。
「就我一個人。哦,不對,還有我的熊,只有它陪著我。所以,我們也不需要包廂,坐在這裡就挺好。」
男人說著,終於將單手夾著的泰迪熊收回,放在了旁邊餐桌的沙發椅上。
泰迪熊正好和黎梔並排,而男人長腿邁開,落坐在斜對面,正好面對著黎梔。
黎梔一時都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坐立難安。
她看向傅謹臣,眼神詢問。
然而男人卻依舊沒有看她,而是沖服務生問道。
「他們點了什麼?」
服務生順著男人的視線轉頭看了黎梔和肖禹他們桌一眼,回頭道。
「先生,那邊是吃火鍋呢。」
但火鍋自己一個人吃可就太淒涼了,服務生看著眼前氣質高冷卓絕,但卻又格外形單影隻,還帶著一隻熊的男人,心裡瞬間腦補出了幾部八點檔劇情。
太悲傷了,獨自吃火鍋這樣的事兒,怎麼能發生在這麼帥的男人身上呢。
「先生,我們這裡的火鍋味道其實一般,要不您看看菜單……」
服務生的話沒說完,傅謹臣便打斷她道。
「火鍋挺好,我也吃火鍋吧。」
服務生頓時欲言又止的,看向傅謹臣的眼神更為溫柔如水了,好像生怕說錯了什麼話,傷害到眼前冷傲又憂鬱的男人。
黎梔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而且她突然發覺,簡雲瑤去化妝的時間好像過於長了一些。
她有點擔心起來,驀的站起身,黎梔沖肖禹道。
「肖醫生,我去個衛生間。」
她邁步便朝衛生間的方向走去,腳步越走越快。
而她人沒走到衛生間門口,身後果然便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黎梔停下腳步,剛要轉身,男人便攬著她的肩膀,將她按在了旁邊的轉角角落。
黎梔單薄脊背貼上冰涼牆壁,男人的大掌護在她的腦後倒是沒讓她撞疼。
黎梔抬頭,「傅謹臣,你到底在做什麼?」
傅謹臣卻低下頭,眼神幽深中好似帶著幾分受傷般道。
「十七分五十三秒。」
黎梔有些不解,「什麼?」
傅謹臣薄唇微抿,眼底浮起濃郁到不加掩飾的不悅和嫉妒。
「我從星臣開車過來的時間,你和那個小白臉牽手的時間。」
黎梔驚愕住,想到剛剛的情景,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傅謹臣是誤解了。
她跟肖禹哪兒是在牽手啊,哪兒有人牽手是一直牽在手腕上的。
她一時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要解釋,她的手便被男人牽起來。
接著,男人不知從哪兒拿出了一袋酒精濕紙巾,抽出了兩張便開始強勢的給她擦拭起手指來。
他的動作無比的細緻,連她的指縫都被他一根根的分開,徹底消毒清洗。
黎梔盯著傅謹臣低垂的眉眼,看著他英挺眉宇間濃濃的陰鬱,突然就說不出話來,心裡也蔓延起一些酸酸澀澀的味道。
直到,傅謹臣擦好,突然拉著她的手到了他的薄唇邊兒,親吻上她的指尖,酥麻蔓延,黎梔蜷縮了下手指。
「傅謹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