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
黎梔心跳驟然收縮,拿著的水杯都脫了手。
砰!
水杯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熱水飛濺。
「小心!」
男人沉喝了聲,在開水濺起前一秒,那道身影已驟然來到黎梔的身旁。
男人伸臂猛的攬起黎梔,轉了個身,將她帶離到一邊兒。
「怎麼回事?」
「燙到沒?」
麗薩聽到聲音迅速出來,她的問詢聲和頭頂男人關切的嗓音同時響起。
麗薩衝上前,快速將黎梔護到了身後,戒備盯著眼前的男人。
黎梔身子被帶離男人身邊,手腳還點發軟。
她臉色蒼白,抬起頭看向面前男人。
他退後了兩步,微微垂著頭,皺眉看著她,神情帶著點錯愕和禮貌性關心。
黎梔留意到男人右眼旁有道傷疤,眼型和傅謹臣也並不相同。
他瞳孔是灰藍色的,應該是混血,剛剛那個灼熱熟悉的眼神都像是她的錯覺。
而且,剛剛緊急時刻,麗薩說的是英語,這男人全程用的都是當地語。
人在情急時,一般脫口而出的都是母語。
黎梔捂著失速的心臟,緩緩定下神。
她覺得自己可能還是聽到雲城的事兒被影響了,有點心神不寧。
黎梔沖麗薩搖頭,「沒事,我只是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幸好這位先生反應及時,將我拉開了,並沒燙到。」
她又看向男人高大的身影,露出個禮貌感謝的笑。
「剛剛謝謝。」
男人點點頭,轉身回到了壁爐前,蹲下身檢查起來。
麗薩去拿工具清掃地面,黎梔重新倒了杯水。
她走過去,彎腰將水杯放在壁爐旁的矮几上,扶著腹部正要回房,旁邊蹲著檢查的男人突然開口問道。
「懷著寶寶很辛苦吧?」
黎梔微微一愣,心裡又起了異樣。
她看向男人,但他臉上神情無恙,卻似隨口一問,又道。
「我太太也懷孕了,因為一些原因,我沒辦法在她身邊照顧她,所以……」
他無奈搖了搖頭,神情有些低落。
黎梔聞言又放下心,怪不得他剛剛緊張的幫助她,應該都只是想到了他的太太而已。
黎梔撫了撫肚子,垂眸淺笑道。
「女人懷孕總是辛苦的,身體變形帶來的不適,激素變化帶來的情緒起伏……」
她抬眸笑,又道。
「但女人有了寶寶,做了媽媽也是最快樂最堅強的。我們國家有句老話,叫為母則剛。
所以啊,孕婦脆弱卻也最堅強。媽媽們為了寶寶什麼辛苦都不怕,只要寶寶健康成長一切也都值得。我相信您的太太也一樣,會照顧好她和孩子。」
傅謹臣仰頭看著女人,她髮絲垂落,輕輕晃動。
說這些時,她的手一直在輕輕撫著肚子,表情是那麼的恬靜美好。
她整個人都在放著光一樣。
她就在他的面前,她不知他有多想起身狠狠擁抱她。
告訴她,他的思念和擔憂。
告訴她,他想呆在她的身邊,照顧她,和她一起憧憬果果的到來。
但他不敢,剛剛他不小心露出一點端倪。
她的反應那麼劇烈,他看到她的臉色都慘白了。
她一點都不期待和他重逢,不想他來打擾她。
這個認知讓傅謹臣心口發沉,像壓著塊巨石。
他不敢再直視女人,倉促點了下頭,粗啞道。
「謝謝你能和我說這些,但即便她能很好的照顧自己,我還是希望能陪伴在她和孩子的身邊……」
男人低下頭,又忙碌起來。
他眼底微微發澀。
這該死的美瞳,好像不太合適,無比磨眼睛。
黎梔見他低落,只以為他是因無法陪伴妻子而難過。
她對時刻惦記著妻子,想要分擔妻子辛苦的男人很欣賞,便又笑著說。
「雖然不能近距離照顧您太太,您如果能經常給她打電話關心,寄東西給她驚喜,也是一種很好的陪伴啊,相信您太太是能感受到您的那份心的。」
傅謹臣再度抬眸,看著笑意盈盈的女人,驀的問道。
「太太您的先生陪在您的身邊嗎?還是,他也是常常打電話關心您?」
黎梔一愣,笑意收斂。
「太太別誤會,我沒有打聽您隱私的意思,只是想問問,如果您先生也不在的話,他會寄些什麼禮物是您。」
傅謹臣直直盯視著黎梔,但這次黎梔卻沒看他。
她顯然一下子不高興起來,紅唇抿起,然後失了談興般,紅唇微動,說道。
「他死了。」
極淡的三個字,從她唇齒間吐出。
卻似三柄利劍,直直朝著傅謹臣的胸腔捅進來,血刺呼啦的疼痛感蔓延全身。
原來,在她心裡。
他傅謹臣,已經等同死了嗎?
還是,她是希望他像死了一樣,不要再出現在她的世界裡?
他被修飾掩蓋的面孔都有些泛白,他聽到自己用克制緊繃的聲音道。
「很抱歉……」
黎梔搖了下頭,「沒關係,但不能給你提供參考了。」
她言罷又禮貌點點頭,轉身離開,進了房間。
傅謹臣凝著她的身影消失,目光卻久久不能收回,喉結干疼的滾了滾。
直到麗薩走過來,「什麼問題?」
男人迅速收回視線,加快手中動作,淡道。
「壞了兩個零件,馬上替換好。」
他很快處理好,又將壁爐燃起。
黎梔都沒再從房間中走出來,傅謹臣離開時,腳步有點沉重。
之後的兩天,他都沒再出現,黎梔的生活也一切如常。
傅謹臣就那樣不遠不近的看著她,他知道,清晨,她會在落地窗邊做瑜伽。
陽光很好的午後,她會帶著食物出門餵鎮上的流浪貓,到湖邊去散步。
她也很受鎮子上小孩們的歡迎,孩子們看到她會歡笑著跑過去,圍著她跳舞唱歌玩鬧。
傍晚,相熟的四五個小孩還會跑去敲她的門,聽她圍爐給他們講東方神話故事。
她很會講故事,他們嘰嘰喳喳離開時,總是驚嘆連連。
晚上,她會裹著厚衣服到院子裡仰望星空,偶爾,還會點兩根仙女棒自娛自樂。
相比他的焦躁煎熬,她怡然自得,已經樂不思蜀。
「三少,我們已經來了三天了,難道您要一直這麼躲著太太?
今天陳秘又打電話來催了,您總得帶太太回去啊。」
下面別墅里燈光再次熄滅時,雷淵頭疼的上前沖站在陰影處要化成望妻石的身影說道。
最近的傅謹臣,反常的像被魂穿了,把雷淵都給搞得也快抑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