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我們的登輪手續還沒有辦好，要不要我去詢問一下？」
伊斯布蘭特小心翼翼地問道。
「伊斯布蘭特，不必了。」
「我們是外國人，手續確實要久一些。」
固倫溫憲公主搖了搖頭，順便遞了一顆大白免給他，「嘗嘗看，我保證你一輩子忘不了，和沙琪瑪一樣甜。」
沙琪瑪原本就是關外的祭祀用品，其稱呼也是由滿語（sacima）音譯而來，同時也有著薩其馬、薩其瑪、沙琪馬等數種不同寫法，但總而言之，都是同一種東西。
關於沙琪瑪的來源，一直有傳言。
一種說法是賣點心的老翁被騎馬的撞翻，次日便做了個「殺騎馬」的點心來泄憤。
另一種某將軍在催促點心時，使得府內廚子誤打誤撞做成此物，當被問及名字時，脫口而出「殺了那個騎馬的」而成。
還有一個說法是清太祖努爾哈赤遠征，路途中有位叫「薩其馬」的將軍奉上點心，前者吃了讚賞不已，便以這位將軍的名字命名而成。
說實話，大白免可能在一些人看來，沒有沙琪瑪好吃，不過沙琪瑪哪裡有大白免奶糖那麼好隨身攜帶呢？
往兜兜里塞上一把大白免，溫憲公主可以吃上一個下午。
伊斯布蘭特將珍貴的大白免藏進袖子裡，捨不得吃，準備慢慢品嘗。
「公主殿下，我還是去問問吧，來之前我已經突擊學過大明雅言，你聽……『膩耗』，『蟹蟹』，『塞林木』，『靠北』，『娘希匹』……」
「確實說得很好，很正宗啊！」
溫憲公主覺得這個丹麥人的語言天賦不錯，難怪能當旅行家。
從接受使團選拔到接到通知上路，伊斯布蘭特最多也就學了一個多月時間吧？
居然連「娘希匹」都會說了。
「公主殿下，確定我們不問問看咋回事嗎？」
固倫溫憲公主還是搖了搖頭。
「可是……」
丹麥人伊斯布蘭特伸手指了指前面。
只見一個個子高大，穿著挺體面的黑色呢子大衣的年輕大明人，拉著兩個豎著羊角辮的可愛女娃，說說笑笑地越過大清遣明使團，插隊辦理了火車核驗手續。
排隊的其他大明百姓仿佛天經地義一般，沒有任何人出言指責。
特別是那些年輕的大明百姓，還向他投以尊崇的目光。
就連辦理手續的大明公務員也都非常恭敬，經過核查之後，甚至站了起來向他敬禮，然後才開閘放行。
「他們憑什麼插隊！」
丹麥人伊斯布蘭特有些生氣，尤其是在女神面前。
「就因為他們是大明公民嗎？還是大明的貴族子弟？難道他們不知道尊貴的大清公主正在排隊嗎？」
他們說的是羅剎語，所以大明百姓聽不懂，要是聽懂的話，指不定要出事。
使團中來過大明的羅剎使者給他科普道：「愚蠢的丹麥人，這可不是因為他們是大明公民所以就能插我們的隊哦……」
在大明，大明百姓當然在很多事物上有優先權，不過在排隊這種事上，還是得講先來後到的。
大體也要講究平等的。
否則外國人在大明恐怕就寸步難行了。
畢竟大明人太多。
「那他為什麼可以……」
「你看那個男人手裡的紅本子，那是他榮耀的來源。」
那個來過大明的羅剎使者告訴眾人：「那個牽著兩個小女孩的明人，手裡拿著的紅本子叫做《大明皇家部隊傷殘軍人光榮證書》。」
「憑藉這本證書，在任何需要排隊的場合，他都擁有最高級別的優先權。」
「而且他那本是鑲金邊的，那是大明皇家近衛軍下來的！」
他說的話，使團們皆感到震驚。
「殘疾的軍人有這種待遇？」
「不僅如此，在各種場合，他們都會得到優待，掌聲和榮譽這一些始終縈繞著他們。」
在場無論是羅剎人還是滿洲人有些難以置信。
特別是羅剎人，在他們看來，士兵就是灰色牲口。
丹麥人伊斯布蘭特記得，自己的探險團裡面就有一個來自羅剎的傷殘退伍士兵。
那是他的廚子。
據說他是在克里米亞戰爭中失去了一條腿。
也就是那一次克里米亞大汗入寇的戰爭，他們萬萬沒想到克里米亞韃靼人有火器。
他為羅剎出身入死，但是在戰爭結束後，他被國家無情的拋棄了。
所謂的撫恤金只有五百盧布銀幣，而且幾乎有一半以上的銀幣都進了官員的口袋。
當時，這個士兵到處找不到工作，是丹麥人伊斯布蘭特心善，給了他一份廚子的工作。
這個羅剎兵也沒有了志氣，每次一有錢就會去買最便宜最劣質的伏特加，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只有給旅行團做飯的時候是清醒的。
畢竟他不想失去工作。
至於說結婚生子什麼的，更是不可能。
在羅剎國，不會有任何一個姑娘會選擇嫁給一個獨腿的酗酒老光棍。
伊斯布蘭特記得有一次，他親眼看到廚子因為腿腳不便，避讓馬車時走得慢了，被羅剎國貴族老爺的馬車夫用鞭子抽得滿地打滾。
「卑賤的灰色牲口！」
這是伊斯布蘭特第一次知道這個詞語。
當時伊斯布蘭特氣壞了，再怎麼樣也是他的廚子，他當場和羅剎貴族理論了起來。
但是呢，胳膊擰不過大腿，他一個外鄉人，還能翻天不成？
於是伊斯布蘭特和那個廚子雙雙入獄。
萬幸的是，索菲婭女皇來了一場大清洗！
整個羅剎國都殺瘋了！
貴族被清洗一空。
而伊斯布蘭特這種得罪貴族的人，反而被無罪釋放，還獲得了索菲婭新官府的親睞。
再後來，他就被派往了大清。
這些往昔的片段不斷浮現在腦海，伊斯布蘭特無論如何難以將那個在寒冷的泥濘中滿地打滾的廚子，與眼前這個穿著體面，眉宇間滿是自豪感的大明退役軍人結合在一起。
兩國之間的人文關懷，差的實在太遠了！
「伊斯布蘭特！」
「啊，公主殿下，對不起，我走神了，謝謝您的大白免！」
伊斯布蘭特回過神來，將那個大明退役軍人的樣子記在心裡，然後連忙繼續去排隊了。
他們的下一站是廣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