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迎駕

  丹初剛到永安,摩拳擦掌,正想略展宏圖。不料,八月二十二日,中秋節過後沒多久,平樂方面傳來急信,時局又有大變。

  原來,清軍不耐暑熱。七月過後,天氣轉涼,清軍又開始在湖南大舉進攻。明軍一敗塗地,何騰蛟退守全州。劉承胤密謀降清,派兵軟禁永曆帝,派心腹向滿清恭順王孔有德通款。

  瞿式耜從桂林發來急信,令焦璉派兵增援全州。此刻,平樂府各州縣漸次平定。焦璉坐鎮平樂,派馬起蛟、趙興、畢壯猷統兵七千人,星夜馳援全州。又令督標親軍集結,入衛桂林。

  軍令不得違。丹初得信,只得從命。不過,永安州不可輕棄,他留下三隊、童子隊駐留永安,自率中軍、火槍隊、一隊、二隊回援桂林。

  督標並無童子隊的編制。左協單獨駐紮永安,遠離中軍,不受掣肘。為便於管理,丹初下令把童子兵單獨編為一隊,軍中稱之為童子隊。

  俞厚基已成為事實上的軍師,精明幹練,多謀善斷,很為丹初倚重。他入伙時間太短,丹初不敢驟然放手,便令何雲留守永安,統攬軍政大權。

  永安的安危,關鍵在於留守的軍隊。除三隊、童子隊以外,另有一隊團練,人馬有一百二十人之眾,隊長為莫爾楨。莫氏有歸附之意,丹初打算先去試探焦璉的口風,再行擴軍之事。

  臨走之前,丹初創設「中軍參謀」,負責統領三隊、童子隊、團練,輔佐何雲守城。匡時的本職是三隊隊頭,超擢為中軍參謀,對丹初極為感激。

  二十四日,丹初統領中軍、火槍隊、一隊、二隊,經急行軍,抵達平樂,與焦璉合軍一處。

  督標在平樂集結完畢,共得一千四百人馬,為全軍精銳。焦璉不作停留,立即率軍前往桂林。

  二十七日,督標進入桂林,焦璉攜丹初進入留守府,覲見瞿式耜。

  見到二將,瞿式耜憂心忡忡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這兩人,焦璉是可以倚靠的大將,岑丹初則是他的乘龍快婿。有了他們,瞿式耜仿佛輕鬆了許多。

  他嘆了口氣,說道:「前番,奉天、全州告急,本部堂差遣督標親營馳援。孰知,朝廷以高官厚祿養此輩,臨戰之時,此輩卻退縮不前,本部堂深以為恨。爵帥召之即來,忠勇可嘉,實乃大明之幸。」

  瞿式耜兼有吏兵二部尚書的職稱,以較低的職位自稱,是官場常有的自謙方式。

  焦璉對道:「食君之䘵,忠君之事。璉統兵來援,不過是謹守本分而已。」

  身為桂林留守,沒有自己的親軍是不行的。瞿式耜試圖建立督標親營,但時局太亂,沒時間練兵,只得招撫義軍。結果可想而知,招撫的義軍雖多,卻亂七八糟,短短一個月就把桂林搞得烏煙瘴氣。

  全州告急,瞿式耜派遣督標總兵覃裕春統兵救援。覃裕春畏敵如虎,逡巡不敢向前,在城北白石潭停軍不動。瞿式耜大怒,設計誅殺覃裕春,引起督標譁變。

  這件事,丹初在路上已有耳聞,此刻聽到瞿式耜自述,更受觸動。

  明朝以文馭武,行之已久。到南明時,文臣已難以節制武將。何騰蛟、堵胤錫、瞿式耜皆號稱能吏,位高權重,卻都不能真正的駕馭武將,也就難成大事。亂世武夫當道,將來不論走到哪一步,都得把兵權牢牢抓到手裡。

  談起時局,瞿式耜略感欣慰,說道:「清虜已經攻克永州,正在向全州進發。奉天那邊傳來確信,劉承胤率部投降。但局勢正在好轉,皇上乘亂走脫,此刻大概到了柳州。

  「全州那邊,何督師集合大軍,計有趙印選、胡一青等部滇兵,郝永忠部順軍,爵帥麾下馬起蛟、趙興部,兵馬不下五萬。

  「趙印選、郝永忠、馬起蛟皆為驍將,三逆王又為我軍敗軍之將,全州會戰,當無問題。」

  趙印選所部滇兵頗具戰鬥力,被永曆帝賜名「御滇營」,分屬三名戰將:趙印選、胡一青、王永祚。因趙印選年長,三將共推趙印選為御滇營主將。

  郝永忠即為郝搖旗,初為中軍大旗手,每於軍中搖動大旗,鼓舞士氣,故名郝搖旗,後成為李自成麾下大將。

  此人驍勇善戰,剽悍難制,與眾將不和,李自成在世時尚且不能制服他。李自成死後,大順軍四分五裂。何騰蛟敵視大順軍,乘機招撫郝搖旗,排擠李過、高一功等其他大順軍將領。

  郝搖旗、王進才等人為何騰蛟招撫,郝搖旗改名郝永忠。李過、高一功等人則為堵胤錫招撫,稱「忠貞營」,李過改名李赤心,高一功改名高必正。

  時局緩和,焦璉和岑丹初都鬆了口氣。焦璉說道:「我此番前來,共帶來一千四百精銳。閣老有何安排,直言便是。」

  瞿式耜很欣慰,說道:「卿真肱骨之臣也。全州為嚴關門戶,亦為廣西門戶,全州會戰不容有失。趙印選、郝永忠雖然善戰,卻桀驁不馴,兵馬雄壯,皆有爵位。

  「馬起蛟資望尚淺,僅為總兵官,恐為二將所凌。爵帥不久前剛剛大敗三逆王,全州那邊,還要藉助爵帥的威名。皇上南狩,音訊不通,也需儘快派兵護衛。琢如有權謀,不妨率部前往迎駕,請皇上還陛桂林。」

  奉迎鑾駕是個好差使,很容易得到皇帝的青睞。但永曆帝膽子太小,不一定敢回桂林。不用非常手段,很難把他迎回桂林。考慮到小朝廷還有為數不少的朝臣、後宮、閹寺等人,這件差事並非易事。

  焦璉毫無遲疑,說道:「謹遵閣老安排。我率督標中軍、右協,明日就拔營前往全州。琢如率督標左協,西出柳州迎駕。請示閣老,是否要調兵入衛桂林?我麾下白貴、朱旻如等將,隨時可以聽令前來。」

  瞿式耜很感動,略一思索,拒絕了瞿式耜的提議,說道:「平樂剛剛平定,需要大軍鎮守,安慰民心。」

  焦璉告退,留翁婿二人談話。

  望去意氣風發的丹初,瞿式耜甚感滿意。他已過六十,位極人臣,名望超過了何騰蛟、堵胤錫。現在又得一佳婿,小女有托,可以無憾了。

  交待過迎陛的事,瞿式耜猶豫半天,終於問道:「琢如,我一直想建立督標親軍,卻始終不能如願。你有練兵的才能,願意到我督標效力嗎?」

  岑丹初心裡一驚,覺得瞿式耜此舉實在唐突。武夫之德在於忠誠,若他脫離焦璉,焦璉不會不准,但左協兵馬,恐怕是帶不走的。桂林官場混雜,他資歷太淺,辦事掣肘,就算封他一個總兵官,也難以放開手腳辦事。

  於是,丹初拒絕了岳父的提議,委婉地說道:「閣老,我資望尚淺,難膺重任。況且,將來我成了閣老的女婿,又為閣老統帶親軍,恐惹言官閒話。」

  明朝的言官最愛無事生非,瞿式耜愛惜名聲,督標親營之事也就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