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別放棄我

  段白焰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閱讀М

  這遊戲坑的是上家,那也就意味著,只要他坐在她的下位,死活不開她的骰子……

  她今晚,就一滴酒都喝不到。

  其他人神色各異。

  倪歌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興奮唧唧地拽住姜竹瀝的袖子,企圖用唯一一隻沒烤糊的魷魚賄賂她,換取悽美動人愛情故事的完整版本;周進若有所思,嘴角噙著抹笑,替她倒了杯檸檬水。

  原本今天上午,突然接到段白焰的電話,他還嚇了一跳。

  對方的語氣出奇強硬:「周進,我要參加你的綜藝。」

  他這位學弟是圈子裡有名的凶神惡煞,哪怕當年在學校里,他也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身上的黑暗能量吞噬。

  然而橫行多年的黑暗能量,今天竟然跑來求他了。

  周進突然起了玩心:「叫我一聲,周進師兄。」

  段白焰陷入沉默。

  過去三秒,周進偷偷猜測,他肯定是在打腹稿,準備長長的惡毒的話,要狠狠罵他臭傻逼。

  然而,段白焰平靜地問:「你在韶山度假中心?」

  「對。」

  「不叫師兄就不讓我去?」

  「對!」

  「那你準備好,提前聯繫119。」段白焰的聲音平靜無波,「我今天心情不好,打算從名下的產業里,挑一座山來燒。如果萬般不幸挑到韶山,一定會優先燒掉你住的地方。」

  周進:「……??」

  他就不明白了,彼西山群是度假勝地,韶山更是寸土寸金,山頂一套房比市中心的地價都貴,這人抱著半座金山,無聊起來真敢燒著玩,到底圖什麼。

  現在才遲遲回過味兒,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那天倆人在展廳里都鬧成那樣了……

  竟然還真是為了她啊。

  姜竹瀝抿著杯沿,沒有說話。

  夏蔚咬住下唇,死死攥著水杯,臉色越來越難看。

  沉默一陣,她成了第一個開口的人:「對不起,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大家明天見。」

  說完,她有些潦草地鞠個半躬,轉身走了。

  有兩個西點師小姑娘是她的粉絲,清脆親昵,一口一個「夏蔚姐」。見正主走了,也趕緊匆匆忙忙鞠躬致歉,跟著追上去。

  「都走了?」倪歌拿起一串麵筋,含混不清地數數人頭,「我們還剩八個人呢,要不要玩點別的?」

  周進低聲提了句:「少吃點。」

  倪歌沒理他,端起酒杯:「要不,來玩『猜牙籤』?」

  「你今晚都喝多少了,」周進低斥,「還喝?」

  倪歌連眼睛也沒眨一下。

  「今天時間不早了。」姜竹瀝看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試探著提議,「要不,我們也都回去休息吧?如果明天有機會,再約到一起玩遊戲。」

  「好呀好呀。」倪歌喜歡姜竹瀝身上的氣息,樂得附和她。吃完麵筋喝完酒,她迅速往嘴裡塞兩顆梅子糖,「不過竹瀝姐,你得跟我講個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就你和你身邊那個小哥哥的。」

  微頓,又提醒:「記得講得誇張點。」

  她最喜歡浮誇的愛情故事了。

  越誇張越好。

  姜竹瀝不假思索:「你誤會了,我倆沒關係。」

  段白焰全身繃直。

  倪歌不信:「那他為什麼要千方百計幫你擋酒?」

  姜竹瀝很認真:「他喜歡喝。」

  倪歌信她才是有鬼了。

  此路不通,她執著地問段白焰:「小哥哥,你是竹瀝姐的家屬嗎?」

  段白焰冷著臉,不說話。

  「你是做什麼的?」她鍥而不捨,「不過,你來參加綜藝了……那你也是新人嗎?」

  倪歌不是科班出身,平時又很佛,加上她自帶錦鯉buff,對待一切人際都很隨緣,所以幾年下來,她連圈子裡有哪些出名的新生代都不清楚。

  所以今天之前,她其實不認識段白焰。

  段白焰還是沒說話。

  他一動未動,目光落在姜竹瀝白皙的脖頸上,想像自己在圓月之下化身出白色的獠牙,懲罰性地咬破她青藍色的血管,她哭著喊不要,甜美的血液流淌在他的舌尖上。

  「他不是我們這個綜藝的,他是編外人員。」周進知道學弟不會搭話,肆無忌憚地唬她,「全職霸道總裁。」

  「好厲害!」倪歌蹭地亮起星星眼,「是總裁誒!」

  她從沒有用這種語氣說過,「好厲害,是導演誒!」

  周進頓時很不爽:「哪裡厲害?」

  「我看書上說,」倪歌向他科普,「現在的總裁,都能一夜七次、一次七夜。」

  周進:「……?」

  「超級牛逼好嗎?要是擱在正常人身上,早就精盡人亡,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周進:「……??」

  見多識廣的周進導演,人生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

  兩個人打嘴炮的功夫,段白焰已經在腦子裡演完了兩場《血族的新娘:甜妻小乖乖,今晚別想逃》、《誓不為血仆:伯爵大人輕點咬》。

  他舔舔唇,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拿起背包,身形微頓,又補充道:「我也住在山上,你們要是有事,可以來叫我。」

  周進:「好。」

  他喉結微動,又說一遍:「你們要是有事,可以來叫我。」

  倪歌也應了一聲:「好。」

  下一秒,他像個失憶的小可憐一樣,又不急不緩地重複了一遍:「你們要是有事,可以來叫我。」

  周進:「……」

  倪歌:「……」

  這人是複讀機成精嗎。

  段白焰頓了頓,毫無所覺,第四遍重複:「你們要是有事,可以……」

  「知道了知道了!」姜竹瀝忍無可忍,被他搞得心煩意亂。

  她知道那話是說給她的。

  根本不是「你們」,他想說的其實只是「你。」

  風吹動段白焰的劉海,他抿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始終不見她回頭。

  半晌,他小聲道:「我怕你沒聽見……」

  聲音很低,不知怎麼,竟然透出一點點委屈。

  很快就飄散在風裡。

  ***

  姜竹瀝坐在馬桶上,捧著臉,一動不動。

  洗手台傳來兩個女生交談的聲音。

  「我說那個姓姜的……她在網上叫什麼?甜藥?她的專業不是這個吧?野雞路子,也敢來參加美食綜藝?」

  「對啊,就是一個十八線小網紅……不過JC的總裁好像一直在捧她,直播那個打賞排行榜啊,她就從沒掉出過前三。」

  「不就抱了個金大腿嗎,也太誇張了吧?」

  「何止呢,你有沒有看到今晚……」頓了頓,煞有介事地壓低聲音,「今晚坐她下位的那個人,就是那個超級有名的導演段白焰。這人很少在公共場合出現,我還是前幾年在一個特別大的私人宴會見過他一面,實打實的超級富二代,就我們腳底下踩著的這個韶山……從山腰往上,都是他的地盤。」

  「我操,那她不是跟兩個人都……貴圈真亂嘖……」

  ……

  姜竹瀝有點煩了。

  這兩個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說完。

  說實話,她並不在意兩個小姑娘的看法。敢在衛生間和茶水間小聲逼逼的女生,反而大多沒什麼心眼,因為但凡有腦子的人,都會考慮到隔牆有耳。

  像現在這種情況,要麼是她倆知道她在裡面,故意說給她聽;要麼是真的沒有腦子,段位低得不值得她出手。

  她開始糾結。

  要不要開門罵人。

  下一秒,倪歌大大咧咧地從外面走進來:「呀,這麼多人?你們在廁所里開茶話會?」

  兩個女生談話被打斷,有些尷尬地朝倪歌打招呼。

  然後匆匆離開。

  「竹瀝姐。」倪歌試探著敲敲門,「你在哪一間?」

  姜竹瀝輕輕叩叩門:「這裡。」

  倪歌往前兩步,從門縫裡遞過去一袋衛生棉。

  頓了頓,又有些不放心:「你生理期還喝了酒,會不會不舒服?」

  「沒關係。」

  倪歌眼睛轉啊轉:「你扁桃體也還在發炎?」

  「嗯……有一點。」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這肯定是給你的。」倪歌歡欣鼓舞,嘩啦嘩啦地搖晃手中的盒子,「我剛剛一出門,就看到房間門口放著兩盒藥,是薄荷含片和西瓜霜噴霧,跟你的病也對得上。」

  「……啊。」

  「你怎麼一點兒都不驚喜?」倪歌還在期待她添油加醋地給她講故事,循循善誘道,「你都不好奇嗎?是哪個小天使這麼可愛,給竹瀝姐送了藥呢?」

  姜竹瀝語調溫柔,從善如流:「可能是藏在山裡的鬼喔。」

  倪歌:「……」

  呸。

  姜竹瀝垂下眼,默不作聲地想。

  不會錯的。

  一隻藏在山裡的色中餓鬼。

  ***

  姜竹瀝和倪歌一起回樓上。

  她們的住處有點像酒店標間,但更精緻一些。兩床一衛,落地窗外視線頗好,單獨配了陽台,能看到遙遠的山景與磅礴的日出。

  剛剛是倪歌在洗澡,占用了衛生間,她才會跑到樓下上廁所。

  沒想到遇見那兩個女生。

  「她們可真煩人。」倪歌也聽見了那兩人的談話,她在地毯上蹭蹭助跑兩步,飛撲進柔軟的棉被,「一起聽波瀾壯闊的愛情故事不好嗎?就算段白焰不跟你在一起,也不會愛上她們啊,有什麼好逼逼的。」

  這邏輯真好玩。

  姜竹瀝一樂,下意識道:「對啊,他又不會愛上她們。」

  話一出口,發現不對。

  她好像被套話了。

  果不其然,倪歌下一秒就搓著手轉了過來:「那你給我講講睡前總裁故事嘛。」

  「我……」姜竹瀝被她逗笑,無可奈何。

  她湊過去,摸摸小朋友:「別一天到晚想小黃蚊了,早點睡,明天要早起呢。」

  倪歌趴在床上,穿著件粉白色的長袍睡衣,長裙曳地,一路裹到腳踝。她頭上戴著淺粉色的毛絨毛巾發箍,毛茸茸的碎發被攬上去,整個人看起來軟綿綿的。

  她一動不動。

  姜竹瀝有些奇怪,正想湊過去看看,她在幹什麼。

  她蹭地跳起來,兩眼冒綠光:「竹瀝姐你說,怎麼我們房間也有這種小卡片啊?」

  姜竹瀝草草掃了一眼。

  看見小卡片上的性感十八式。

  她:「……你在哪撿的?」

  倪歌露出神秘的笑:「床縫裡摳的,藏得可隱秘了。」

  姜竹瀝:「……」

  「節目組真的很不專業。」她非常嚴肅,「萬一哪個女明星忍不住打了電話,又萬般不幸地出了事,那怎麼辦。」

  姜竹瀝:「……」

  只有她會忍不住吧。

  「為了避免慘案發生,」倪歌舔舔唇,「不如,我們先打一個試試毒?」

  「……」

  姜竹瀝無力地捂住臉。

  最初見到倪歌,她還覺得,這姑娘有點兒像她妹妹。

  現在覺得……普通人家,小門小戶,可真是養不出這種神仙妹妹。

  她正想勸她不要作死。

  下一秒,篤篤篤——

  門突然發出三聲悶響。

  緊接著,是一個低低的男聲:「開門。」

  倪歌興奮地抬起頭,一臉期待地問:「是……是不是,我叫的鴨來了?」

  姜竹瀝:「……」

  她強硬地把她按進被窩,拉掉床頭燈:「睡覺。」

  十幾秒的時間,門又輕輕響了三聲。

  姜竹瀝穿上拖鞋,走到門前,在貓眼裡確認了一下來人,才拉掉安全栓。

  燈光垂下,青年的模樣從在暖色調的光影中緩緩浮出,他穿著柔軟熨帖的黑色襯衣,眉眼清俊,微微低著頭,發梢沾了點兒深夜的露水。

  他低聲:「竹瀝。」

  姜竹瀝沒看他,也沒說話。

  「你嗓子還沒好?」

  她還是沒說話。

  「我剛剛下山,去買了一袋鹽。」說著,他翻過手心,露出一小袋食鹽,「你刷牙的時候,倒一點在水裡,可以用它清洗嗓子。」

  姜竹瀝沒有接。

  她扶著門框,站了一會兒。

  突然想到什麼,有些意味不明:「以前也不是沒喝過這麼多酒。」

  那是高三畢業之後。

  她和段白焰剛剛正式在一起,還沒來得及體驗初戀,就被媽媽歇斯底里地罵了一頓。

  姜媽媽懷疑女兒高中早戀,並且絲毫不願意聽她解釋。

  姜竹瀝紅著眼眶去找段白焰,他天生不會安慰人,牽著她的手在公園轉一圈,在遊戲廳轉一圈,在化妝品店轉了很多圈。

  她依然情緒低落。

  段白焰索性帶她去酒吧,把點單上能點的雞尾酒都點了一遍:「來,喝。」

  姜竹瀝看著那堆五顏六色的東西,心裡七上八下:「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他語氣涼涼:「來吃屎。」

  她:「……」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他教她玩酒桌遊戲。

  很巧,他們那晚玩的,也是「大話骰」。

  姜竹瀝學著他的樣子搖骰子,段白焰想裝逼,把骰子懸空起來搖。結果那個逼沒裝好,一顆骰子直直地飛出去,砸在她胳膊上。

  姜竹瀝愣了愣,後知後覺地憋不住,笑起來。

  段白焰心裡一松。

  臉上仍然兇巴巴:「笑,有什麼好笑的?」

  最後他板著一張臉,還要她反過來安慰他。

  而姜竹瀝不知道的是,段白焰今天晚上,也一直在想……

  如果能重來一次,他一定要大聲地笑。

  要陪她一起笑。

  「嗯……」想起這事兒,段白焰心裡發虛。他不知道該怎麼把話茬接下去,只好強行轉移話題,「你微信把我刪了?」

  姜竹瀝眉頭微皺。

  她刪了他嗎?什麼時候?

  正想開口說沒有,突然想起那個頭像是張白紙的三無小號。

  她立刻抬頭,大義凜然,供認不諱:「對,是我刪的。」

  雖然他只是沒話找話……

  但見她答應得這麼幹脆,他還是有點難受。

  姜竹瀝見他不說話,突然覺得他好煩,大半夜跑到她門口來提她的傷心事,戳她眼睛。

  「你特地來找我說這個?」一想到他拿走她的手機還企圖囚禁她,她就有點氣,「是覺得我不該刪嗎?」

  「沒有。」段白焰抿抿唇,低聲說,「只是……我喜歡你。」

  所以如果被刪了,我會不開心。

  姜竹瀝沒有多想:「但我覺得你很煩。」

  「我喜歡你。」

  「我不喜歡你。」

  她可是前幾天才發過毒誓。

  段白焰不說話了。

  他垂眼看著她,緩了幾秒,一動不動,仍然只是說:「我喜歡你。」

  「你能不能……收回前幾天的話。」頓了頓,他啞著嗓子,小聲祈求,「不要……不要放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