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蔣池x孟媛⑧

  第90章 蔣池x孟媛⑧

  孟媛飛快地跑回山莊,一股腦地將自己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全都塞進行李箱。

  全都塞完,發現行李箱還空著一大半。

  剩下那半應該是蔣池的衣服……

  就在昨天下午,出發之前,蔣池還在拍著她的腦袋,囑咐她山上很涼,要多帶一件外套。

  孟媛腦子有點兒混沌,這樣一想又感到眼眶發酸,乾脆放下箱子。

  ——算了,不收了。

  箱子留給他好了。

  收東西的途中,許聶澄又給她打了兩個電話,催她快回去。

  她站起身,一邊放下箱子,一邊回電話:「我這就過去,我坐最早的一班班車回去。」

  嘴上這樣說著,其實腦子裡想的全都是:如果她把自己的衣服全都留在這兒,蔣池會幫她帶回去,還是把她的衣服全都扔掉啊……

  「媛媛。」

  落地紙門緊緊闔著,外面傳來小閨蜜的試探聲,「你還好嗎?」

  孟媛站起身,大跨步地走過去,拉開紙門。

  日上三竿,陽光穿過庭院,肆意揮灑,從四面八方湧入室內,映得一室亮堂。

  刺得孟媛眼睛發疼。

  「我沒事。」

  她揉揉鼻子,只帶走自己的小背包,聲音悶悶的,「我先走了,回頭城裡見。」

  倪歌左顧右盼:「蔣池呢?」

  「他在我後面,可能等會兒就會回來了。」

  孟媛扯出一個笑,「但我現在就得走,所以我不等他了,你們好好玩。」

  她這樣風輕雲淡,倪歌誤以為他們已經和好了,但又直覺性地覺得她不太在狀態,小心地試探著問:「你們沒吵架吧?」

  孟媛笑了,搖搖頭:「沒有。」

  她跟蔣池是沒機會吵架的。

  依照他的性子,要麼讓步,要麼分手。

  其實這樣想想……

  他們的確一直說要坐下來好好談談。

  但好像從來沒有真的去談。

  倪歌還是不太放心,站在門口沒有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庭院內樹影疏斜,孟媛目光一掃,看到倪歌的影子投射在屋內,毛茸茸的小姑娘,後面跟著一條醒目的、一搖一搖的狼尾巴。

  ——容嶼一直跟在她身後。

  孟媛微怔,笑道:「我沒事的,你別擔心我,跟學長好好玩呀,他假期比我少多了。

  等我到了地方,給你們報平安。」

  倪歌點點頭,給她一個擁抱:「辛苦啦。」

  ——話是這樣說。

  但事實上,孟媛的腦子一直嗡嗡響,下山之後,整個人還是蒙的。

  直到回到單位,看到開著車在報社大樓前等她的許聶澄,她都還沒回過彎。

  她一直在想。

  在山上時,蔣池的措辭是,「下一個男人」,甚至不是「下一任男朋友」。

  他是真的不想再和她在一起。

  這個認知讓她難過極了,卻又忍不住自欺欺人地想,也許他只是在氣頭上,等他消了氣,就會來找她。

  窗外風景飛速地過,今日天氣很好,晴空萬里,白雲點綴其間,路上也沒有堵車。

  許聶澄很快開車駛上高架,透過後視鏡,看到小夥伴無精打采地垂著腦袋,表情沮喪得不行。

  她心裡奇怪:「媛媛。」

  孟媛抬起頭:「嗯?」

  「你怎麼這副表情。」

  許聶澄打趣,「不想去的話,早跟我說啊。」

  「我沒有不想去。」

  孟媛趕緊笑著解釋,「我就是有點困。」

  「昨晚沒睡好?」

  「嗯……」

  「沒關係,你可以承認得更乾脆點。」

  許聶澄嘎嘎壞笑,「我都懂的。」

  「……」

  孟媛不是很想說話。

  因為許聶澄一提這事兒,她就立刻又想起蔣池。

  一想起蔣池,她就想坐地爆哭。

  「前幾天,我看到你朋友圈了。」

  許聶澄毫無所覺,打開FM放歌,是首語調輕盈的鋼琴曲,車內的氣氛漸漸柔軟下來,「你原本是不是跟男朋友定好了出行計劃,要跟他一起去泡溫泉?」

  孟媛點頭:「嗯。」

  「那你就這么半路跑掉,他不會有意見嗎?」

  「……」

  孟媛心好累。

  她總共也沒說幾句話,問的問題卻個個把人往死路上逼。

  「我……」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我真的好睏,可以以後再講嗎?」

  「噢噢噢好好好。」

  許聶澄不為難她,「那你趕緊睡一覺吧,等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說著,她幫她放下座椅。

  「謝謝你。」

  孟媛換了個姿勢,感激地摸摸小夥伴的手,「等這次回來,我一定去學開車,然後跟你替換著開。」

  許聶澄笑著拍拍她,轉過去,把注意力放回方向盤上。

  孟媛閉上眼,光影一道一道,從眼睛上方跳躍著撲過,車內沉默兩分鐘。

  她沒有睡著,忍了忍,忍不住,又掏出手機。

  點開她和蔣池的對話界面。

  [我已經回到報社了。

  ]

  ——這是一個小時之前,她發給他的。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

  但是……不管怎麼樣。

  孟媛的困意慢慢爬上來,她迷迷糊糊地想。

  她希望他是手機沒電了。

  ——畢竟,直到現在,他都一個字也沒有回。

  ……

  事實上……

  蔣池的手機仍然有電。

  有很多電。

  看到她簡訊的第一時間,他立刻就想回復,然後左手死死摁著右手的手腕,硬生生忍住了。

  這種心情,像是什麼呢。

  像是家裡的小孩兒離家出走了,家長一開始急得不行,到處找人,怎麼找也找不著。

  正急得團團轉,突然從小孩同學那兒得知,小孩就是慪氣,在同學家躲著,正在等家長去找人呢。

  家長立刻就不擔心了。

  於是這種擔心慢慢轉化成惱怒。

  本來想著等她回來了一定要對她好點兒不能再生氣了,下一秒確認了對方的安全,立馬就變成:不行,還是要晾著她。

  不然她不長記性。

  可是另一方面,蔣池又是真的非常擔心。

  回到山莊,他第一時間上網查了北港的漏油事件,新聞大概是被壓下去了,連條簡訊都沒有。

  越是這種情況,他越是感到頭疼。

  特稿組和其他部門很不一樣,玩兒得大了真的會出事,他完全不關心事件真相,他只希望孟媛能被庇護,就在她父親和他的羽翼下做一個快樂的傻白甜。

  「……唉。」

  他莫可奈何地嘆氣。

  放下電腦走進臥室,目光一掃,看到床上收得乾乾淨淨,只剩他的衣服。

  蔣池心裡一涼。

  再往前走,才發現小桌擋住的地方落著一片陰影,陰影后面有一個玫瑰金的中號行李箱,孟媛所有衣服都整整齊齊地疊在裡頭,但一件也沒帶走。

  「……」

  蔣池哭笑不得。

  弓下身,將她離開時匆匆忙忙沒有認真疊好的衣服一件件抖開,重新仔仔細細地疊整齊,然後收起來。

  晚飯的時候,他又收到孟媛的消息。

  這次不是一條,而是一堆:

  [我跟聶澄已經到住處,辦理好入住手續啦。

  ]

  [下午去海邊看了看,感覺不太妙,油都漂上岸了……比我想像中嚴重一點。

  ]

  [所以離海岸最近的漁民都已經撤離了。

  ]

  [然後,就……還看到了別的報社的同行……]

  [打算晚上再開始幹活。

  ]

  ……

  她一連發了很多消息,最後一條,落回到他身上:

  [池池你吃飯了嗎?

  ]

  真是個好問題。

  蔣池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來。

  中國人見面第一句永遠問你吃了嗎,一句就能打破所有隔閡,拉進兩個人的距離,將關係破冰。

  不過……

  蔣池垂眼,一言不發地看著手機。

  孟媛的語氣,看起來非常謹慎。

  像是在試探他的意思。

  她很少這麼事無巨細地向他播報自己的行程,他不置可否,唇崩成一條線。

  漏油不僅僅會污染水質,還會很大程度地污染空氣。

  網上有壓不住的消息流露出來,他很想問問她那邊情況到底怎麼樣,這麼長時間了,她應該很想他吧。

  然而看看時間卻發現,距離他們分開,總共才過去了八個小時。

  蔣池:「……」

  ——從心理上來說,他認為,至少已經過去八年了。

  「蔣池。」

  倪歌叫他。

  晚飯在小院子裡進行,蔣池那兒只剩孤單伶仃的一個人,三個人乾脆都擠到倪歌和容嶼的房間裡來。

  夜色黑沉,今天不大能看見月亮了,星星倒是比前幾天亮了一個度。

  滿天星斗欲頹,攜著銀河,氣勢洶洶地向下壓。

  倪歌在他對面坐下,見他發呆,忍不住問,「你跟媛媛吵架了嗎?」

  蔣池微怔,默了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許。」

  又好像只是他在鬧彆扭。

  容嶼坐下來給倪歌盛粥,低聲問:「喝多少?」

  蔣池默不作聲,安靜地看著。

  「一點點。」

  倪歌伸手比劃了一下,主動將碗遞給他,語氣很期待地道,「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多給我撈一點皮蛋。」

  容嶼「哈」了一聲:「你就是皮蛋吃太多,人才變得這麼傻。」

  嘴上這麼說著,手上卻很誠實。

  他拿著木勺,小心地避開米粒,把瘦肉和皮蛋放進她的碗裡。

  蔣池全程沒有動彈,就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看。

  倪歌:「……?」

  容嶼:「……?」

  永動機夫婦終於察覺到不對。

  倪歌同情又好奇:「蔣池,你是靈魂出竅,跟媛媛一起走了嗎?」

  「……沒有。」

  蔣池沉默一下,「我剛剛只是在想,孟媛也很喜歡皮蛋。

  但我每次都告訴她,不可以挑食。」

  倪歌端著碗懸在半空,一下子不知道該不該吃。

  「吃,不要為難自己。」

  容嶼替她做了決定,「你在這裡缺的智商,吃別的就能補回來。」

  「真的嗎?」

  倪歌自己都不信,「你怎麼知道我每天吃什麼。」

  容嶼哭笑不得:「當然是觀察到的。」

  他在部隊時,食譜是官方定的。

  時間一長,也勉強摸到點兒門道,明白食物該怎麼搭配。

  在他觀察過倪歌的生活習慣之後,起初以為她噬甜不愛吃蔬菜,但時間長了才發現,她飲食規律得不得了,其實什麼也沒少吃,根本不需要他額外擔心。

  倪歌有點難以置信:「你竟然觀察我那麼久。」

  「你搞搞清楚,嫁給我的人是你,我不觀察你,還能觀察誰?」

  容嶼好笑,捏捏她的手,「而且你……」

  蔣池像是看不下去,突然打斷:「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學長。」

  容嶼:「……?」

  你知道什麼了你就知道了?

  「不可以用自己的生活習慣,去估量別人的習慣,對嗎?」

  蔣池一副受教的樣子,喃喃道,「我應該尊重她。」

  容嶼:「……」

  容嶼本來不想理他的。

  但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又覺得很可憐,不由寬慰:「也不是,如果倪歌一天五頓吃皮蛋,我一定會教育她的。」

  倪歌:「……?」

  「蔣池。」

  她也忍不住,「你給媛媛回個消息吧。」

  蔣池沒動,抬起頭:「如果學長到處跑,你會不開心嗎?」

  倪歌不假思索:「我會。

  我會超級不開心,每天在家裡氣成河豚。」

  容嶼樂了,戳她的臉:「真的?

  怎麼從沒聽你說過。」

  蔣池問:「那你怎麼解決這種不爽的感覺呢?」

  「不斷地進行自我催眠。」

  倪歌教他,「你多想想嘛,這些工作,總有人要做的。

  就算不是他,也會是別人。」

  「可我希望別人去做。」

  倪歌噎了一下。

  容嶼沒有說話,蹭在她身邊,大尾巴乖巧地落在她身旁。

  如果能夠化形,他的耳朵應該也在頭頂來回搖晃。

  「那就……」她在那條並不存在的大尾巴上用力擼一把,輕聲道,「想想她本身吧。」

  蔣池不太明白。

  「儘管我也常常擔心,但那是他的夢想。」

  微頓,她徐徐道,「我最初喜歡的,也是那個嚮往天空的他。

  如果他無法到達夢想,我才該為他難過。」

  容嶼眼中含笑,似乎覺得她頗有默契,獎勵般地揉揉她的手。

  蔣池想了一會兒,動動手指,回消息:[嗯,在吃。

  ]

  然而這一次,是孟媛沒有回他消息。

  「……」

  入夜之後山,林間寂靜極了。

  蔣池吃完飯看了會兒書,直到洗漱完畢打算上床睡覺,才發現,話嘮少女到現在都沒回他消息。

  心裡一突,他陡然被巨大的不安全感籠罩住。

  很想給她打個電話問問,但是……

  這才分開多久啊。

  他們好像幾個小時之前,還在疑似冷戰。

  他糾結極了。

  坐在案前,涼風吹入,輕盈地拂開淺色的窗簾。

  夜色漆黑,窗外月色如同積水空明,明澈寧靜,在傳下的地板上遊走。

  他的桌上放著電腦,屏幕發出螢光,仍然停留在北港漏油的新聞界面。

  下一秒,有預感似的。

  嗡——

  嗡——

  手機突然震起來,屏幕中央跳出一串陌生的號碼。

  蔣池立刻拾起手機,接起來:「餵?

  您好。」

  疏離客套,是下意識的回覆。

  打完這句招呼,他才遲遲回過神。

  心跳都變得有些快。

  在蔣池的認知里,只有孟媛才會在這個時候,這種情境下,給他打電話。

  她一定是忍不住了。

  ——他開心地想。

  然而他等了兩分鐘,那頭始終沒有說話。

  風聲撲在話筒上,嗚嗚咽咽的。

  於是他努力壓住興奮,故作冷靜:「你回住處了嗎?」

  「……」

  那頭還是沒有聲音。

  蔣池心裡浮現出微妙的預感,「你……」

  「你好。」

  下一秒,許聶澄的聲音從話筒那頭傳過來,清亮柔和,「你是媛媛的男朋友嗎?

  我是許聶澄,能不能請你過來一趟?」

  蔣池站起身,唇立時抿緊:「地址。」

  不等回復,他已經大跨步饒到床前,拿起了外套。

  「媛媛她出了一點點事……」那頭風聲呼呼的,許聶澄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停頓一陣,才說道,「我在醫院等你。」

  ……

  其實孟媛自己也不太理解,事情怎麼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她從病床上醒來時,整個人都是蒙的。

  許聶澄抱著手靠在床頭,一手拿著手機一手啃著蘋果,見她醒了,幸災樂禍:「喲,終於醒了?」

  「……」

  孟媛掙扎著翻了個身,伸手去摸床頭的手機。

  「別掙扎了,乖乖躺著吧。」

  許聶澄哼,「我已經給你的男人打過電話啦,我猜,他現在應該已經在來找你的路上了。」

  「……謝謝你。」

  於是孟媛又躺回去。

  入夜之後,臨海小鎮安靜極了,醫院裡燈光蒼白,走廊上靜悄悄,半點兒聲音也沒有。

  她盯著天花板看了三秒,忍不住:「聶澄。」

  「嗯?」

  「我真的有那麼弱嗎?」

  「……」

  這個問題,許聶澄還真回答不了。

  這事兒得從幾個小時前說起。

  天黑之前,兩個人準時抵達北港。

  北港臨海,小鎮上人不多。

  薄暮時分明暗交界,天色剛剛擦黑,風聲獵獵,空氣中漂浮著帶顏色的霧氣,將整個小鎮都籠罩進去。

  空中飄著一層霾,風一陣一陣的,帶來似有若無的化學物品的刺鼻氣息。

  所以打開車門的瞬間,孟媛聳聳鼻子,敏銳地指出:「這是海水的腥味。」

  許聶澄:「……廢什麼話。」

  孟媛補充:「還有化學物品的味道。」

  「也是廢話。」

  「還有,這個味道聞得我有點……唔。」

  她話沒說完。

  許聶澄居高臨下,幫她戴口罩:「戴好了,別摘。」

  孟媛點點頭。

  兩個人分頭行動,一個往南邊,採訪商家和路人;一個往北邊,採訪學校和上班族。

  約定一小時後,港口匯合。

  前面都很順利。

  儘管北城與北港距離不算遠,只有四十多分鐘的車程,但兩地在經濟發展上有雲泥之別。

  北港小鎮上很少有年輕勞動力,剩下的人,全都靠漁業養殖為生。

  因此油船傾倒污染水質,對他們是巨大的打擊。

  孟媛和許聶澄很快就采夠了外圍素材,快速結束採訪。

  ——卻在海邊匯合時,遭到了安保人員驅逐。

  孟媛拼命解釋:「我們是北城日報的……」

  「我管你是哪個日報的,我們這兒現在不讓拍。」

  「我沒有拍……」

  許聶澄就是怕遇到這種情況,那架招搖的相機都沒有帶。

  孟媛語速飛快:「我就是想問您幾個問題,我們聯繫你們這兒環保部門,一直聯繫不到人。

  可今天明明是工作日,他們之前有人來過你們這裡嗎……」

  她話都沒說完。

  「說了好幾遍了,無可奉告,無可奉告。」

  對方想讓她們離開,有些不耐煩地道,「你們那麼多同行,每天就這麼幾個破問題,逮著人就問來問去沒完沒了……有事嗎你們?」

  然後他伸手,推了孟媛一把。

  其實孟媛知道,他推得不重。

  但就是那麼個檔口,她沒站穩,還真被推得趔趄了一下。

  然後……

  她的肩膀撞上牆,暈過去了。

  清醒之後,回憶起這一切的孟媛:「……」

  ——對,沒錯,她被推了一把,肩膀撞上牆,就昏、過、去、了。

  「講真。」

  許聶澄塞給孟媛一枚蘋果,她接過來啃一口,又回憶了一遍,還是感到費解,「我撞到的又不是頭,為什麼會這樣?

  我他媽就這麼虛弱嗎?」

  許聶澄哈哈大笑:「說不定你的腦子長在肩膀上。」

  「……」

  「不過,你也往好的地方想想啊。」

  許聶澄啃完最後一口,蘋果核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噗通一聲落入垃圾桶,「我們現在不是聯繫不上環保部門麼,你這麼一昏,說不定等會兒環保部門的慰問電話就主動打來了。」

  「……你怎麼想得這麼美。」

  「小同志。」

  許聶澄對她寄予厚望,「碰瓷也是一門技術活兒呀。」

  孟媛不置可否地撇撇唇,握著那個被咬過一口的蘋果,兩眼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

  有些沒頭沒腦地,突然來了句:「也許是因為味道。」

  「嗯?」

  「我今天下車的時候,就想跟你說。」

  孟媛停頓一下,「空氣里那股味道,聞得人頭暈。」

  「怎麼我不覺得頭暈。」

  「……你他媽是不是鼻炎犯了聞不見?

  那麼明顯。」

  孟媛咦惹,「我今天去採訪學校,他們為這事兒都停課了。

  有學生過敏,有學生聞到味道也喊著說頭暈。」

  許聶澄眨眨眼。

  「啊。」

  孟媛突然感慨,「做人好難喔,要提防各種天災人禍,還要頂著胃裡的噁心寫稿子。」

  許聶澄哈哈笑起來:「反正這照片,早拍晚拍遲早得拍。

  你要是實在受不了,要不要先回去?」

  孟媛想也不想:「那怎麼行。」

  她好不容易等到這種新聞。

  來都來了,現在再說要跑。

  像什麼話。

  「那行吧。」

  許聶澄也不攔,拍拍她的腦袋,「一天一蘋果,不用被醫生摸——把它吃了,趕緊的。」

  孟媛幾口啃完。

  許聶澄問:「現在頭還暈嗎?」

  這鎮子太小,醫院也沒什麼設備,做不了太細緻全面的檢查。

  血常規的結果出來之前,醫生只能粗糙地判斷出她沒什麼大礙,睡夠了自己就會醒。

  於是許聶澄自動理解為,她是太累了。

  「不暈了……」說到這個孟媛就臉紅,拼命給自己找藉口,「可能我真是睡眠不足……你看現在不是好多了。」

  像是要證明自己真的沒事。

  她倏地抬頭,拽著許聶澄,殷切地道:「我們現在出去採訪吧。」

  「現在?」

  許聶澄意外,「現在去采什麼?

  鬼都睡了吧。」

  「去海邊啊。」

  孟媛理所當然道,「我不信他們能在那兒守一宿,先把照片拍了再說。」

  「你這麼一說……」

  許聶澄摸摸下巴,開始思考。

  不等她想出這個主意的可行性。

  病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冷風打個捲兒衝進屋內,凍得許聶澄一個激靈。

  孟媛若有所覺,像只逃避現實的小動物似的,把臉埋進被子裡。

  男人身形高大,走路速度很快,推門時帶入冷風,影子被投射在光潔的地板上。

  他胸膛起伏,微微喘息,開口時一字一頓,幾乎咬牙切齒:「孟媛。」

  蔣池深吸一口氣,冷笑。

  「就這大半夜的,你還打算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