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領證
漫天星光如醉,地上燈火如潮。
倪歌閉上眼。
她說,「好啊。」
……
兩個人當晚留在基地,翌日清晨又在山裡一起看了日出,快中午時,才一起返程。
容嶼一回去就立刻向部隊打報告提了申請,儘管這個流程走起來很快,但他迫不及待,簡直想下午就把證給領了。
返程的路上,倪歌買了一小筐柿子。
容嶼一回家就鑽進了衣帽間,她將柿子洗乾淨裝好端到客廳,發現那傢伙竟然還沒出來。
他站在鏡子前,一身一身地試衣服。
大尾巴跟在身後,得意洋洋地一甩一甩。
「容容。」
她好奇地探頭,「你在挑正裝嗎?」
「嗯。」
「是校慶要穿的衣服?」
他要做講座,倪歌理所當然,以為他在挑正裝。
「不是。」
容嶼想也不想,「我在挑見丈母娘的衣服,和領證拍照片時要穿的衣服——你覺得怎麼穿,拍照會比較好看?」
「……我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當然不需要,你穿什麼都好看。」
倪歌:「……出來吃柿子吧。」
容嶼搖著大尾巴,跟她一起回客廳。
初秋的柿子很新鮮,她咬破一點皮,小口小口地向下吸果肉。
嘴唇被果汁浸染,顯出誘人而健康的紅。
容嶼看著看著,又開始按捺不住。
他舔舔唇,拍拍自己的腿:「那個,你能不能。」
「……?」
「坐到這裡來吃。」
「……」
倪歌默了默,沒有動彈。
想到明天的校慶,她扯開話題:「你當年那些無人機,現在都還留著嗎?」
「那當然。」
「現在還用?」
「不怎麼有機會用了。」
停了一下,容嶼又一本正經地強調,「而且我現在也不會再拿著它,去削小姑娘的頭髮。」
倪歌:「哦。」
但是頓了一會兒,她突然想到什麼,又很好奇:「我以前聽過一個新聞,是關於黑飛的——無人機真的能飛到航道上去嗎?」
「正常情況下,當然不能。」
這新聞容嶼也聽過,他吃掉柿子,一邊慢條斯理地將手擦乾淨,一邊不動聲色地湊過去,蹭到倪歌身邊,「國內販售的無人機有統一限行高度,無論是電池電力,還是它的自身限高,都不允許它飛到航道高度。
但如果手動解禁……」
他一隻手捧著她的臉,一隻手熟稔地摸到她的T恤下擺。
然後眉頭微蹙,非常真情實意地道:「不要動,你吃到臉上了。」
倪歌完全不信,飛快地吃掉手中的柿子:「那我去洗洗。」
容嶼親了個空。
但他也沒有讓她成功逃脫。
手臂一伸,就將她撈了起來:「我抱你去。」
「……」
於是,倪歌本來只是想洗個手。
不知怎麼,就被人無情地帶進了浴室。
之後發生的一切都順理成章,他帶她去洗手,迫不及待地低頭吻她。
跟之前不太一樣,他吻得有些急,扣著下巴攻城掠池,不肯留半分餘地。
唇齒交纏,倪歌的大腦漸漸和感官斷開感知,浴室里氤氳的水汽蔓延到她眼底,瞳仁黑漆漆濕漉漉的,愈發惹人憐愛。
容嶼打開淋浴放熱水,其餘什麼也不敢做,他不懂為什麼接個吻也一直被鎖!
倪歌眼角泛紅,聲音很小:「那個……你別親了會被鎖的!」
容嶼微微抬起頭,聲音低啞:「雖然可能鎖,但我還是要說,剛剛你提醒我一件事。」
「……什麼?」
倪歌腦子一片混沌。
「無人機。」
他一邊低聲,一邊一本正經地道,「除了飛行限高可以破解,還有一個自帶系統,叫APAS。」
倪歌被迫揚起脖頸:「不是……你在說,說什麼……」
說什麼屁話。
浴室里燈光溫暖,她一邊接吻,一邊還要艱難地思考。
怎麼會有人在做這種事情的時候,科普無人機知識?
「APAS,是一個避障系統。」
但容嶼身上嘴上手上都沒停,他一心兩用,聽她小聲地叫出來,「有它在,無人機一旦遇到無法識別的障礙,就會自動避開,而不會撞上去。」
倪歌終於反應過來了。
她扣住他的肩膀,帶著霧氣的眼睛瞬間睜圓:「那當初我回北城時,那架無人機為什麼會……」
撞到我身上!
小綿羊氣鼓鼓的,可是他一旦動作,她又立刻有反應。
容嶼輕笑。
他親親她的眼角,低聲道:「因為從那時起,就想撞你啊。」
「……」
他一邊行動著用身體做示範,一邊啞聲暗示:「——就像現在一樣。」
……
校慶日那天,容嶼的報告被審批通過。
大佬很開心,帶著小嬌妻先去領了小紅本,才慢悠悠地回學校參加校慶。
附中是百年老校,但凡整數年大辦校慶,總有各行各業的大牛回校慶賀,題字題畫掛滿走廊。
因此這天格外熱鬧。
講座被安排在下午三點,開始之前,倪歌和容嶼一起逛學校。
逛到教學樓下,他突然指著斑駁的牆面,道:「你看,等到下個學期,學校就會重新修繕校友牆,然後會把我們那屆的知名校友也掛上去。」
倪歌有些意外:「我們已經畢業這麼久了嗎?」
老得可以被掛在牆上觀瞻了?
「你怎麼就不想點兒好的。」
容嶼笑了,「你我有幸上榜,我正跟校長打商量,把我倆結婚照放上去。」
「……」
他的講座被安排在禮堂。
來聽的都是理科班的學生,一眼望去,烏泱泱一片理科男。
容嶼正裝出席,燈光打下來,男人身形提拔,線條硬挺,站著不說話就很有氣勢。
然而他一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坦白地說,我沒想過我能站在這兒。
中學時代我成績並不拔尖,只有校長從始至終愛我如初戀。」
台下哄然大笑,坐在前排的校長扶住額頭,哭笑不得。
倪歌轉眼去看,他的鬢角已經泛白。
「我高一高二玩兒了兩年,覺得就算不怎麼學習,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反正我理科好得要命,總評能不能進年級前一百,老子不在乎——一直到高三,我才幡然醒悟,開始認真學習。」
微頓,容嶼的語調溫和下去,「但如果我能重來一遍,一定不會浪費前兩年。
我會抓緊時間,從高一高二就開始好好學習。」
會場裡靜悄悄的。
大家都聽得很認真,但倪歌有點難受。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見鬼的雞湯時間,她懷疑演講稿不是容嶼寫的,這完全不是他的風格。
然而在場很多人都知道這位學長,並對他充滿迷之崇拜。
所以就算是強灌雞湯,也都聽得很認真。
下一秒,容嶼話鋒一轉:「那麼,是什麼造成了我的改變呢?
是校長的愛嗎?
顯然不是的。」
倪歌:「……」
行吧,稿子應該確實是他自己寫的。
「我所有的動力,來自於我學生時代喜歡的女生。」
容嶼有意炫耀,驕傲地道,「她前幾天接受了我的求婚,今天上午,我們去領了證。」
會場沸騰起來,一片「哇」聲。
校長的暴脾氣又起來了,想衝上台把他拽下來:「別逼逼了,說重點。」
「重點就是,我喜歡上一個女生,但她媽媽不喜歡成績不好的男孩子,所以我只能好好學習啊!你們現在不好好學習,誰知道以後丈母娘會突然提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要求!萬一讓你當面背離騷,中英互譯怎麼辦!」
會場裡笑聲一片,倪歌捂住臉。
沒有來由地,想起高三時,有一段時間,容嶼怎麼也睡不醒。
以及他去找她battle時,取的那個ID。
有點兒蠢。
——她想。
但又有一點點可愛。
……
儘管容嶼嘴貧,講了很多廢話。
但除此之外,也的確講了很多競賽和航模與無人機的事。
講座快結束時,一個男生紅著臉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學長,我以後也想做飛行員,我可以抱抱你嗎?」
容嶼眉頭一挑:「可以啊。」
男生開心地衝上台。
其他人見還有這種好事,也跟著衝上了台。
倪歌:「……」
她想了想,忍不住,也融進人群。
容嶼不知道校長將他的事跡傳成了什麼樣,才能讓他的學弟學妹們對他這麼熱情。
他有些哭笑不得,又覺得好玩。
理科班的男女比例八比二,他擁抱每一個男生,但輪到女生時,只禮貌性地握手。
直到倪歌停在他面前。
容嶼本來沒抬頭,剛一碰到對方的手,便立刻認出人來。
倪歌今天沒有穿得太正式,只在白T外面套了條背帶牛仔短褲,為了迎合學生主題,連鞋都換成了匡威。
她骨架小,長相也顯小,一旦換了衣服,混在學生堆里,真像個學妹。
「學妹」的手被容嶼握住不放,抽了幾次都沒抽出來,她仿佛受到驚嚇,下意識地將肩膀往回縮。
然而他力氣很大,不容置喙,不准她將手收走。
小姑娘有些無措地抬起頭,一臉無辜:「學長,可以放開我嗎?
你不是說,女孩子都只握手……」
「哈。」
容嶼心裡一樂,勾起嘴角,握住她的手腕,順勢將她拽過來。
倪歌身體前撲,就這樣撞進他懷裡。
台上燈光溫暖,在其他人訝異的目光,和小聲的驚呼里——
他扣住她的下巴,輕盈地吻下去,聲音裡帶著輕和的笑意:「你怎麼會一樣?」
暖橙色的燈光在餘光之外幻化成無數片,倪歌被他吻著,心裡像是有煙花炸開。
沒有理由地,想起很多很多年年前。
也是在同樣的地方,類似的場景下。
她毫無徵兆地摔進他懷裡,他垂眼看她,眼裡浮動著的情緒,她花了很多年,才真正地看明白。
——那是一切的開端。
那是她最最愛的人。
也是……
他們最最好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