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家人

  五更很早就告訴了鯰食自己的住所,只是她一直沒來做客過。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這個時間……」

  將鯰食帶進家門後,逝宵愁眉苦臉地倒了杯果汁遞上去。略低著頭,抬眼偷偷地看著對方的反應。逝宵記得很多事,姐姐的這個朋友是有多真性情,她從很早之前就一清二楚。以前多少佩服加敬仰,可現實中相處難免惴惴。

  倒是鯰食好奇地四下打量著公寓的布局,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再加上一個陽台,作為一個人居住的環境來說,已經算相當不錯了。可她還是感嘆了句,「原來只是普通住宅啊。」

  「啊?」

  「沒什麼,」鯰食說道,「我以為偶像住的地方應該要更好些,」想了下,又補充了句,「或者再破舊點。」

  「……」

  她說的應該是那種很火的單人偶像或者窘迫些的地下偶像吧,逝宵想。作為組合的成員,這樣的規模應該算不錯了,有客廳有單間。至少幾次成員聚會時,大家都感嘆,五更住的地方挺讓人羨慕的。

  鯰食小口地喝著飲料。逝宵偷偷觀察著對方的反應,心裡卻有些奇怪,到不是因為鯰食沒打招呼的擅自到來,而是,自己與鯰食這樣見面的次數不多,卻完全沒有陌生感。和乃木坂的成員見面也是,一瞬間就帶入了角色。

  是因為自己一直在看著姐姐的世界嗎。

  「你過來有什麼事嗎……響。」她學著姐姐的口氣,儘量裝得隨意些。視線落到對方帶來的背包上。

  「五更你和西野的事怎麼樣了?」

  萬萬沒想到一記直球。逝宵臉色都變了。哪有人這麼不拐彎抹角地問話啊,又不是審訊。

  不過,說這話的人是鯰食,逝宵又覺得似乎在情理之中。

  「什麼怎麼樣了?」她調整了下坐在沙發上的身子。

  鯰食皺了下眉,「你不是喜歡她嗎?」

  逝宵差點被口水嗆到。

  見逝宵這個反應,鯰食眉頭皺得更緊了,「現在不喜歡了?」

  「不是!我……」下意識地回應,逝宵呼吸一滯,想到的卻是小飛鳥的臉。她趕緊低下頭,「……不是這麼一回事。

  「是嗎,」鯰食說道,「總覺得你的表情有些變化,和上次見到的不一樣,」她頓了下,「又發生什麼了嗎。」

  逝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些事情說出來只會給別人添麻煩而已。她現在只想靜靜地等著姐姐回來而已。她累了,想要好好休息,這些煩心事,還是交給姐姐處理比較好。

  見逝宵半天沒說話,鯰食默默打開背包,把一疊寫滿字的稿紙遞過去。

  「這是什麼?」逝宵接過來,「小說原稿?新作?」

  鯰食只是平靜地看著她,「你讀讀看。」

  說實話,逝宵現在根本沒有看小說的心思,可當著鯰食的面她還是耐著性子,翻開了第一頁。

  故事以第一人稱「我」的敘述開始。

  前半段主人公平靜卻溫馨地上完了小學,初中時與好友分別,通過甄選當上了偶像,在偶像時期,遇上了某位女孩。她和女孩的關係日益拉近,最終成為了彼此能夠互訴衷腸的存在。

  只是,女孩明顯不滿足這樣的關係,想要更進一步,於是兩人穩定的親友關係逐漸的被瓦解破壞了。

  隱秘的戀情讓兩人關係更甚,可也讓彼此性格上的衝突暴露得更加明顯。「我」是得過且過隨遇而安的人,女孩軟糯得性格下卻有著近乎偏執的對戀愛的自我理解。

  一個頻繁進攻,一個不斷退守。兩人的相處逐漸變得紛擾起來。最終兩人相約在第一次登場的舞台見面。本應到了收尾的部分,故事到此卻戛然而止。

  逝宵頓時明白,這是姐姐的故事啊。

  她抬頭問道,「後續的內容呢?」

  然而鯰食卻盯著她半天沒有說話。直到逝宵再次叫她,她才回應,帶著有些不確定的語氣道:「五更,你又……」

  逝宵莫名的心中一慌,「又什麼?」

  「……」鯰食搖搖頭。

  「這個故事沒有後續。」她說道。

  「可是,小說不都應該有結尾嗎?」

  「這不是小說,」鯰食搖了搖頭,頓了下,重新背上書包起身,「我該回去了,今天來的不是時候。」

  「啊?」逝宵也跟著慌張起身。

  「五更,」玄關門口,鯰食沒有轉身,背對著逝宵說道,「從小時候開始,你就總喜歡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當然,這可能有我和有栖川的影響,乃木坂的是個好地方,我雖然討厭西野,不過也承認大家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去努力,所以……你可別給我認慫了。」

  說完就推門離開了,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逝宵。

  「所以這是在說什麼啊……」

  ——

  西野媽媽最終在東京暫住了三天,這三天,西野陪她逛了不少的地方。在這個過程中,西野也漸漸放下了所有的憂鬱。

  沒有工作的三天,遠離乃木坂的三天,她也藉此機會重新得以審視自己身邊的交錯的關係。

  在踏上返回大坂的新幹線之前,站台處,西野媽媽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其中很多是女兒買給自己以及家人的禮物。

  看著面前的女兒,眼角眉梢還留有在大坂上學時的稚嫩素淨,但隱隱能夠感受到那種由內而外的堅韌,像是攀上岩石的小花一樣。

  「娜娜,現在你已經不想回去了吧?」

  西野愣了下,笑道,「什麼?」

  「剛來東京的那段時間,不是常常電話里找我哭訴,說想回大坂,不想待在東京嗎。」

  「媽媽你還記得那種事啊。」西野有點羞赧。

  「當然記得啊,」西野媽媽笑道,「那時我雖然在電話里鼓勵你,但是啊,心裡想的卻是回來也好,子女還是在父母能看得到的地方成長才讓人安心。還記得上次你在大坂過了一段時間後,要離開時說的話嗎?你說『也該回東京了』,你用的是『回』而不是『去』。」

  「……」

  「這還是你爸爸點醒我的,」西野媽媽說道,「她說娜娜是不是在東京遇上什麼好事了,因為,只有在有家人存在的地方才會用『回』這個字啊。娜娜,在東京,你已經有了把對方當做家人一樣對待的人了吧。」

  家人。

  硬要說的話,乃木坂的大家應該都是家人才對,可在西野的腦海中卻只有一個人的臉最為清晰。

  「這是好事啊,不過也要注意。」

  「注意什麼?」西野問道。

  「注意別依賴過頭了,很多時候我們往往會把最任性最嬌慣的一面暴露給最親近的人。小學時候,爸爸因為工作沒能守約參加家長會,你當時回到家的第一句話就是『娜娜最討厭爸爸了』,之後賭氣一個星期沒理他。」

  西野笑了下,「我還記得。」

  「你爸爸當時難過死了,半夜偷偷起來喝悶酒,第二天還因為遲到被上司狠狠訓了一頓。」媽媽頓了下,「娜娜是個好孩子,本質不壞的,我能保證這一點。可是也別太由著自己的性子了,有些事情雖然一時賭氣做了,但卻要用很久的時間來消化的。這不是後不後悔的問題。」

  西野抿著嘴唇,默然不語。

  廣播播報著新幹線進站的信息,催促買票的旅客儘快前往站台等候。

  「那,我先走了。」

  「嗯。」

  看著母親離開的背影,西野總覺得心中失落落的。

  媽媽她應該知道些什麼吧,不然不會這樣突然地來到東京,又在離開時特意和自己說這些話。

  家人……

  她現在做的事情,就像當時對待爸爸的態度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