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倒敘 上

  那頓新年烤肉聚餐,少數的幾人吃的並不開心。彼此抱有心事,神色恍惚,鬱鬱寡歡,在完全被烤肉魅力所俘獲的生田怪動作頻頻炒熱氣氛的時候,更為凸顯。言不由衷的陪笑,更是加劇心中的落差感。

  在深川以及橋本兩人離席許久之後,西野也越來越難忍受包廂中歡愉雀躍的氛圍。

  此時五更在做什麼呢?和小飛鳥在一起嗎?之前她那樣親密地抱著自己是什麼意思呢?自己可以就這樣放下一切心事,就當無事發生重新接納她嗎?

  盤根錯節的心思與念想在腦袋裡越纏越緊,想要放下看淡的事情,卻越是擾人清靜。

  她小小地抿了一口桌上的冰水,強行按下因心事重重而緊皺的眉頭,靠近身旁高山的耳側: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然後離開包廂。

  高山想追出去,一瞬間仿佛看到五更從對面起身,笑著說道:「我去看看吧。」

  她略有些恍惚。

  對面的生田嘴裡塞滿了烤肉,像只倉鼠一樣鼓著腮幫子,嚼啊嚼。被高山失神地盯著,瞪著無辜的大眼睛,慌張道:「我可沒吃小實你們的烤肉。」

  其實,剛剛趁兩人失神,偷偷夾了好幾片。

  高山愣了下,低頭看向身前沒怎麼動過筷子,烤肉卻寥寥無幾的烤盤,小聲地說道:「我知道的……」

  生田剛想鬆口氣,卻又聽高山說道:「可是我不相信。」

  「真的,我沒騙人——」擔心被訓斥,她剛想辯解糊弄過去,可高山已經起身出去了。

  「搞什麼啊……」

  生田抓抓腦袋,迅速把對面領地的烤肉一掃而空。還不忘提醒身邊的中元:「日芽香,繼續放啊。」

  中元從西野和高山離開的方向收回視線,望著生田腮幫子附近沾上的醬汁,笑著抽出幾張紙巾遞過去,「有時候真羨慕生田醬你。」

  「那……我給日芽香你多留點?」生田十分猶豫。

  「我不是羨慕這個啦。」中元哭笑不得。

  ——

  包廂內的暖氣開得很足,一走出來,迎面的冷氣讓西野燥熱的頭腦冷靜不少。

  走廊的另一邊是半開的庭院,有著頗為講究的草木樹石排布,西野不像五更博聞強識,沒那些小知識普及,卻也覺得心情舒暢些許。

  ——我是不會放棄的。

  近一個小時前,五更在生駒的阻攔下,面色嚴肅,信誓旦旦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說著不會放棄的五更卻和小飛鳥雙雙離席,不知道去了哪裡。

  她掏出手機,未讀信息為零。

  ……也沒發個消息過來解釋。

  可她轉念一想,這樣才是正常吧。作為已經分手的兩人,無論對方做了什麼,和誰在一起,都和另一方關係不大。分手確實解開了拷在彼此身上的枷鎖,可也斷開了那些許下的誓約。

  誰比誰更喜歡,一千倍,一萬倍。又有什麼意義呢?

  西野現在心裡很亂。

  包廂的門很快又被推開,高山神色微妙地走出來。

  「娜醬……」

  她長著嘴,欲言又止,倒是西野笑了。

  「想說什麼就說啊,小實,這樣好不像你的風格。」

  高山心裡清楚,這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說出口的事情,或許要等一個更為鄭重的時機,自己整理好自己全部的心緒才行。

  空氣一時間僵在那裡,好在,走廊的對面,橋本深川兩人結伴走來。只是這兩人深川在前,橋本在後,同樣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氣氛也不見得有多融洽。

  四人在包廂門口碰面,都沒說話,只是勉強笑著點頭致意。正當深川抬手去拉門的時候,橋本語氣低沉地冒出一句:

  「是因為我嗎?」

  包廂的推拉門,剛剛被拉開十四五厘米的距離,深川就因為橋本的這句話整個身子都僵在原地。

  她深深吸了口氣,手臂用力,將拉開的門直接關上。氣氛一瞬間變得險惡起來。

  沉默了半晌之後,深川才轉身看向低頭不語的橋本,臉上已經沒了平時掛著的那種舒緩而溫柔的笑。

  她面無表情,那雙總是笑意連連的眼睛,此刻滿是機器般的冷硬。

  「娜娜敏……你說什麼?」

  高山和西野對視一眼,有些緊張地抿住嘴唇,大氣都不敢出。

  橋本咬著嘴唇,盯著地板上深川的腳尖,不敢抬頭看她。

  「娜娜敏。」

  應該是首次吧,深川如此冷淡地叫著橋本的名字。幾乎降到冰點的情緒,鎮得橋本手腳發涼。

  橋本突然有點惱火,剛剛談話時未能表露的情緒好似被點燃了一樣,燃成熊熊大火。

  這和在五更家中那次不同,此刻面對深川,她竟有種被懲罰的卑微感。

  為什麼深川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這樣卑鄙地把所有的所有拋在後頭……

  她選了最為省力卻也給留下的人最大創傷的方法。

  沒錯。

  橋本覺得深川在懲罰她,於是才賭氣般地做出了這樣未曾深思熟慮過的決定。

  「……難道不是嗎?」

  橋本笑了下,抬頭責問似地望著深川,心裡的不舍和留戀,卻在出口的瞬間被自己彆扭的性格反轉,明明想要挽留,卻變成了另一種口氣:

  「麥麥不是因為我才選擇畢業的嗎?完全不考慮她人的感受,也沒和我商量,任性地做決定。你還把自己當小孩子嗎?」

  深川緊繃著身體,張著嘴,朝橋本踏出了一步。但很快,她就像鬆了氣的氣球,表情放鬆下來。

  「這樣啊,」她說道,好像在嘆息一樣,「原來娜娜敏你是這樣想的啊。」

  「也難怪,」深川苦笑道,「總感覺,這些日子,亂七八糟的事都趕在一起了……」

  然後便再沒說些什麼,轉身拉開門,準備進去。

  「麥麥你就沒什麼要解釋的嗎?」橋本心慌地在身後質問。

  深川沒有回頭,「娜娜敏你願意那樣想,就當作是那樣吧。」

  橋本心中被狠狠地堵了下,用力地捏緊了手指。

  「怎麼了?」座位離門口比較近的白石走過來,「麥麥的臉色很難看,發生什麼了?」

  西野和高山還在消化剛才的信息,也不知該不該回答,只好紛紛望向橋本。

  「娜娜敏?」白石說道。

  「沒事。」橋本低著頭,用力地捏緊手指。

  「……沒事。」

  ——

  另一邊,飛鳥的家中。

  五更和小飛鳥正襟危坐在飛鳥爸媽的對面。

  鳥爸鳥媽的錯愕,比起西野高山也不遑多讓,兩人面面相覷了一番,最終還是鳥爸沒忍住,乾巴巴地問道:

  「呃……你剛才說了什麼?」

  他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或者是這世界已經崩壞到了一定程度,不然現實怎麼可能會如此魔幻。

  小飛鳥就坐在五更身邊,兩隻小手,緊緊地抓著腿上的衣角,不時地往身邊瞥,高高豎起的耳朵已經通紅一片了。

  從進門開始五更就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偏偏造成這一切的結果還是她自己。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次可不能用開玩笑糊弄過去,不然小鳥可就真的人間不信了。

  五更清了清嗓子,學著以前電視劇里出現的台詞,硬著頭皮開口:

  「那個……可以把您的女兒飛鳥交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