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激發 上

  直到遠山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五更和北川才收回視線。

  「北川桑,我先上去了,大家應該快等急了。」五更稍稍鞠躬便要離開。因為與父親的一番話,她心中觸動,此刻的心情並不是很好,也不打算在這裡配大人周旋客氣。

  「五更。」可北川卻頗為熟稔地叫住她,「你有珍惜的人嗎?」

  五更心中一動,不是很明白北川話中的深意,「您是說我父親嗎?」

  北川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五更稍一沉吟,「如果您是說成員的話,大家都是我珍惜的人,和她們在一起的話,我覺得去哪裡都可以。」

  北川卻笑著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五更反倒有些迷糊了。和今野一個級別的運營的大人物,為何會在這裡,像是專門在等著自己一樣,還故意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看你和你父親之間的聊天並不愉快吧,發生了什麼嗎?」

  這和你沒有關係吧。

  北川的話,就像是撩撥起五更心中的那點小情緒一樣,很是具有煽動性,五更心中有點不爽。這畢竟是她的家事,北川在運營的地位再高,對五更來說不過是一個外人而已。

  見五更露出稍有些敵意的認真表情,北川微微動容,「你是真的陷進去了啊……」像是感嘆一般,小聲地說道。

  「北川桑,您到底有什麼事?」五更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可能她自己都沒發現,這樣的語氣和類似於上司的人說話有多不合適,尤其是在上下關係分明的日本。

  可北川看樣子並不在意這些,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個信封,伸手遞了過去,動作隨意,而對面的五更則是頓了下,盯著那信封好久才接過來拆開。

  「……」

  信封中裝著富士急偷拍五更一行人的照片。這讓五更大驚失色,一瞬間呼吸都停止了。掌心微微冒汗,似乎有電流穿過脊背,在頭皮炸開。

  「這是文春的記者偷拍到的照片。」

  這也是五更最擔驚受怕的事。

  她和西野的關係每到更進一步的時候,總是有關於未來的不詳的預感在腦海中浮現。她預設過很多的結局,嚮往著皆大歡喜的happy end,可總是沒法擺脫那種一閃即逝的糟糕設想。

  演藝圈的光芒太盛,影子總是被拉得又深又長,她很難讓自己不去想這些。西野越是純粹,越是不考慮這些,五更覺得自己就更有義務保護她不受紛擾的侵害。理想和現實總要趨於平衡,才能達成穩定。

  如同掉進水中一般,呼吸變得困難。麻痹的感覺從指間擴散,她甚至感覺不到手上的觸感,視覺拉遠變窄,世界變成了扭曲坍塌的隧道。

  北川的聲音繼續,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淡然,將五更從慌亂中喚回:

  「這是我們從記者的手中收上來的,文春那邊應該不會有備份了。」

  可這樣一句話,並未給五更帶來多大的安慰。

  她略有些僵硬地抬起頭,聲音乾巴巴的,「北川桑,為什麼給我看這些……是警告嗎?」

  「就算是警告,由我這個欅版的負責人來說,也不太合適吧。」

  「……」

  北川看著眼前的少女,倔強地眼眶泛紅,捏著照片的手指泛白,側面顯示出心境的起伏不定。

  館內的待客區本就很少人,紅白歌會結束後,工作人員更是匆忙,沒幾個人會注意到這邊,北川倒也不擔心兩人的談話被偷聽了去。

  「五更,照片上的事對你很重要嗎?」北川問道。

  五更沉默著沒有說話。

  「我這麼和你說吧,即使這件事我沒有出手,文春那邊的新聞就這麼發出去,僅憑這幾張照片和那邊的新聞稿,這事引起的風波也不會很大,或者說運營可能還會樂見其成,炒炒熱度,新單發售之後,再在推特上解釋一番。你應該能聽懂我說的話。」

  少女手中的照片不自覺捏出幾道摺痕。明明是在暖氣開足的館內,她卻感覺體溫流逝比在寒風中還快。

  「人們追求新奇和刺激,這種程度的新聞不過是小石子投進海中,掀不起多大的浪花,在有資本控場的娛樂圈就更是如此了。這裡就像馬戲世界一樣,眼花繚亂的各種道具特技,進場的觀眾對於真假其實並沒有很在意。但你不一樣……」

  接下來的一句話,北川頓了很久。

  「五更,你是玩真的吧?」他問道,「你是真的想和西野一起生活嗎,像普通的戀人那樣?」

  「……不行嗎?」

  五更咬著嘴唇,上挑的視線,銳利得像蓄勢待發得弓箭。

  「我喜歡西野不行嗎?反正都是我的一廂情願。違反規定也好,懲罰也罷,我都認了,這還不夠嗎?」她不清楚之後自己會迎來什麼,卻下意識地將西野從中摘出去。

  少女的視線寒氣逼人,連北川都一時被她得氣勢所壓倒。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只是少女的色厲內荏而已,不過是她最後得防禦手段,和蜷縮在一起張開尖刺的刺蝟沒什麼兩樣。

  「沒人說要懲罰你,懲罰你們。」北川稍微有點晃神,這個人還是這種逞強的樣子。

  「那你有什麼事,運營的大人物單獨叫住我,總不至於只是讓我看看這些,然後表達自己的寬宏大度吧?」她說話帶刺。

  本來就因為西野的事備受壓力,和父親談話的不暢,然後是戀情的暴露,讓五更一直以來緊繃的那根弦隱隱地呈現崩裂的態勢。

  可北川似乎被問倒了,他愣了下,神色變得複雜。

  說的也是,他沒必要過來的。

  多此一舉,畫蛇添足地叫住五更。他從中國回日本其實是有一些布置的,不是什麼大陰謀,也不是什麼大動作,只是單純的,想要搭建一個與五更了卻心愿的舞台而已。

  現在一切只是剛剛起了個頭,故事中的罪犯卻在在偵探的勘察前,先一步露出了馬腳,於是精心布置的犯罪,變成了錯漏百出的鬧劇。

  看著五更不服輸的眼睛,北川也說不清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回答。

  他還記得她,而她已經忘記很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