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家長會 上

  遠山確實是無心之語,可鳥爸也被噎得不行,想要發火卻又顧及於兩人的體格差距,好在飛鳥媽媽趕在他爆發之前先攔在了兩人中間,打發他去一邊的吧檯,這才短暫平息了事件。

  鳥爸心中憤憤,想到女兒在家偶爾失神發呆的樣子更是介懷,當著老婆的面也不好發作,只好憋著一股氣坐下。

  「要喝點什麼嗎?我請客。」作為店長的老同學問道。

  「獺祭。」鳥爸借酒澆愁,選了瓶貴的。

  ——

  「五更桑,工作那邊沒問題嗎?」

  遠山剛一落座,飛鳥媽媽便問道。

  「沒事,那邊的工作有朋友幫忙,只是也不能多留,明早五點多的飛機。」

  兩人上次通話,是在一周多前,雖然當時遠山就在電話中表明想要當面談談的意願,但一直沒抽出空閒,這次的時間也是他定下的。同事手裡的項目剛告一段落,正好照看下,遠山這才走正式的流程請假,不然,以他對女兒的關心,還真有可能突然曠班回國。

  不遠處吧檯的鳥爸背對著兩人,背影悶悶不樂。遠山朝那邊撇了一眼,也不是不能理解對方的感受。

  「抱歉,齋藤桑。」他面向飛鳥媽媽再次道歉,「去年亞巡的時候,雖然說了那樣一番話,打算逝宵的事情都交由她自己處理,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那孩子,怎麼說呢,可能還沒習慣和同齡的人交往吧,所以做法可能有點冒失。」

  對方卻笑著擺手示意不必這麼說。

  然而這樣遠山更覺得過意不去了,平心而論,如果換做逝宵遭遇這些,他可不一定會有飛鳥媽媽這樣大度寬容的態度,無論對錯在誰。

  「飛鳥是個好孩子,我雖然接觸不多,但還是能看出來的……」

  遠山不是會解釋這些的性格,這番話說的多少有些拖沓。他為人果斷,只是,在逝宵的事上卻罕見地亂了分寸。

  「五更桑,你不必說這些的。」飛鳥媽媽抬手打斷他,「我可不是為了告狀或者是讓你道歉才在電話里說這件事的。而且,小逝宵自己也不見得比飛鳥好受。」

  她微微起身,為遠山斟滿清酒。遠山道了句謝,將其飲盡,眉宇間的愁容依舊。

  「那之後,我也從別的渠道了解團內兩人的情況,有段時間過去了,似乎並沒有好轉,正好五更桑你打電話來,才簡單說了。坦白講,這件事我認為大人插手不一定妥當,只是拖到現在沒個收尾也不好。」

  遠山微微沉默,點頭稱是。

  「單純是飛鳥和小逝宵還好,但是據我了解這事沒這麼簡單,所以,單靠我一個人真的很難插手。」

  飛鳥媽媽看了遠山一眼,注意到對方眼中的疑惑,繼續解釋:「當時電話里不方便,三言兩語也說不清……」她頓了下,開口問道,「遠山桑你知道叫做西野七瀨的成員嗎,她和小逝宵關係一直不錯。」

  遠山想到夏巡聚餐那個不小心在桌下踢了他好幾下的小姑娘。聚餐結束後的夜間,衣裝得體的中年女性拉著女兒的手,站在店外的彩色招牌旁,朝他微微點頭示意。那女孩眼睛映著霓虹的彩光,宛如玻璃球般,溢出某種微醺的情感。

  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的女兒,五更逝宵。

  那時遠山就隱隱察覺了一些微妙的東西。只是,就像大部分的父母一樣,他以為自己的女兒能夠妥善解決好這些的,畢竟,五更從小就有自己的一套待人處事的方法,不需要他多操心。

  可現在看來,那孩子太獨立了些,以至於遇到事情的第一反應不是向人求救尋求幫助,而是自我消化。要知道,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是一個人解決不了的——再堅強的人也不行。

  「那個女生我有印象。」遠山說道,「她和逝宵……」

  他沒有說出口,但飛鳥媽媽理解話里未完的意思。

  「你知道就好說多了,」她看了眼手機發來的消息,簡單回復之後繼續說道,「之前電話里也說了,我個人覺得這件事還是要家長開誠布公的談一談比較好,所以我這邊自作主張聯繫了對方。」

  話剛說完,酒館的門被打開。站在門口的是一位中年女子。

  「請問,齋藤桑在嗎?」她輕聲問道。

  「我就是。」

  見飛鳥爸爸站起身來,她嚇了一跳,一隻腳已經退到店外準備隨時開溜了,好在飛鳥媽媽站起來招呼,她才鬆了一口氣。

  「這位是?」遠山見對方熟悉的臉,隱隱有些預感。

  果然,飛鳥媽媽介紹道:「這是西野桑,西野七瀨的媽媽。」

  ——

  下午近六點。

  成員們即便待在休息室內,也能聽見門外走廊STAFF來往搬運器材的腳步聲,伴著簡短而瑣碎的交談,氣氛被一分一秒地提升至緊張的峰值。

  川後依舊心情不佳,任憑深川白石如何勸慰,只是為難地抿著嘴,不願意和其他人交流。

  小飛鳥和北野兩人趴在桌子上,看著手機中播放的舞蹈視頻。偶爾抬眼越過手機,看向對面捏著手指發呆的西野,睫毛顫動,覺得心中悶悶的。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心情了。

  五更正對著牆角做著舞蹈動作,時不時停下來,稍稍移動著雙手,看淺薄的影子在牆面上被來回拉扯。

  「小宵。」

  高山走過來,帶著皺著眉頭弓腰捂著腹部的生駒。

  「怎麼了?」

  「中午吃得太多了,」生駒面露難色,「鬧肚子。」一旁的高山苦笑。

  「誰讓你吃那麼多的。」

  「第一次吃紅白的便當嘛。」

  「之前又不是沒吃過,對了,和你搶食的生田呢?我記得她吃的也不少。」

  「還在洗手間呢……」

  五更嘆了口氣,「你們別被送去醫院就行,第一次上紅白這麼值得紀念的日子都能搞這一出,真不知道該說你們心大還是什麼。」

  「沒事,剛吃了消食片,好很多了。」

  「那就行。」

  高山視線越過桌子,落在西野的身上,稍一猶豫,走進五更。

  「小宵,紅白結束後,如果沒有團里聚會的話,要我們幾個一起嗎?」

  五更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什麼?」

  「聚餐啊,開patry。」生駒對這個話題耳朵最靈。

  「誰?」

  「五駒組的元老級成員啊,還能有誰。」

  因為好久沒聽過這個詞了,以至於五更稍微有點晃神。生駒卻自顧自地說開了,掰著手指,「創始人我,最初的成員小宵,小實,娜醬,正好之後不會再有事了,都湊到小宵家裡。我們去超市買零……食材之類的,小實帶上你的桌遊,和娜醬先回去,反正有鑰匙,就我們四個。」

  啊。五更想到。她似乎沒能和高山和生駒說起,西野的鑰匙已經歸還的事情。不,不是歸還,五更更想當作是暫寄。

  她和西野若即若離,即便是遲鈍的生駒也應該早有察覺才是,更別說是高山了。幾次的聚會邀請都被五更婉拒,兩人多少能感覺到什麼。只是,兩人越是這樣當作無事發生,五更越是懷有負罪感。

  親朋好友的關係,有時既是助力,也是負累。溫柔和善解人意,既可以是把人拉出黑暗的光,也可以是打在身上的暗。心中的那點小情緒小糾結,在純粹的善意和關心面前,不一定會被消融,或許還會被惱羞成怒地扭曲。

  溫柔並不一定是好事。五更此時才有所察覺。

  「好啊。」五更笑著點頭,雖然笑容中還有猶疑,但是已經能稍微誠實些地面對自己的真實心情了。

  於是,生駒和高山的表情也明亮的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