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藝大賽是在西邊的一個竹樓里。
竹樓分為兩層,一樓是個巨大的戲台子,台上放著數十把古琴,二樓則是一個挨著一個的包廂,共三十間,郢王挑了正中間的位置,也是視線最佳的最佳的地方。
幾人紛紛落座後,一旁的侍從就端了茶水過來,郢王隨便找了個由子說程煜被召進宮了,三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再問。
這琴藝大賽分為兩種,有古弦以合歌者,有作歌以配弦者,不論哪種,就是以韻律及曲中意定輸贏的。
片刻的功夫過去,就有不少清麗的佳人陸陸續續地走上台。
開場的是一首姜夔的《白石道人歌曲》,琴聲漸起,還未終了,就聽程曦瞥眉道:「我還是更喜歡那些曲調悠揚的。」
程萱是個琴痴,聽到了這樣的話自然要反駁,「二姐姐此言差矣,古琴乃是修身養性之具,而非以悅耳取媚於人!」
程曦一笑,「得,得,我錯了。」
比賽繼續,第三位女子奏的一首《生林曲》,音調一起,所有人就不由自主地露出心神嚮往的神情來,這曲調清澈悠揚,好似帶人走過了高山峻岭,懸崖峭壁,深山老林,還有那山谷溪澗。
唐嫵緩緩閉上眼睛,這一刻,她仿佛感覺自己置身於尺樹寸泓之地,既能聽到泉水落石的擊打聲,又能聽見百靈石燕的飛鳴聲。
可她聽著聽著,腿上居然真有了濕潤的感覺。
她睜開的眼睛的時候,一杯茶盞恰好「咣」地一下扣在了地上,杯中無水,地上無水,水都在她身上……
這一聲響驚擾了旁人,郢王緩緩抬起眼皮,看了看,然後對一旁的女侍從道:「快,帶大姑娘去隔壁換件衣裳。」
唐嫵對郢王的話向來唯命是從,即便她心裡隱約覺得這水撒的甚是詭異,但還是跟著侍從去了一趟隔壁的包廂。
但進來之後,唐嫵就氣笑了。
屋中央高高的懸畫之後,有一張方方正正的案幾,案幾之上,擺著一件桃粉色的裙裾。
桃粉色,一看就是那人挑的,他曾說過,她身著這樣明亮的顏色,就如長生不老的仙桃一般誘人。
唐嫵咬了咬唇,剛解下身上的白狐裘,就聽屏風後傳來暗暗地「吱呀」一聲。
她頷首勾唇,故意沒回頭,只掰著手指查數,還沒到五,那人熟悉的氣息就涌了上來。
不得不說,行這男女之事,有時候危險地方就是比安全地方來的要刺激些,外面的琴聲還未斷,這屋子裡就傳來了桌角碰撞的聲音。
郢王一掌拖起她的臀瓣,將她放到了案几上。
他雙手握住了她的膝蓋,緩緩撐開,嗓音低沉暗啞道:「嫵兒,我問過太醫了,他說小心點即可,我輕些,嗯?」
他尾音上揚,磨的人實在心軟,她知道此刻他已是箭在弦上,不發會瘋,便只得點了點頭。
也許是等了太久,他就像個在大漠裡行走的旅人,早已乾渴至極,恨不得將她搓磨成汁液一飲而盡。
半響,一股突如其來的飽脹感讓唐嫵下意識低吟了一聲,他比平時要粗暴些,惹的桌角的顫動聲簡直賽過了外頭行雲流水的箏聲。
竹樓的包廂隔音並不好,唐嫵頭上的珍珠步搖剛被這人搖落,就聽程萱在那頭道:「二姐姐可是聽到了什麼聲響?」
唐嫵驚地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低低地發出了幾聲悶笑。
她羞地勾起自己的腳背去蹭他,眼角漾著細密的水光,無比動人,她用口型求他,快些,快些。
這樣的機會實在難得,他又怎肯快些,逗弄間,他又作惡地抽了身。
下一瞬,只見他將她翻過了她的身子,逼著她擺出背仰直,腰低垂,臀上翹的姿勢,一雙腿筆直又纖長,他眼瞧著她雙腿間瑩亮的水珠子「吧嗒」一聲滴到地上。
這樣一幅令人過目難忘的美人圖,讓他越發失了分寸。
直到外頭漫長的一曲終了,他才攥著她的細腰,悶哼了一聲。
她的三千情絲,已是亂的不成樣子,他摸著她的髮絲,順著將其纏繞在了指尖。
他太久沒碰她了,也知道自己又些失控。
他愛憐地吻了吻她的額角,輕聲道:「疼了嗎?」
唐嫵沒了力氣,懨懨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柔聲細語道:「不疼的。」
她疼不疼,他心裡頭自然有數,愧疚使然,他親手替她換上的裙裾。
唐嫵得趕快回去,眼下也沒時間磨蹭,她在重新綰了發以後,就起了身子,剛要走,郢王就拉回了她的身子。
他的鼻樑抵在她的額頭上,突然道:「安衿被她母親慣壞了,今日可是給你氣受了?」
郢王問這話的時候,她還以為唐嫵能嬌滴滴跟他說聲委屈,說那安家姑娘有多麼過分,哪怕她都怪在他身上,他也認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唐嫵只是稍稍愣住,就裝傻道:「方才我同安三姑娘相中了同一匹布料,雖爭了幾句嘴,不過也就是女兒家的閒聊,何來氣受?」
她的眼角笑意連連,一絲刻意都沒有,若非郢王在晉江閣樓底下聽到了那句冷嘲熱諷,他興許還真會信了她的鬼話。
郢王咬了咬她的耳垂,語氣低沉道:「真沒受委屈?」這話問的比之方才,還要更為直白些。
唐嫵思索了片刻,還是覺得沒必要再惹是非,於是笑道:「殿下來的及時,自然沒有。」
郢王聽者她滴水不漏的話,心裡也不知從哪兒冒上來一股邪火。
他低頭俯視著她絲毫未改的笑容,突然覺得,其實這一直以來,她都是這個樣子。就拿安茹兒和陸嬤嬤對她做的那些事來說,要不是他後來一一查出來,她怕是一句都不會說。
她於自己來講是未進門的妻子,那他於她來講是什麼?
是救命的稻草,還是她賴以生存的水源?
這幾個月,每隔幾日,她就吵著見長寧,可只要見著了孩子,他去與不去,她卻從未問過。
就是到了此時此刻,她都沒問過了他究竟何時去程府提親,她現在是程家的嫡長女,早已不是他的妾室,今日他這樣占她便宜,她大可拒絕。
但她沒有。
她好似很清楚他想要要什麼,甚至可以說,他要什麼,她就給什麼。
思及此,他不由得想到了狩獵那日晚上。
仔細想想,她醋意連連的那幾句話,又何嘗不是他逼出來的。她那樣小心謹慎的人,怎會突然打翻了醋罈子?
如此想來,倒真像是故意說與他聽的。
他臉色驀地沉下來,他甚至想開口問她,若是沒有長寧,沒有前塵往事,她程大姑娘,是否還願意嫁他!
唐嫵看著面前的人臉色極差,連忙搖了搖他的手臂,低聲喚他,「殿下?」
也不知是怎的,郢王就是厭倦了她臉上敷衍的笑意。
他沉著有力的雙指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四目相視,他一字一句道:「若是本王要娶安三姑娘為妻,你可會怪我?」
話音一落,就見唐嫵美眸瞪圓,下意識道:「什麼?」
他皺著眉頭,語氣更冷地道:「既聽清了,還要我再說一次嗎?」
唐嫵的心怦怦直跳,看向他的眼神也變了味道。
男人的眼睛裡藏著太多東西,有太多計謀是唐嫵一個姑娘家讀不懂的,可也有她能讀懂的,比如感情。
不論他的動作再怎麼冰冷,不論他說出來的話再怎麼薄涼,但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他深邃的眼睛裡,從來都只有她一個人。
他一個金尊玉貴的王爺,為了她,還有什麼荒唐事沒做過?
詩詞歌賦,她比不得他,弄槍舞劍,她也比不得他,但若是要比起男人女人這些風月之事,她興許還真比他這個悶沉沉的人強些。
唐嫵不知道他這邪火是從哪來的,但她知道的是,明明方才還好好的,自從提到那安三姑娘,他就變了樣子。
她垂眸不語,等著他繼續說。
可她這幅以不變應萬變的架勢,落在郢王的眼裡,就等同於默認。
郢王極為諷刺地笑了笑,「是不是我這樣對你,你也會欣然接受?是不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你也都能忍?是不是接下來你便要問我,以後是否還能見長寧!那你心裡到底有沒有……」
他的話還沒說完,唐嫵就用那荔枝肉一般香甜可口的唇堵上了他的喋喋不休的嘴巴。
唐嫵心裡有些想笑,真是難為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個字,不過話說到這,她也算知道了這人為何會突然這幅樣子。
她沒想到,乖巧懂事,也有被嫌棄的一天。
她雙手環住了郢王的腰,委屈道:「旁人欺負我也就罷了,殿下怎麼能欺負我呢?」
郢王身子一怔。
沒想到她能說句這樣的話來。
唐嫵見他的目光軟了下來,小手就立即離開了他的腰間,「我眼巴巴地等著殿下,沒成想,殿下心裡卻裝了別人。」
她的語氣哀哀欲絕,震的他的身體狠狠一僵。
可他剛撩下狠話,即便想反口,也是話到嘴邊說不出。
唐嫵吸了吸鼻尖,轉身欲走,他卻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僵持了半響,他剛要開口,她就用食指摁住了他的薄唇。
「我一個字都不想聽。」
旋即,她心一橫,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你放開我吧。」
說完,她也不給他機會,直接推門而出,只留下那個男人愣在了原地。
……
唐嫵剛回了包間,只見程曦已經起了身子,「大姐姐,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去找你了,怎麼這樣久?」
「我這不是回來了。」
程曦看了看唐嫵,小聲道:「姐姐這衣裳,倒是極為合身。」要知道京城裡多數都是布匹鋪子,成衣店極少,能選一套這樣合身的,定是用了心思了。
自打唐嫵換了這身衣服,程曦就總是不自覺地看著她,就連在回府的路上,都是如此。
下了馬車,唐嫵實在是忍不住道:「二妹妹,你到底在看什麼?」
程曦壞心眼兒地趴到唐嫵耳邊道:「大姐姐,你的嘴巴腫了。」
程曦的話音一落,唐嫵便感覺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吹的她仿佛雙耳失聰,什麼都聽不見了。
——
翌日一早,唐嫵靜靜的站在窗前,看著外頭足足一尺高的積雪,嘆了一句瑞雪兆豐年。
紅珠正給她整理著衣襟,就見桃桃一把掀起了內室帘子。
「姑娘,郢王殿下來府上提親了,夫人叫您過去!」桃桃著急道。
唐嫵一怔,沒想到這人竟然這麼快,可……提親這樣的事,她去正廳合適嗎?
「母親叫我去的?」
桃桃連忙點頭,然後低聲道:「姑娘快些吧,外頭可耽誤不得。」
唐嫵一邊側頭戴耳璫,一邊道:「怎麼了?」
「殿下是帶著聖旨來的,是陛下親自賜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