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誘哄

  蕭胤反頂著弩機,瞄準了安茹兒的喉嚨,但他看著她表情里泛著不可抑的得意忘形,便忽然轉了方向,瞄準了一旁那個偏胖的婆子。

  「咄」的一聲,一支箭就穿過了阿花的喉嚨,不偏不倚,正中當間。

  蕭胤這邊手拓弓弦,並未繼續射箭,可那剩下的那兩個人卻突然尖叫起來,阿立更是嚇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安茹兒四處張望,嘴裡不停地喊著:「誰!是誰!」

  這時候阿立快速爬到阿花身邊去,顫巍巍地將食指放在了她的人中處,發現沒了鼻息,突然吼了一聲,「阿花!」

  阿花與阿立雖然算不上多好的朋友,但好歹也在同一個縣裡面一起生活了十餘年,阿花突然在她面前暴斃,她自然是嚇得丟了魂。

  阿立心裡沒了盤算,突然跪在上,雙手合十道:「饒命,饒命。」說著,就開始抽自己的嘴巴。

  這種踩在死亡邊緣的感覺,的確會讓人崩潰。

  蕭胤故意拖著時間,直到阿立爬到了門口,才又再一次扣動了弩機。

  霎時,屋內便又聽見了「咄」的一聲。

  同樣的方式,同樣的位置,阿立也倒在了安茹兒面前,連點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安茹兒不敢朝阿立的方向走,她被逼的一步步向後退,退無可退之時,整個背脊「咚」的一聲,撞在了身後的床樑上。

  她崩潰的失聲尖叫。

  就在這時,安茹兒面前的門被人推開了。

  蕭胤身著金色暗文的玄色的大氅,腰間佩了短劍,手裡提著一個弩機,相比之他英俊瀟灑的面容,眼裡乍現的寒光與陰鷙,才是真的不容人忽視的。

  叫人看了就忍不住發顫。

  安茹兒道:「你是誰?」

  蕭胤未答,他闔上門,一步一步地朝安茹兒的方向走。

  安茹兒看了看他手中的弩機,佯裝鎮定,又對著蕭胤再一次道:「不論你是什麼身份,殺人償命,你難道就不怕有人報官嗎?」

  蕭胤冷笑著問她死人要怎麼報官。

  安茹兒見這人好似對官府絲毫不畏懼,便又改口道:「冤有頭債有主,我與你無冤無仇,就是論江湖道義,你也不該殺手無寸鐵的婦人!」

  蕭胤勾唇笑了一下,低聲問她真的沒有嗎,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安茹兒思忖了片刻,她看了看死去的阿花和阿立,又想了想她們方才在說的是甚,她突然都抖著手,指著他道:「是……是那賤人讓你來的嗎?」

  蕭胤拔下胯邊的匕首,隨意地插到了她的腿上,面上寒氣逼人,但嘴角的笑意未減,「重新說。」上輩子,他便承諾過她,若有來生,定不會讓她受任何欺負。

  雖然她總頂著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可他卻清楚,自古流言蜚語並不亞於一柄利劍,方才這幾個人嘴裡的話若是傳了出去,就她那副逞能的模樣,定會被刺千瘡百孔。

  他捨不得。

  恐懼與疼痛同時占據了大腦,安茹兒長了長嘴,想要叫出聲,但又好似失聲了一般。

  蕭胤舉起弩機,冰冷的箭矢對著她的眉心。

  過了好半天,豆大的汗珠子從她的鬢角滑落,她連連吸氣,低聲下氣道:「能不能不殺我,我保證,我再也再也不會出現她面前。」

  她說完這句話,蕭胤一字一句道:「這輩子不要,下輩子也不要,記住了嗎?」

  安茹兒瘋狂點頭。

  她本以為這人要放過自己了,可下一瞬,卻發現他抵在弩機上的食指毫不猶豫地扣了下去……

  安茹兒瞳孔猛然一縮,即刻就沒了聲音。

  半響,蕭胤將弩機放回到孟生手上,丟下一句,「處理乾淨。」

  ——

  喜桐院這邊風光正好,儘是歡聲笑語。

  唐嫵坐在床邊,長寧就臥在她的臂彎之中,十分乖巧安靜。

  順著窗外渾圓的日光,郢王側頭看著她和長寧鼻尖貼著鼻尖的樣子,眼睛都未捨得眨一下。

  都說生了孩子的女人若是嫵媚起來,會更勝從前,近來郢王算是信了。

  他昨夜摟著她睡覺的時候,就發現他懷裡的人兒,自打生了長寧,身上的韻味就更足了。

  憑良心說,唐嫵的身子沒得挑,眼鼻唇齒,胸臀腰腿,無一處不勾人,勾著了人,又無一處不盡興。

  可若是雞蛋裡頭挑骨頭,倒是也尚有一處仍可精進的。男人嘛,到了夜裡總是喜歡些那更為刺激的,比如凹凸更為分明的,一手握不住的,兩手扣不下的……

  唐嫵臨產那日太醫就曾說過,四個月之內不要同房,本來郢王已經下了決心要吃素了,可當昨日他的手臂無意攬過她的腰肢,感覺被某對兒重物壓了之後,才知道他這不是要吃素,他這是要受刑。

  那被褥之下,於他來說,就如一處神秘的桃花源,就算逼著自己不聞,不看,這滿屋子,終究還是溢出了無限旖旎的風光。

  最可氣的是,別人十天不沾水,身上怎麼也得多出一股餿味兒來,可因為唐嫵身上自帶的那股香氣,再配上奶香,竟然到現在也是好聞的……

  郢王側頭看了看楹窗外噴薄而出的日光,突然覺得這白日甚好,至少沒那麼難熬。

  到了晌午的時候,鄒氏奶娘將長寧抱去東次間餵奶,唐嫵則留下與郢王一同用膳。

  沒多大一會兒,曹管家突然掀起珠鏈對著郢王低聲道:「殿下,於統領回來了,現正在書房求見。」

  郢王一怔,立即放下筷子起了身子,拍了拍唐嫵的肩膀道:「你先用著,我去書房一趟。」

  唐嫵以為是出了什麼急事,連忙點了點頭。

  ——

  於幀一見到郢王,立馬躬身行禮道:「殿下恕罪,屬下遲歸了。」

  「事情辦妥了嗎?」郢王急道。要知道唐嫵這月子都快出了,有些事自然不能再拖了。

  「殿下放心,自然是辦妥了,蘇大人一家也已經來京了。」說著,於幀就將戶帖的備份呈了上去。

  說實話,郢王此番交給於幀辦的事,著實是挺難的。

  於幀一開始看著地圖,覺得整個燕國這般大,共二十九個州,下意識便覺得定能尋著一戶合適的人家,可等到他沿著江河湖一路向南尋的時候,才知道有多難。

  郢王給了三個條件,第一,家世要清白,第二,要十六歲未還出閣的女兒家,第三,也是最難的,還要尋那種纏綿病榻的……

  於幀每到了一個地方,便會去尋當地的戶帖,名冊。

  他最開始去的是蘇州,蘇州人口密集,於幀一打開戶帖便發現還未談婚論嫁的姑娘著實不少,他本還覺得用不了太久就能尋著合適的,但沒成想,當他按著郢王提出的三個要求再去劃分時,蘇州大部分的人家就被排除了。

  數來數去,就剩下了單單三戶人家。

  於幀挨家挨戶造訪,其中一家已經將去世的女兒登記在冊了,還有一家是個地主,可於幀一進去就發現這一家子個個都是貪財荒唐的主兒,在思忖片刻之後,他還是搖了搖頭,選了最後一家。

  最後一家的主君是個縣令,他去的時候那庶女確實快不行了,大夫也搖頭說剩下的日子不長了,如此一來,於幀就在蘇州耗下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耗了兩個月,最後卻發現縣令家的庶女竟然是被下了慢性毒,毒一解,人就恢復了。

  蘇州落了空,揚州也落了空,去更遠的地方,路程上也來不及,最後於幀回到堻州都快要放棄時,偶然間遇到了京中分派在堻州的檢校尚書戶部郎中——蘇泊寧,才讓此事生了轉機。

  那日,於幀本是想管這位蘇泊寧要一本堻州當地的戶帖,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般巧,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這話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他一到蘇府,就聽到了蘇家大娘子驚天動地的哭聲。

  一屋子的小丫鬟也跟著抹眼淚,一邊啜泣,一邊說他們家大姑娘沒了。

  一聽這話,於幀腦子飛速運轉,轉而得出了這樣一番結論:蘇大姑娘在家沒的,那就是並未婚配,院子裡未見靈柩,也就是還未登記在冊……

  於是,他拉著一個蘇府的小丫鬟連忙問道:「你家大姑娘今年多大了?」

  小丫鬟抽搭了兩聲,紅著眼睛道:「大姑娘……才正值碧玉年華。」

  碧玉年華……可不就是十六歲。

  在那一刻,於幀就知道,這事成了。

  郢王來回翻著記錄,又看了蘇泊寧的官職,發現此人不但是個頗有能力的清官,家裡人丁也甚少,便十分滿意道:「此事,你辦的甚好。」

  「一會兒,你再將這份戶帖原方不動送去給程國公一看。」

  ——

  按說這邊的事成了,那便該放出郢王府唐側妃病逝的消息了。

  畢竟郢王所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能讓唐嫵和蘇家大姑娘——蘇婧的身份徹底對換。

  因為程家一旦認回唐嫵,此事必然會在京城中掀起軒然大波。所謂人心叵測,稍一個不注意,她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要知曉,雖然京城裡的貴女們表面上都在拼才學,比品行,可背地裡,大家皆是凡夫俗子,也會拼家世,比樣貌,都恨不得自己才是最好的那個。

  這人心向來是最為難以捉摸的東西,若是唐嫵的家世容貌平淡無奇,興許還好些,可程國公府嫡長女的身份,再加上那國色天香的好顏色,自然會受人嫉恨,屆時有些人為了拔高踩地,免不了會拿她的出身來做文章。

  檢校尚書戶部郎中的官職雖然不高,但卻是唐嫵實打實的保護傘。

  畢竟,若是唐嫵以是青樓娼妓的身份回到程家,別說是外面那些人,就是程家二房三房的姐兒都未必會容她。

  如今萬事俱備,只差東風,可郢王剛一開口,就見唐嫵怔在原處,目光低垂,原本還翹起的嘴角也緩緩放了平。

  他也清楚唐嫵初為人母,正是看著長寧眼睛都放光的時候。此時讓她回程家呆上個半年,無異於在戳她的心肝肺。

  「聽話。」他挨著她的鬢角柔聲道。

  「妾知曉了。」唐嫵悶聲道。

  以前,他很喜歡她這樣子,不吵不鬧,安靜懂事,甚至逆來順受她也做的到。

  可現在……卻也是真的心疼她。

  郢王忍不住將她抱在懷裡,慢聲細語地同她說了些利害關係,可說了半天,只見唐嫵突然眼含淚光地插話道:「可是殿下……若是如此,妾便不是長寧的生母了。」

  這話一出,唐嫵這金豆子可就真下來了,絕不是平日裡裝模作樣的那種。

  郢王嘆了口氣,用拇指輕拭著她的眼底道「嫵兒,這是你自己生的女兒,你回來的時候,她還不會說話呢,到時候你已是她的嫡母,你將她養在身邊,等她稍懂事些我便告訴她實情,還不行嗎?」

  「可我見不到她,也會想她的,殿下……妾只是覺得這側妃也是挺好的。」

  郢王掐了她的臉蛋兒一把,只覺得方才與她說的那些話,通通都白說了。

  他思索了片刻,又道:「這半年裡,我定會找機會讓你見長寧的,每個月都會,嗯?」

  一聽這話,唐嫵立即反駁道:「殿下莫要騙人,妾若是回了程家,那便是未出閣的姑娘,既是未出閣的姑娘,又怎好隨意出入郢王府。」

  郢王低頭允著她的唇,低聲道:「你不用來,自然是我去。」

  只是這時候的唐嫵還不知道,等她成了程妧,她何止是不能回郢王府。

  甚至,每一次碰見了他,都還要裝作不認識。

  她看著京中的貴女再一次對著郢王妃之位蠢蠢欲動,她也只能隨聲附和,「殿下英明神武,妧妧無意高攀。」

  作者有話要說:解釋一下:唐嫵這個身份是不能留的,因為她入過賤籍這個事是改不了的,如果用這個身份回程府,會一直受人詬病,所以她會以蘇家大姑娘的身份,回程府,這樣以來,就變成她被林繡賣到蘇府,在蘇府長大的了。

  ps:不要被半年這兩次嚇著,男主並不會下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