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突然湊到了唐嫵身邊去,距離近的幾乎要貼上了。閱讀sto55.COM
唐嫵美眸瞪圓,向後縮了一下,驚詫道:「世子這是做甚?」
「夫人,你能不能摘了這狐狸領子,叫我聞一下。」程煜急的眼睛都紅了,誰看了都知道,他可不是在開玩笑。
唐嫵一把推開他,憤怒道:「世子如此,難道就不怕我告訴殿下嗎?」
說完,唐嫵眼圈也就跟著紅了,她雖是娼妓出身,可也不至於被羞辱至此!他對他好了這麼些天,難道就是為了這個齷齪的想法嗎?
唐嫵這幅樣子,程煜立馬手足無措了起來。
不過其實也怪不得程煜,他雖然看上去是個翩翩公子,舉手投足之間也盡顯大家風範,可說到這男女之事,他根本就是個愣頭青。再說他現在認妹心切,高挺的鼻樑都要貼唐嫵臉上了,腦子顯然已經不夠用了。
「夫人……夫人你別生氣,我……我確實是有事才會如此。」程煜兩隻手都舉起來了,話也說不清了,就像是個犯錯了孩子。
「你下去。」唐嫵攥著自己的狐狸毛領子,瞪著眼睛道。
聽到這話,程煜連忙搖頭,「夫人給我個解釋的機會,解釋完了,要打要罵皆可。」
唐嫵警惕地看了看他,然後給了他一個若是說不清楚就立馬會給他轟下去的眼神。
「夫人身上可有暗暗的幽香?」
唐嫵一聽,氣樂了。
這算哪門子解釋!
就在她要氣的喚人的時候,程煜將袖口挽至了上臂。
他生怕她會跑一般,便連忙將手臂直直地伸到了她的鼻下:「不然夫人聞下我的!」
大夫說過,姜花留下來的香氣是隨著血液走的,皮膚薄且經脈密集的地方,像脖頸,像手臂內側,都是十分明顯的地方。
果然,一伸過去,唐嫵就愣住了。
這……香氣和她的,竟然一摸一樣!
唐嫵轉頭去看他,恰好這時程煜也在看著自己,縱使唐嫵再木訥,也終於反映出不對勁來。
他見她第一眼,便說她像她家的么妹,然後接下來,是一摸一樣的紅痣,是一摸一樣的香氣……
唐嫵抖著嘴唇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程煜看出了她眼中的震驚,便知道他這是猜對了。
「可是一樣的?」程煜又道。
聞言,唐嫵也不再顧及其他,倒是也挽了袖子伸了過去,「還請世子能如實以告。」
程煜低頭貼了過去,鼻尖微動。
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他整個人徹底愣住。
這種滋味,當真難以言喻。
沒確定以前,他一心想求個結果,可現在這結果擺在眼前,他倒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大概是去年的時候,京中流行過一場戲,講得大概是在一場戰爭中,一個侯府家的女兒和一個屠夫的女兒抱錯的故事,那屠夫家的女兒歷經了種種坎坷,終於在她二十歲那年機緣巧合地和親人相認了,那場戲頭一回出演時,立即贏得了滿堂喝彩。
時至今日,程煜都還記得自己當時是如何評價的。
他說,該受過的苦都受了,即便有了親人,又有何意義?
是啊,何為親人?
當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時候,他連一件錦衣都不曾遞過,如此,也算至親嗎?
程煜記得,那日還有個人打趣他說:「世子爺,這就是一個話本子而已,這世上哪裡會有這樣的事!世子根本不必認真計較!」
遙想那日,他竟然還點了點頭。
誰能想到,這事兒居然真的讓他攤上了!他程國公府的長女,他的嫡親妹妹!居然過的還不如畫本子裡屠夫家的那位女兒。
且還淪落至此!
若是沒有殿下……那她又會如何?
程煜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半響,他又低低地喚了一聲,「夫人。」
就這兩個字,唐嫵這些天從他嘴裡聽到過無數次了。
夫人你餓不餓?
夫人你又難受了嗎?夫人我們到客棧了。
夫人你有事記得喚我。
可獨獨這次,唐嫵通過這兩個字,感受到了他唇角泛出了苦澀。
「夫人看過戲嗎?」程煜沒頭沒尾地道了一句。
「妾沒看過。」
「我……想請夫人看場戲,大概需要耽擱半日的功夫,夫人可願意?」
聞之,唐嫵也輕輕點了點頭,她總得……將這香氣搞清楚才是。
見她點頭,程煜便叫其餘人原地帶命,他親自駕了一輛馬車帶唐嫵去了一趟金風樓。
到了金風樓,程煜剛一進門,就扔給了掌柜的一袋金葉子。
他一臉嚴肅道:「我要清場看場戲。」
做掌柜的向來是最會看人的,就沖這金葉子掉在桌案上的動靜,他就知道,這位爺定是個出手闊綽的。
掌柜的被這錢袋子砸的眉開眼笑,連忙躬著身子道:「不知爺想看哪部戲?」
程煜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掌柜立馬道:「明白,小的明白。」
掌柜的帶著他們進了個包廂,唐嫵和程煜皆坐到了高處的雅座上。
沒過多久,侍女便端著茶水和花生走了過來。
要不說錢花到位了服務就是好呢,侍女在斟完兩盞茶後,又恭恭敬敬道:「這是上好的君山銀針茶,滋味甘醇甜爽,久不變其味,也是本店的招牌,掌柜的還特意單獨包了一份,讓奴送過來。」說著,這侍女便將兩個盛著茶葉的嶄新的瓦壇,也一同放到了桌案上。
聞言,程煜看了一眼,他轉身又給了侍女一片金葉子。
侍女笑著接過,隨後便退了下去。
程煜將這兩壇茶,推到了唐嫵那邊,小心翼翼道:「夫人嘗嘗……若是夫人喜歡,我便再去買些。」
堂堂程國公府的世子爺,何曾這般討好過人。
「世子,妾現在有了身孕,這茶能不能喝,妾也不知道……」唐嫵低聲道。
這話一出,程煜便用手拍了一下腦門兒。
前些日子在茶寮時,就聽太醫說過有了身孕的人茶確實不能亂喝。
片刻後,程煜又道:「怪我,是我疏忽了,我這就再叫人送些溫水過來。」
這一來二去的功夫,那些戲子便拾掇好了行裝。
在侍女送來了溫水之後,便聽見前方的絲竹之聲緩緩響起,幾個侍從將大紅色的帷幕緩緩拉來,七八個戲子逐個登了台。
戲剛一開始,就見程煜的手驟然握緊了。
他嗓子越來越干,三下兩下就將一旁的茶水喝了個乾淨。
這喝茶的速度,簡直比飲酒都快……
甚至戲還沒演到認親,程煜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兒了,他佯裝打呵欠,實際上是想抬手擋住自己的表情,好通過五指的縫隙偷偷去看唐嫵。
他得看看她生不生氣。
再看看她有沒有哭鼻子……
開始的時候,唐嫵的神色還算正常。
可等到台上那屠夫家的女兒和侯府夫人抱在一起痛哭的時候,唐嫵的表情才逐漸產生了變化。
若是說方才她還在納悶為何他要來帶自己看一場戲。
現在她則是都明白了。
他在暗示她,暗示她是那個被屠夫抱走養大的女兒。
這戲不長,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幾個戲子退下後,這包廂內就剩下了程煜和唐嫵二人。
程煜見她低頭不看自己,心簡直就像被萬箭穿過一般。
完了?
生氣了?
程煜想著他不能坐以待斃,便輕咳了兩聲,誰知一張嘴還是沒說出話來。
隨後他又吞咽了兩口唾沫,然後又輕咳了兩聲。
剛欲開口,便聽唐嫵起身搶先道:「世子為何要請妾看這場戲?」
程煜呼吸一窒。
他雖然沒準備好說詞,卻也起了身子往唐嫵那邊挪了挪。
須臾之後,程煜緩緩道:「夫人……夫人覺得這戲如何?」
「甚是圓滿。」唐嫵答。
聽到這話,程煜的表情瞬間見了一絲笑意。
「那……若是夫人是那屠夫之女,是否也會原諒侯府一家?」程煜的這句話,說的可是一個字比一個字聲音小……
四目相對,室內一片安靜。
程煜話里的暗示,已是十分明顯。
見她未語,他又緩緩開口道:「我有一個妹妹,她名喚程妧,是程國公府的長女。她與我一母同胞,有同樣的一顆痣,亦有同樣的藥香……她本以為她在兩歲的時候夭折了,可直至今日,我才知道,她還活著。」
唐嫵身型一晃。
半響,她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世子弄錯了……」她是唐家女,是唐清風和李氏的女兒。
程家女?
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夫人,若你是那屠夫之女,你是否會原諒侯府一家?」他一字一句,又問了一次。
程煜握著拳頭等著她的回答。
其間,他甚至都嘗到了喉間的腥甜味。
唐嫵用指甲狠狠地摳著掌心,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然後搖頭道:「可妾不是屠夫之女……妾入了賤籍……妾……」
她還沒說完,程煜就再也聽不下去了,他一把抱住唐嫵,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背,「什麼狗屁賤籍,你別哭,哥哥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