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香包

  天剛朦朦亮,唐嫵就在雙兒的催促下起了身子,今兒是頭回給王妃敬茶的日子,這是萬萬遲不得的。閱讀М

  可唐嫵向來喜歡賴床,這不,人都被推起來了,可眼睛卻還是閉著呢。

  雙兒站在一個四開門的柜子面前,舉著個橘色的裙裾問道:「夫人今日可是穿這件?」

  「雙兒,我不要這件蜀錦的,給我換那件白的,對,最旁邊那個!」她是去敬茶的,也不是去比美的,要不收斂著些,第一個挨收拾的就是她。

  換完衣裳,她又特意將枕頭底下一個暗紫色的香包系在了身上。話說,這香包里的東西,也許才是她真正的保命符吧。

  她離開君夢苑那天,玉娘曾在夜裡悄悄來找過她一次。

  玉娘其實在苑子裡是個極為特殊的存在,她是個二當家,卻從來不過問府內的事,就連知道她的人也是極少。她日日都要帶著面紗,除了教舞的時能和其他一等姑娘們說上兩句話,其餘的時候皆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

  她唯獨對唐嫵有些不同,記得顧九娘一次打唐嫵打的狠了,還是她用身子攔了一下,不然,唐嫵那臉上,定要掛彩了。

  那天晚上,玉娘拿了一個紫色香包交給了唐嫵,作為餞行禮。

  她握著唐嫵的手,語重心長道:「嫵兒,這香包里是麝香和玉蘭子,是專門給姑娘們避子用的,你入了王府,定能用得上。今日我把它給你,就是希望你能隨時帶在身上。你要記得,永遠不要恃寵而驕,在你那主母沒有生下兒子之前,千萬不要有生子的念頭。不然,你會連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玉娘不求你別的,只求你平平安安。」

  唐嫵掂了掂手裡的香包,玉娘那日的話仿若還在耳畔。今日她將這個香包戴在身上,是何用意,皎月堂那邊自然是能看明白的。

  唐嫵走到皎月堂的時候,素姨娘已經到了。四目相對,自然都偷偷打量著對方。唐嫵入府時間不長,素姨娘又總是臥病不起,說來,這兩人頭一次遇上。

  素姨娘穿著一身水藍色的裾裙,雖算不得簡樸,到也是十分合規矩。她的長相端莊秀麗,蛾眉皓齒。只是她眉間的愁色過於顯眼,讓整個人顯得實在有些陰鬱。

  又等了大概一刻鐘左右的功夫,皎月堂的陸嬤嬤就打開了大門。她見門口的這兩個妾室都頷首有禮,素淨乖巧,便笑著道:「王妃已經起了,兩位小夫人可以進了。」

  王妃居上席,坐了一張四方椅,前面擺著三種茶具,還有各色的果碟與小食。論起姿色,她定是要輸給唐嫵幾分,但要論起莊重,她又可以贏唐嫵幾分。

  安茹兒瞧著這兩個娉婷裊娜的女子,心裡不由得一堵。

  知道他收妾室是一回事,可真見到了就是另外一會事。她不由得想起了這三年受過的苦,遭過的罪。那個時候,想必他都在溫柔鄉里舒坦著呢吧。

  陸嬤嬤知道王妃心裡不舒坦,便俯身在安茹兒耳側,輕聲安慰了一番。

  按禮,應是從素姨娘開始依次上前為王妃請安端茶。

  素姨娘先頭敬茶的時候,安茹兒的表情還算是撐得住,可等到唐嫵敬茶的時候,她卻不能自已地加重了呼吸。

  安茹兒暗暗罵道,陛下真的是好本事,這般我見猶憐的姑娘,陛下怕是掘地三尺才找出這麼一位吧!這樣的狐媚子不留在他宮裡,送到郢王府做什麼!

  ……

  等二人敬完了茶,安茹兒定了定神,才緩緩開口道:「今日是頭回見到兩位妹妹,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是高興。我年長了你們幾歲,自然要多照顧你們一些。今日就罷了,往後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你們就不必日日來我這敬茶了。在這郢王府,主要還是齊心協力伺候好殿下才是。」

  「是,謝王妃體恤。」二人異口同聲道。

  安茹兒端起了一旁的茶,又抿了一口。再一抬眼,就將目光落在了唐嫵身上。唐嫵一身白色的裙裾,卻獨獨繫著個暗紫色的香包,瞧著,倒是格外顯眼。

  「妹妹腰上系的那個是什麼?」安茹兒問。

  「回王妃,妾身戴著的是個香包。」

  安茹兒放下茶盞,換成了較有興趣的目光道:「哦?我這剛回來,也正巧琢磨準備個香包呢,妹妹這裡面放的是什麼香呀?」

  唐嫵側了側身子,試圖擋住安茹兒的視線,然後道:「妾身這香包里裝的就是些破爛玩意兒,王妃見多識廣,自然是瞧不上眼的。」

  陸嬤嬤瞧出了側妃臉上的興趣,便對著唐嫵道:「唐夫人此言差矣,牡丹有牡丹的香,野菊自然也有野菊的香,咱們王妃向來喜歡折騰這些個香料,夫人倒也不必自謙了。」

  這話說的客氣,容不得唐嫵拒絕。唐嫵只好低頭摘下香包,然後交到了陸嬤嬤手裡。

  「那就只好獻醜了。」

  陸嬤嬤先看了兩眼這袋子的繡面,隨後便開了封口,倒出了幾粒香囊。她先是看,後是聞,又在琢磨了好半天后,瞪起了眼睛。

  等她再還給唐嫵的時候,不論是語氣上,還是動作上,都比方才客氣多了。

  「小夫人這香包確實精緻,不僅模樣討喜,裡頭這香氣也很是不錯。這東西,小夫人時常帶著?」陸嬤嬤道。

  「嬤嬤有所不知,妾身夜裡經常失眠多夢,心裡也總是惶恐不安。便特意尋了郎中給妾身配的藥方,妾身用了之後,覺得這藥效實在不錯,所以打那以後便寸步不離身了。」這話兒,一旁的素錦許是聽的雲裡霧裡,但是一旁的陸嬤嬤確實都聽明白了。

  剛剛這段話真正的意思是:她因著受了寵,便時常覺得惶恐不安,為了恪守本分,便特意尋了這個避孕的方子。

  顯然,再沒有比這更有誠意的敬茶了。

  自打瞧完這香包,陸嬤嬤對唐嫵的笑模樣是明顯多了,就連送人時,都走到了門口。

  「嬤嬤,那香包里有什麼,值得你對她格外關照?」安茹兒聽的雲裡霧裡,要不是她知道陸嬤嬤是個有分寸的,她都要親自去瞧瞧那香包里究竟裝著什麼鬼東西。

  陸嬤嬤笑到:「王妃如此好奇,不然猜猜看?」

  「嬤嬤快別賣關子了,趕快說吧。」

  「奴婢剛一拿到那香包時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但由於不確定,就將香包拆了封口。沒想到,那小娘子的香包里,放的根本不是什麼薰香,而是麝香和玉蘭子!這兩個味藥,可都是避子用的。她肯一直戴在身上,難道還不值得奴婢高看她一看媽?」

  一聽這話,安茹兒不禁嗤笑了一聲,「她今日身著白色裙裾,卻故意帶了個並不匹配的暗紫色香包,這顯然是有意為之。我想,就連嬤嬤今日這反應,也應早就在她意料之內了。她這舉動看似懂規矩,識大禮,可咱們,卻通通被她給算計了!就憑這層心智,嬤嬤也不要小瞧了她。」

  「王妃教訓的是,可奴婢還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也沒有外人,嬤嬤但說無妨。」

  「雖說這唐夫人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但說到底,聰明又懂事的用起來總比那些真蠢或假蠢的要強的多。如今殿下同王妃多少還是還有些隔閡的,王妃不如好好善待這唐夫人,也好讓殿下瞧瞧王妃現在的做派。」

  安茹兒咬了咬唇,擰著眉頭道:「嬤嬤是叫我借著她去爭寵?不行不行,我是王妃,而她就是個妾室,我今日已是對她們照顧有加,已是仁至義盡。若是再同她走近一步,說出去還不得叫旁人笑話死?」

  「奴婢一早就去打聽過了,喜桐院如今吃的用的,可都是上好的,就連新添的丫鬟,也都是殿下特意從外面買回來的,如此,王妃可看出什麼來了?」陸嬤嬤道。

  之前整個郢王府由楚側妃管著,那就意味著著院子裡都是楚側妃的人。郢王能單獨給她送幾個伺候的,那就是庇護無疑了。

  「這絕無可能!宴之哥哥從來不好美色,從前戴家那個四姑娘,都不知道摔倒在他面前多少次了,可宴之哥哥每次都是繞道走開了。且在我進門之前,他可是一個通房都沒有!」安茹兒反駁道。

  「王妃三思呀,這到底是三年過去了,殿下身邊又怎可能一直沒有伺候的人?奴婢可是聽聞,這個月殿下已是去了兩次喜桐院了。」

  此話一出,安茹兒眸中就湧上了不少眼淚。

  若是算日子,她嫁給他也有三年了,可她呢?居然到現在還是處子身。

  「那嬤嬤說,我該如何做?」

  「現下楚側妃被禁了足,素姨娘又稱病不外出,獨獨剩下那喜桐院的,若是連她也病了,王妃覺得殿下還能去哪?」陸嬤嬤一輩子見過人的也不少,自然知道郢王乃屬人中龍鳳,可再怎麼著,他也究竟是個男人,總不可能在需要人服侍的時候,去等著她們把病治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線線:心疼我嫵兒在府邸夾縫中求生存。

  郢王: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