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放旬假,十日有一日的休息時間。今日也是江九珠和孔嬤嬤隨鏢隊回靈州的日子。
午時,汴京郊外,秋風颳了起來,天上的白雲隨風而行。
走鏢的車隊停在遠處,孔嬤嬤拉著六子在一邊說著話,時不時抬起手要擰六子的耳朵,六子縮頭躲著。
「表哥,我回去會想你的。」
徐秉玉抬手撫摸著九珠的小腦袋:「我也會想九珠的。」
「記得給我寫信,不對,我不還不識字,你可以把你想說的畫下來,我可以看懂。」
徐秉玉笑道:「知道了。」
「替我向姑父姑姑問好。」
時辰不早,鏢隊啟程,孔嬤嬤抱九珠上了馬車。
徐秉玉站在涼亭里,看著鏢隊越走越遠,最後再也看不見。
尚書府。
「人走了?」
林管家道:「午時走的。」
「派人跟著了?」
「二公子悄悄安排的人都是會功夫的,定會安全護送小姐回靈州的,老爺放心。」
江宏合上書,「嗯,下去吧。」
林管家剛要轉身,又想起事情來,「今早,九珠小姐來辭別,老爺還沒下早朝,她交代老奴轉告給您一句話。她說今年拜年她會帶東西來給老爺。」
「……什麼東西?」
林管家搖頭笑說:「九珠小姐沒說,她讓老爺安心等待。」
離靈州越近,風景越蒼涼,雁群南飛,它們又要離開此地去往別處。
山銜日落,秋風蕭瑟,似乎聽到有人在撫羌笛。也許是思鄉的士兵在哭泣不知何時才能回家。
於九珠而言,邊境才是她的家。
回家當晚,陳叔也在府里。
陳叔是守護邊境的將軍,閒暇時會來靈州找阿爹喝酒。
今夜也如此。
陳叔把九珠抱在膝上,時不時會用筷子夾一粒花生米餵給九珠,再夾一粒餵給自己。
陳叔長得年輕英俊,一點也不像其他將軍皮膚黑黑的,他很白,長得也高。聽父親說他是從揚州來參的軍。揚州很遠的,比汴京還遠。
陳叔咔吃咔吃嚼著花生問:「小九珠,去過汴京,覺得如何?」
「汴京很繁華」九珠說
陳毅笑說:「喲,九珠還知道繁華一詞呢!」
「是孔嬤嬤說的。」九珠也笑,「整個大梁最好的東西都聚在那裡。」
「那九珠喜歡汴京還是靈州?」
「自然是靈州。」
陳毅捏了捏她的小臉:「告訴陳叔,為什麼?」
「因為阿爹阿娘在靈州,陳叔,薛姨……我喜歡的所有人都在靈州。」
陳毅又問:「如果有一天,我們這些人都不在了,你還喜歡這裡嗎?」
「怎麼都不在了?」九珠刨根。
陳毅口無遮攔:「死了……。」
九珠立馬抬手捂住陳毅的嘴嚴肅說:「不准說不吉利的話。」
陳毅點頭,九珠把手拿開。
「是人都會死,哪有吉不吉利一說。」
「陳叔,不要說死,死掉不好。」九珠哽咽:「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阿黃就是這樣的。」
「阿黃是誰?」
九珠想到傷心處,大聲的哭了起來。陳毅怎麼哄都哄不好。
「你說你惹她做什麼。」江啟放下酒杯敞開雙手:「九珠,來阿爹這裡。」
九珠哭著從陳毅膝上跳下跑到父親懷裡。
「阿黃是誰?」陳毅又問。
「那是九珠玩伴的牧羊犬,被狼咬死了。」
陳毅無語。
酒過三巡,九珠在阿爹的懷中睡著。
「告訴你個事,陛下打算為清雲賜婚。」
江啟震驚:「真的假的?你哪來的消息?」
「上面來的消息。」
陳毅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而且很廣泛。
江啟問:「清雲知道?」
陳毅搖頭。
江啟想來也是,那個女漢子要是知道被賜婚,立馬就會炸起來。
薛清雲,就是九珠口中的薛姨。她是老將軍的獨女,有身好武藝。老將軍戰死沙場後,她就一直呆在邊境,現在是陳毅的副將,立有戰功,是大梁為數不多的女將軍。
「知道是賜婚何許人家?」
「不知。」陳毅說:「定是汴京的某戶高門顯貴罷了。」
酒又喝了一輪。
「不知道小九珠長大會嫁給哪個郎君?」
陳毅隨口一嘆,江啟看向懷中的女兒,小小的一個,不知不覺哭了起來。
陳毅一愣。
江啟這是醉了。
徐氏來到屋裡看到自家夫君抱著女兒在哭。她這夫君喝多了會哭,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屁話。男人女人都是人,都可以哭。
江啟的哭聲沒有吵醒女兒,徐氏想從夫君懷裡接過女兒。
江啟不給:「我不給……我的九珠不嫁人……。」
唱得是哪出,徐氏說:「你當老丈人還早呢,現在哭太早了。」
「……什麼老丈人……」江啟醉得不輕:「去……去他的老……丈人。」
「吾兒九珠,慢些長,阿爹給你買糖吃,吃了糖,不許哭。阿爹給你買糖吃,吃了糖,無憂愁,阿爹給你買糖吃,吃了糖,笑口開……」江啟還念叨起來了。
九珠是在冬天出生的,那年大雪,靈州城外九珠花開得極好。
軍營里要好的朋友都來祝賀,江啟正愁著孩子名字。
來的眾人都幫忙想個好名字。
江啟認為女孩名字裡帶個「珠」字很好聽。
眾人想到的名字就有,「金珠,銀珠,寶珠,明珠,玉珠,靈珠,珍珠,露珠」,最後連「佛珠」也叫出來了。
陳毅將軍數著:「金珠,銀珠,寶珠,明珠,玉珠,珍珠,靈珠,露珠,佛珠,共九個珠,九個珠都有吉祥,美好的意思,不如就叫「九珠」。」
恰是冬天,九珠花開得最盛,生命力頑強,寓意也是極好。
九珠,江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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