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
傅澤琛關掉錄音筆,慌亂的當作什麼都沒有聽到過繼續盯著手術室。
「小琛——」
「媽,我想吃點東西。」傅澤琛打斷母親的話。
白潔沒有多想,連忙把麵包牛奶遞到他面前。
傅澤琛味同嚼蠟的往肚子裡咽著,他覺得自己肯定也生病了,不然為什麼嘗不到一點味道,這些東西怎麼這麼難吃。
白潔還想要說點什麼。
傅凜搖了搖頭,握著她的手坐到了另一邊,他道:「手術還沒有完成,你們都不用太消極,蕭余知道咱們兒子還在等他,他不會輕易離開的。」
白潔悲痛欲絕的狠狠點了點頭,「蕭蕭是個好孩子,他一定會撐過來的。」
傅凜沉默了,他看了一眼傅澤琛的方向,見著自己兒子機械式的往嘴裡塞東西,他心裡像是堵著一塊石頭,壓得他也要喘不上氣了。
事到如今,他怨不得任何人,蕭余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因他而起。
如果他沒有強插這一腳該多好!
手術室里又冷又靜。
蕭余渾身輕飄飄的,他忽然睜開眼,有些發懵。
他這幾天一直昏睡著,但他迷迷糊糊間能聽到有人跟他說話,他知道他的琛哥一直都在旁邊守著他。
可是今天他聽不見琛哥的聲音了。
蕭余有些慌,他焦急的環顧四周,這才驚覺自己竟然飄在半空中。
白雲朵朵,又柔又輕。
蕭余伸手去摸了摸那一碰就散的雲朵,有些稀奇這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當雲霧散去,蕭余看見了烏泱泱的人群,一個個穿著黑衣戴著白花齊刷刷的矗立在一座墓前。
蕭余不明情況,想要擠開人群去看一看那是誰的墓,恍惚間他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姨怎麼也在這裡?
蕭餘下意識的跑過去,身體卻穿過了白潔。
他驚訝不已,猛地回頭。
人群散開,他清晰的看見了墓碑上的兩張照片。
一張是他蕭余,一張是他的傅澤琛。
「不是,不是這樣的。」蕭余發瘋似的衝到墓碑前。
他死了?他的琛哥也死了?
蕭余執著的想要扒開棺木去看一眼裡面躺著的人,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身體一次又一次的穿透那冰冷的墓地。
死了,他和傅澤琛都死了嗎?
「不可以,不能這樣。」
「哥哥。」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蕭余即將魂飛魄散的靈魂。
蕭余驀地呼出一口氣,他並不認識眼前這個男孩,他很高很健康,只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傷感的望著自己?
「哥哥,我的心臟給了你,你一定要代替我好好活著。」
蕭余反應過來,他驚慌不已的看著這個應該才剛成年的男孩子,他明媚的笑容里全是期待,好像自己的生命得到了延續,他十分滿足和憧憬。
男孩又道:「我死了我爸媽一定很難過,可是我知道如果我的心臟能夠繼續在這個世界上跳動,他們又會多了一份期待,哥哥,你可以代替我好好活著嗎?」
「為什麼會這樣?」蕭余不解道,「你不像是生病的孩子。」
男孩握緊他的手,莞爾,「可能是老天爺覺得該有一個天使去拯救另外一個天使。」
「不——」
「哥哥,好好活著,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愛著你和愛著我的人,我們要為了他們,勇敢的活下去。」
男孩輕輕一推,蕭余身體騰空而起。
蕭余狠狠一抽氣,忽然一陣劇痛襲來,他眼前一黑,耳邊又一下子鬧騰起來,亂七八糟的聲音吵得他頭疼。
「醒了,真的醒了。」白潔喜極而泣,又不敢大聲喧譁,只能拼命的跺腳來表達自己的興奮。
蕭余有些發暈,完全睜不開眼睛。
「小乖沒事了,我在這裡,我們慢慢醒,不著急。」
熟悉的聲音充斥在耳邊,蕭余不受控制的激動起來。
一旁的心電監護儀數據飆升。
醫生擠滿一屋,七嘴八舌的又開始討論起來。
蕭余沒有聽見熟悉的聲音,又慌了起來。
「小乖我沒有走,我們讓醫生先檢查一下,我等下就過來。」傅澤琛輕喊著。
蕭余慌亂的心跳總算趨於平靜。
醫生慎重的在交代什麼,他也聽不清,只模模糊糊的記得幾句,什麼排異,什麼避免劇烈,什麼注意不要發燒感染。
他意識昏沉,頭很暈很重,最後還是撐不住又暈了過去。
五月底,燕京已經提前進入暑夏,大馬路上就像是一個大蒸籠,熱氣騰騰。
蕭余睜開雙眼,他覺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覺,只是這一覺有點沉,所以時間長了點。
「小乖。」傅澤琛見他睜眼,輕聲細語的湊上前。
蕭余扭了扭腦袋,混沌的意識慢慢恢復清明,那個可怕的雙墓也重新浮現在眼前。
傅澤琛見他情緒激動,忙道:「小乖別怕,沒事了,手術很成功,我們小乖以後就有一顆健康的心臟了。」
蕭余沒有力氣,但還是不肯放棄的抬起手,他似乎是想要證實一下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還是他死後不甘心幻想出來的。
傅澤琛知曉他的用意,牽起他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指尖溫熱的觸感讓蕭余坐實了這不是夢,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傅澤琛,淚光閃爍,「琛哥。」
傅澤琛點頭,「小乖,我在。」
「琛哥。」蕭余繼續喊著,好似他要把自己錯過的這一個月時間一次性喊出來。
「小乖,我在。」傅澤琛一聲一聲回應。
「琛哥,我還活著,你也還活著。」蕭余淚水盈眶。
傅澤琛溫柔的給他拂去眼角的淚痕,點頭,「小乖會長命百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