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喬一反常態鑽進他懷裡撒嬌,還掐著甜甜的嗓音喊??「哥哥」,沈湛心裡五味雜陳。
確定雲喬不是在演戲後趕緊給主治醫生連環call,連遊戲輸贏都拋之腦後。
費醫生在電話里詢問雲喬現狀,讓他先穩住病人,沈湛「呵呵」冷笑兩聲,一隻手臂伸長把手機舉遠,讓雲喬夠不著。
雲喬可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嬌滴滴小姑娘,想要禁錮她還得費些功夫。
見沈湛舉著手機打電話不理她,喬喬不開心的撅起嘴巴,想去拿他的手機。被沈湛躲開後,她捧起手裡的梳子跟發圈,讓人給她扎頭髮。
想起費醫生的叮囑,沈湛深吸一口氣,雙手分別握住她左右手腕,反覆確認雲喬剛才冒出那些不可思議的關鍵詞,「你剛才說,你叫喬喬,今年幾歲了?」
「喬喬今年六歲了。」小姑娘當著的他的面豎起六根手指。
聽她不假思索作出回答,沈湛眉頭一擰,「那你認識我?」
一進來就「哥哥哥哥」叫不停,聽起來多熟似的,六歲的雲喬嘴巴這麼甜?
喬喬揪著一撮頭髮點頭,肯定的喊道:「哥哥。」
她當然認識沈湛,是哥哥呢。
「我特麼……」白天堅決不讓他占口頭便宜,晚上突然跑出來撒嬌。
沈湛咬著牙齒笑,突然想起什麼,抓起旁邊的手機迅速解鎖點擊屏幕,打開錄音頁面,「來,小喬喬,再喊聲哥哥聽聽,哥哥給你扎頭髮。」
沈湛故意逗她,誰知話音剛落,耳邊就想起一聲脆脆亮亮:「哥哥。」
沈湛:「……」
雲喬一臉天真無邪的沖他喊哥哥,突然有種騙小孩的負罪感。
「哥哥,扎啾啾,要兩個。」喬喬喜歡雙馬尾,因為記憶中媽媽一直這樣給她扎頭髮。
最終沈湛一臉糾結用手指拎起兩根粉色發繩,接過梳子往女孩頭頂輕刮兩下。
雲喬發質很好,柔軟順滑,梳理的幾乎不打結。但要讓一個從小到大就沒扎過頭髮的男人動手,實際操作跟理論想法大不相同。
馬尾看似很簡單,可不管他怎麼弄,周圍的頭髮總會冒出來一撮,中間的髮際紋路分得亂七八糟,小喬喬不滿意,她可愛美了。
「哥哥笨!」她氣呼呼的,扭頭拍他的手。
力道很輕,像貓撓癢。
真是小孩也就算了,坐在他面前的可是以為揣著六歲兒童心的已成年……
「雲小喬,坐好。」沈湛把她按在椅子上,不准她亂動。
「我叫喬喬。」她特意糾正自己的名字。
失憶前的雲喬坐姿向來端正,雙腿併攏,手搭膝蓋上。而現在的小喬喬格外隨心,背靠椅子抄起雙手,雙腳自然分開,完全不顧儀態,怎麼舒服怎麼來。
這時沈湛才注意到,雲喬沒有穿鞋,赤著雙腳過來的。
「知道怎麼穿鞋嗎?」
「知道。」穿鞋那麼簡單,她三歲就會了。
「回去把你鞋穿上。」
「哥哥幫我拿。」
「做夢。」
一分鐘後,一雙粉色拖鞋擺在雲喬面前。
六歲喬喬不懂拘謹,她躺在椅子上東瞧瞧西看看,好奇的伸手去敲鍵盤。她認識電腦跟鍵盤,不知道怎麼用,只曉得哥哥這套設備看起來好有意思,她喜歡。
現在跟雲喬講道理行不通,直到費醫生上門,沈湛才把她重新按住,「快給她看看。」
突然說自己六歲,鐵定腦子有問題。
接下來大半個小時,費醫生試著跟雲喬聊天,很多問題雲喬答不上來,只對他搖頭,不配合的時候甚至不願聽他說話。
還必須有沈湛在旁邊陪著,雲喬才肯安靜。
用各種方式嘗試溝通,當雲喬透露的信息越多,費醫生的表情越發凝重,「你認識沈湛,他是你哥哥?親哥哥嗎?」
「我姓雲,他姓沈。」怎麼可能是親哥哥。
喬喬覺得這個叔叔很奇怪,要不是為了做個禮貌的孩子,她都懶得回答。
「那你怎麼會認為他是哥哥?」費醫生問。
「就是哥哥!」喬喬非常肯定這一點,「我認識的。」
費醫生瞄了旁邊男人一眼,臉上掛起和藹的笑容繼續循循善誘,「那你的爸爸媽媽呢?你知道他們在哪兒嗎?」
「爸爸媽媽工作忙,喬喬很懂事的,不會打擾爸爸媽媽。」喬喬仰起腦袋,眼神乾乾淨淨不像是撒謊。
醫生不知情,沈湛卻皺起眉頭。
他分明記得雲喬六歲那年父親去世,母親才把她回到爺爺身邊,之後一直在雲家生活。如果現在的喬喬六歲,怎麼會認為自己的父母雙雙健在?
費醫生遞給沈湛一個眼神,沈湛負責哄好雲喬讓她待在房間,自己則跟費醫生出去。
他們站在門口不敢走遠,因為不放心現在的喬喬一個人待在房間。
「她在給自己圓謊。」費醫生表情嚴肅,「在她目前的認知里,你是值得信任的鄰家大哥哥,她的潛意識非常依賴你。她的父母不在身邊,她並不為父母死亡,而是以工作為藉口說服自己。」
簡單來說,六歲的喬喬給自己建立了一個「完美」的虛擬世界,她內心希望那是一個幸福快樂的世界,會自動把一切違背這一原則的事實編織成虛假的完美藉口。
「不是失憶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雙重人格?」
費醫生猶豫片刻,緩緩搖頭,「我從醫這麼多年還沒遇到過這類特例,甚至我們都不知道她曾經是否有過這樣的不正常反應,還需要時間觀察才能下結論。」
因為沒有經驗,他們不知道雲喬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是否會變回去?什麼時候能恢復?
這些問題都是要時間考證。
「照你所說,她在失憶前遭受過極大的心理打擊,如果人的精神長期處於沉重壓力下是很容易出現問題的。」
「我建議先觀察兩天,記錄她具體情況我們才能對症下藥。」
雲喬的身體沒問題,那問題一定出在心理。費醫生的意思是,先順著「六歲喬喬」的心理認知,不要強制去打破,以免發生無法預估的意外狀況。
兩人談話總共不過幾分鐘,期間不時透過門縫看裡面的女孩有什麼舉動。
剛才喬喬答應他乖乖呆在那裡,現在看起來快坐不住了。
「費醫生,麻煩了。」沈湛伸出手,費醫生與他一握,「治病救人是我的職責,有什麼情況隨時聯繫我。」
沈湛頷首。
告別費醫生,沈湛推門進去,坐在椅子上的雲喬直接跳下來。
「喬喬?」認識這麼多年從沒喊過雲喬小名,突然喊出聲,總覺哪裡不對勁。
但她自稱六歲喬喬,不承認他隨口喊的「雲小喬」。
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半,沈湛只好把這六歲小姑娘趕去睡覺。
本以為她會像之前那樣乖乖躺上床,喬喬卻抓住了他的手,「要聽故事才睡覺。」
「……」真特麼是養了個女兒啊。
沈湛操作手機,兩三下點出一則童話故事,讓系統語音朗讀。
喬喬不樂意,沈湛想起可以搜索視頻,那聲音那語調,抑揚頓挫,聲情並茂。
小姑娘別開臉點評:「好難聽。」
「你就故意折騰我是吧?」沈湛伸手捏她臉蛋,皺眉故作兇惡,「趕緊給我閉上眼睛!」
然而喬喬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一點不怕他,甚至以為他在逗她笑。
被心智六歲的雲喬這麼一鬧,沈湛整個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早晨起來眼皮耷拉著,臉上尋不到一絲笑意。
最近一連串的事情出乎意料,從他那天在車裡抱起受傷的雲喬,之後發生的一切全部脫離掌控。
他幹嘛對聞景修的前未婚妻這麼好?操。
缺覺,精神不好連帶心情也跟著煩躁,沈湛將頭髮亂揉一通,去樓上電競房想開個遊戲早班車。
電腦一打開,腦子裡莫名冒出雲喬往他懷裡鑽的畫面,沈湛握著滑鼠的手指都在發僵。
昨晚跟人solo被雲喬打斷,罵不得凶不得,犯錯求助就跟他撒嬌,真是欠她的。
接下來幾把遊戲打得非常之暴躁,直到負責家中三餐的柳叔前來提醒,沈湛才取下耳機。
樓下。
雲喬已經穿戴整齊坐在飯廳,見他來,心情頗好的跟他打招呼,「沈湛。」
沈湛的目光落在她頭頂。
細心的趙姨為女孩準備了許多樣式不同的發圈髮飾,雲喬早已用藍色發圈紮起單馬尾,清爽利落,絕不是昨晚拿著粉嫩發圈非要他扎雙馬尾的喬喬。
「昨晚睡得怎麼樣?」
「挺好的啊。」一覺睡到天亮,就是起得有點晚。
「昨晚,你幾點睡的?」沈湛端起牛奶,假裝不經意提問。
「怎麼了?」她隨口一問,回想當時情況,「快九點鐘的時候吧,我是不是睡太久了,不好意思。」
雲喬晃晃腦袋,明明晚上八點多開始睡覺,今天竟睡到早晨九點才醒。
沈湛家這麼香嗎?在醫院明明早晨七點就自然醒了啊。
經一番不著痕跡的打探,沈湛已經確定雲喬沒有那段離奇記憶,甚至不知「喬喬」的存在。
沈湛不動聲色,依照昨天說的在早飯結束後帶她重置銀行卡密碼。
取號後,雲喬突然湊到他跟前問他生日,沈湛覺得莫名其妙,她卻振振有辭,「用你生日做密碼,要是我忘了,你會記得。」
「這麼信我?不怕我拿著你的卡私吞你的小金庫?」
「你應該比我有錢。」不等沈湛繼續「刁難」,雲喬接著補充自己預留的後手,「你要是騙我錢,我可以報警。」
「雲小喬你可真行,吃我的住我的,把送我去警局的路都給鋪好了。」沈湛氣笑。
「放心吧沈湛,等我銀行卡解鎖,我會交生活費的。」她說得特別認真。
語音呼叫到她的排號,雲喬拿起包轉身,邊走邊取出銀行卡跟身份證,嘴角弧度更深。
錢可以給,人不能走,不然她上哪兒找第二個既好欺負又信得過的沈湛?
辦完業務準備離開,一群人又被外面忽然下起的大雨逼回銀行大堂。
雲喬機靈的舉起摺疊雨傘,「還好我有帶傘。」
大概是失憶前養成的習慣,出門前下意識翻看手機天氣預報,問趙姨拿了一把傘備用。
她得意洋洋舉起雨傘從沈湛眼前晃過,對方收回視線,提醒道:「外面在打雷。」
「打雷而已,我又不怕。」雲喬瞥他一眼,淡定得不能再淡定。
轟隆驚雷嚇得街上行人紛紛躲進屋檐,天空烏雲密布,這座城市降下大雨,千里之外的寧城晴空萬里。
外面驕陽似火,聞景修的辦公室卻仿佛置身冰窖。
「還沒找到人?」男人的眼神仿佛寒冬時凝結的冰,冷得嚇人。
「聞總,有人刻意隱藏了雲小姐的行蹤。」隱藏雲喬資料信息的勢力不比他們弱,以至於查不到。
聞景修手握成拳,青筋暴起,他已經嘗試多種渠道,尋人無果。
一起出車禍的姜思沅見到他就不給好臉色,出院之後直接搬回家休養不見客,嘴裡套不出消息。
雖然知道雲喬被景大錄取,可惜現在大學還沒開學,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雲喬的母親究竟想做什麼?
當初他從國外回來的時候雲喬已經在雲家,直到長大成年,她的生母也沒在人前露過面。雲業成跟王曼芝靠不住,如今雲老爺子死了,想探底都不行。
不耐煩地呵斥人出去,聞景修狠狠一拳砸向桌面。
半響,他打開抽屜,一個靜躺在裡面的相框背面朝上。
他將相框翻到正面,貪婪似的撫摸著照片裡那張笑靨如花的臉,「你是不是很生氣,才會故意躲起來不見我。」
「我以為你會理解的。」
「喬喬,我很想你,你會不會也在想念我。」
「藏起來也沒關係,你總歸會去上學。」距離開學還有一個多月,他等得起。
*
「轟隆——」
景城的雷雨來去迅速,中午打過一場大雨,下午天晴,到傍晚又開始颳風。
臨近晚上九點,沈湛途經走廊,密切關注著隔壁房間的動靜。
今天雲喬睡得早,她果真不怕,到現在也沒鬧出其他狀況,沈湛猜測昨晚的事或許只是意外。
今晚沒了遊戲興致,他轉身回房,解開領口衣扣。順手拿起的手機正對人臉,光線亮起,剛好見屏幕上的時間數字變成21:00。
沈湛不以為意,扔開手機就要關燈。
「轟隆隆——」
窗外電花一閃,接近著一道巨雷驚聲炸響。
他下意識扭頭看向窗口,背對的臥室房門忽然被推開。
沈湛雙耳一動,驟然轉身,只見雲喬穿著睡衣,頂著鬆散的長髮出現,赤腳向他奔來。
「哥哥。」小雲喬一頭扎進他懷中,雙手緊緊纏在腰間尋求溫暖和安全感。
窗外雷聲一響,他明顯感覺到懷中人身體跟著顫抖,沈湛雙腿灌鉛似的定在原處。
小雲喬不說話也不哭鬧,只是緊緊地抱住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漂。
「害怕?」沈湛低頭,目光落在女孩烏黑髮頂。
小雲喬在他懷中點頭,臉頰擦過胸膛,小聲回應,「打雷,喬喬怕。」
沈湛心情微沉。
果然又變了。
這是六歲的喬喬,在她虛構的世界裡,他是唯一可依賴的人。
沈湛微微遲疑,最終還是抬手攬住她的背,低聲在她耳邊哄道:「別怕,打雷而已。」
喬喬似乎聽懂了,再次點頭。
兩人的姿勢過分親近,沈湛心口像被火爐蒸熱。
等雷聲結束一切都會過去,可不算他占雲喬便宜。
雨勢漸小,沈湛剛穩住心緒說服自己不合身份的舉動,喬喬就從他懷裡鑽出腦袋,「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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