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肢,醫生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子,他只有兩條腿,如果有三條腿,哪怕截一條腿,還可以正常走路。」秀蘭拉著醫生的手哭著說。
「醫生,真有這麼嚴重麼?他只是被鐵釘釘一下。」
包工頭也懵了,但他儘量保持冷靜。
「這是骨髓多發金葡萄球菌感染,鐵釘其實傷到了筋骨,你們開始不重視,
如果開始重視也不至於到這步,傷口發臭發炎,病人飲食又積熱,這會誘發加大隱藏的病發作。」醫生儘量耐心解釋。
醫生雖然解釋得很到位,但他們不太接受,
只希望醫生妙手回春,能想辦法不要截肢,不要把德寶變殘疾人。
好好一個打樁師傅,長得人高馬大,多可惜。
「醫生,你再想想其他辦法,保留他的腳吧,他還要打工賺錢養家餬口。」寶珠也拉著醫生的手說。
「保住他的腳,就保不住他的命,等那細菌影響到五臟六腑,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們儘快決定。」醫生嚴肅又不耐煩地說。
「這事我們怎敢跟他決定,我們只是他的工友。」金明說著往後退一步。
「真的要截肢,沒其他辦法。」包工頭再次問。
「無法子,再晚一點恐怕有生命危險。你們商量十五分鐘,趕快作出決定,並在上面簽字。」
醫生說完便和護士又回到急救室
「你們誰有德寶家人電話,趕快給他家裡打去。」包工頭說。
這時趙飛和浩楠回來,聽到要截肢,都傻了眼。
「我連德寶電話沒存,怎麼會有他家人的呢。」金明首先表明。
「秀蘭,你跟他搭夥過日子,恐怕只有你有了。」包工頭對秀蘭說。
「怎麼會有呢,搭夥很光彩呢,還要讓他家人知道,躲還來不及呢。」秀蘭趕快辯解。
「德寶家裡沒什麼人,他老婆早死了,聽他平常說有兩個兒子和一個老母親。」寶珠說。
「那想辦法給他老母親打電話啊,一群廢物,關鍵處一點忙幫不上。」包工頭忍不住生氣。
「德寶的手機還在急救室裡面,他現在昏迷不醒,也解鎖不了他的手機。
何況三更半夜打給一個老人,告訴它兒子要截肢,合適嗎?」浩楠說。
「合不合適你說這事怎麼辦,我可不敢扛。」包工頭說。
他粗魯拿出軟中華點上,已沒有剛才悠閒噴煙霧的意氣風發。
「我辦公室倒有他入職檔案,上面有緊急聯繫人。」趙飛膽怯看著舅舅。
「還不趕快回去找!」包工頭差點抬起腳趙飛。
「只有十五分鐘,除非坐火箭,不然怎麼來得及。」金明說。
「要不我們喊醒德寶,讓他自己做決定吧,腳是他自己的,截不截走他自己掂量。」秀蘭惴惴不安地說。
她心裡又害怕又後悔不該買燒鵝回來吃。如果身體不發燒病情不會那麼嚴重。
「他還能說話嗎?來的時候只啊啊啊地呻吟。」
「那可怎麼辦啊,你們別指望我幫他決定,
雖然我跟他搭夥過日子,我們也沒好到那個地步,出了這個工地,誰還認識誰,
我早就想跟他分開,早就處膩了。」秀蘭嘮嘮叨叨地說。
「哼,處膩了怎麼還問他拿錢,如果不是你刮完他的錢,他會有傷還去上班嗎?」寶珠指著秀蘭說罵。
「別過分,我怎刮完他的錢,我做不出這種事情,偶然問他拿一兩百而已。
德寶又不傻,他大錢都寄回家了,剩下那點零用錢也有限。」
「總之我見好多次你問他拿錢,吃一次麻辣燙就三百,別以為我不知道。」
「也就那三百,平常逛街他只給幾十塊,還是我們兩人一起買東西吃的。
你說我一個女人跟男人在一起,不圖點方便怎麼過日子呢。」秀蘭說著說著心裡委屈,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就你有這種想法,恨不得把男人榨乾,你看人家小麗就不會索取男人的錢財。買包洗衣粉的錢都會分攤。」
「別把小麗想得那麼好,我聽說隔三差五央求志剛買燒鵝回來吃。
她不圖男人的錢,圖吃得好呢。我有她吃得那麼好,也不在乎那一兩百。看看志剛長得人模人樣,她當然不圖其他的啦。」
「德寶長得差麼,怎麼一直纏住他。如果不是你纏住他,我早就跟他在一起。」寶珠越說越氣憤。
「你想跟他在一起,排隊排到天亮也輪不到。德寶根本看不起你,他說跟你過日子會發臭,」
「你胡說八道!」寶珠忍不住就出手打秀蘭。
大家本來心煩,她倆拌嘴時由得她們吵幾句,見要動手趕忙攔下來。
「包工頭,德寶搞到如此嚴重,都怪秀蘭買燒鵝給他吃。」寶珠大聲說。
「燒鵝他沒吃多少,可拍黃瓜可吃了一大盤子,辣椒放得辣死人。」秀蘭也不甘落後。
「別吵啦,鬼見到你們都怕,既然你們兩個跟德寶都有些關係,等會你們一起簽字決定吧。」包工頭說。
「怎麼可能,要簽也是你簽,你是頭兒。」秀蘭急紅眼說。
「我只是負責工作的頭,可不是什麼都管。萬一他醒來發現自己腳沒有,怨恨拿刀來砍我怎麼辦。」
「不會的,德寶能理解的。」秀蘭趕緊說。
「理解個屁,你以為截肢砍根樹枝那麼輕鬆,他後半生的生活都不能自如了,每想起是我幫他決定的,還不恨死我。」包工頭越說越沒底。
「德寶知道你在救他的命,肯定能理解的。」
「我看只有你們女人幫他簽字,他才不會對你們怎樣,大不了回去跟他過日子。」包工頭冷笑。
「我可不行啊,我老公只是去坐牢,並不是死了,不能跟他回去。倒是寶珠沒男人要的女人,可以試試。」秀蘭望向寶珠說。
「憑什麼,他四肢健全時跟你好,現在殘廢了就跟我在一起,我不接受。」寶珠著急哭泣。
「傻瓜,他只是沒半條腿,一樣還是男人,你以後跟他過日子,又不會顧著抱他的大腿過。」
包工頭見有機會讓寶珠簽字,便動起歪心思。
「頭,要不你來簽吧,他們兩個弱女子怎麼敢決定。」金明有點看不過。
「我跟你一樣,跟他只是普通工友,如此大的決定可不能亂來。
他醒來怨恨,叫他老家兄弟叔伯來鬧事如何是好,到時有理說不清,訛我幾十萬怎麼辦。」
這時急救室門又打開,大家不約而同後退半步,仿佛醫生要逼他們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