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4

  汽車開進別墅,清溪看見顧懷修站在通向後花園的鵝卵石小路上,高大挺拔的男人背對著她將一顆綠綠的圓球拋了出去,來福嗖的追上,高高一躍便叼住綠球,再跑回來還給主人。顧懷修彎腰,撿起球後卻沒有再拋,而是緩緩地轉了過來。

  四月初夏,杭城雖未迎來酷暑,但也很熱了,男人穿著一件白色短袖上衣,下面是白色長褲,露出兩條修長結實的手臂。清溪看過去的時候,顧懷修也正在看著她,幽幽的目光,比窗外的陽光還叫她臉熱。

  清溪趕緊移開視線。

  車停了,陸鐸最先跳下車,一邊替清溪拉開後面車門一邊笑著問顧懷修:「舅舅,猜猜清溪小姐給你帶了什麼禮物?」

  顧懷修停在通向別墅的主路上,默默地看著車中的小女人。

  清溪雙手空空地下了車,翠翠手裡也沒有東西,只有孟進,拎了一隻灰毛老鴨子,見院子裡居然還有一條黑毛大狗,可憐的鴨子叫的更慘了。菜場農戶常見的家禽,與南湖湖畔洋氣漂亮的西式別墅格格不入。

  陸鐸還故意開玩笑,咧著嘴道:「舅舅,清溪小姐說咱們這院子大,光養來福太浪費,所以送你一隻鴨子……」

  誰要送顧懷修鴨子玩的?

  清溪臉頰通紅,瞪了陸鐸一眼,尷尬地朝顧懷修解釋道:「我新學了一道菜,三爺幫過我那麼多,我想做給您嘗嘗。」

  雖然孟進、翠翠都知道她與顧懷修的關係,可清溪來見顧懷修,還是想找個體面點的藉口。

  顧懷修微微頷首。

  「我去叫廚房把鴨子收拾了!」陸鐸迫不及待地道,最近紡織廠各種忙,陸鐸一日三餐都馬馬虎虎湊合吃的,已經忘了上次吃美食是什麼時候了。

  「先養著,以後再說。」顧懷修一句話,就把外甥的口水逼回去了。

  清溪、陸鐸都不解地看向顧懷修。

  顧懷修轉轉手裡的綠球,問清溪:「玩過嗎?」

  清溪下意識地看向來福,那不是逗狗的玩意兒?

  女孩傻乎乎的,顧懷修眼裡掠過一絲笑意,示意清溪來他身邊。

  清溪小步走了過來。

  顧懷修旁若無人地領著她往別墅那邊走,托著球給清溪介紹:「這是網球,起源於法國,現在西方國家十分流行,國內有些省份也引入了網球課程,如果你想學,今天我教你。」

  清溪接過那顆綠茸茸的圓球,覺得陌生又新奇:「這個怎麼玩?」

  顧懷修已經準備好了球拍,叫來陸鐸,舅甥倆正式比了一場,然後再放慢動作,順便給清溪講解規則。但第一次接觸,清溪聽得雲裡霧裡,孟進、翠翠也不是很明白。教導清溪的任務自然落在了顧懷修身上,孟進、翠翠嘛,一個被陸鐸帶走去學車了,一個去照顧兩條黑狗,總而言之,不能打擾三爺與小姐的約會。

  他們都走了,清溪試了試顧懷修專門為她準備的女子球拍,換成去年,她大概會覺得球拍有點份量,但在廚房鍛鍊了大半年,清溪根本沒有考慮重量的問題,讓顧懷修再說一遍規則。

  女孩杏眼明亮,像課堂上好學的乖學生,顧懷修卻抽走她的球拍,放到一旁,然後朝別墅揚揚下巴,道:「去換身衣服,你這套不適合。」

  清溪不由低頭,她穿的是白衫兒綠裙,哪裡不適合了?

  顧懷修就讓她高舉右臂。

  清溪照做,胳膊抬到一半,上臂、腋窩那裡便緊了,阻礙她自由地揮臂,再回想顧懷修、陸鐸大開大合地揮拍動作,清溪抿抿唇,乖乖地去換衣服。

  顧懷修跟了上來,走在她右側,擋住了刺眼的午後陽光。

  「我自己過去吧。」清溪小聲地道,杏眼緊張地看著路旁的花草。她領教過顧懷別墅內的幽靜,仿佛一個下人都沒有,簡直太適合他動手動腳了,更何況,他準備的衣服肯定放在臥室。有過上次親吻的經歷,清溪再也不敢與顧懷修單獨待在任何封閉的空間。

  「我去喝水。」顧懷修語氣尋常的道。

  清溪:……

  她還能說什麼呢?

  兩人並肩進了別墅,爬樓梯時,顧懷修落後一個台階,清溪看不到他的人,就聽見他沉穩規律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始終跟著她,宛如胸有成竹的猛獸,正一步一步地將他心儀的傻獵物,趕往他的窩。

  那種無形的威壓,壓得清溪心跳如鼓。

  走到旋轉平台,清溪故意往樓梯外側挪了幾步,拉開她與顧懷修的距離。

  女孩白皙嬌嫩的小手離得遠了,顧懷修抬頭,看見清溪緋紅的側臉,他頓了頓,沒再追過去。

  「在這邊嗎?」到了二樓,清溪指著他臥室問。

  顧懷修嗯了聲。

  清溪立即跑了過去,匆匆拉開門板再匆匆關上,「咔擦」的反鎖聲,清楚地傳進男人耳朵。

  顧懷修站在樓梯口,盯著臥室房門足足三分鐘,才去書房倒茶喝。

  臥室裡面,清溪背靠著門,聽見顧懷修離開,她才重重地呼了口氣,心思從外面收回來了,清溪無意地抬頭,就見男人寬闊舒適的大床上,像以前一樣,擺了一套衣物。外側是條白色的短袖連衣裙,裙擺好像有點短,連衣裙內側,還有一件白色的蕾絲……

  認出那是什麼東西,清溪雙頰有如火燒,羞澀、惱怒相繼浮上心頭。

  顧懷修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是沒有責怪他的親吻,但那不代表他就可以送她這種據說只有舞廳歌女才會穿的東西。

  臉頰由紅轉白,清溪重新打開門,目不斜視地快速朝樓梯走去。

  顧懷修剛端起茶壺,聽到動靜,而且腳步聲的方向不對,男人眉峰上挑,立即放下茶壺,大步跨出書房,就見女孩已經走到樓梯口了,臉色十分難看。

  「你去哪兒?」顧懷修皺眉問。

  清溪就像沒聽見一樣,逕自下樓,腳步飛快,只是剛走到兩層樓中間的旋轉平台,就被人從後面攥住了胳膊。清溪試圖掙脫,這舉動似乎惹怒了男人,他猛地加大力氣,清溪便不受控制地轉了回去,一頭跌進男人胸膛。

  「鬆手。」清溪垂著眼帘,冷冷地道。

  女孩無緣無故地耍氣,毫無道理,顧懷修並不喜歡這種態度,但當他強硬地抬起小女人的下巴,卻見那雙乾淨的杏眼裡,不知何時盈滿了淚,將落未落的。四目相對,她抿著小嘴兒偏頭,濃密的睫毛一動,淚兒便雨珠似的滾了下來,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顧懷修再也無法生氣,連手上力道都不自覺地鬆了幾分。

  「不喜歡那件內衣?」剛剛只顧著追人,現在略加思索,顧懷修就猜到了她生氣的理由。

  他居然明晃晃地說出了那兩個字,絲毫不尊重她,清溪更氣了,使勁兒推他。

  顧懷修不想浪費時間爭吵,心知她有誤會,顧懷修將女孩緊緊禁錮在懷裡,按著她後腦,低聲解釋道:「我在國外時看過一篇報導,據說這種內衣除了凸顯身形,更能保護女人身體發育,方便運動。這就是我送你內衣的目的,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會再送。」

  真是這樣嗎?

  清溪半信半疑,但他的懷抱很溫暖,白色上衣瀰漫著陽光的味道,清溪沒骨氣地,捨不得不信。

  「我不知道國外什麼樣,家裡這邊,哪個女人穿那個,一定會被人指指點點。」額頭抵著他,清溪委屈地說,「我還以為,你存心輕視我。」

  顧懷修摸了摸女孩腦頂,望著樓下大廳道:「我不輕視你,我只希望有一天,你敢選擇真正適合自己的內衣,而不是迫於外界壓力,委屈自己穿封建時代傳下來的束胸。」束胸,裹小腳,深居寡出,還有許許多多諸如此類的舊習,全是舊社會加在女人身上的枷鎖,有的已經被打破,有的還需要時間。

  「我想你變得更勇敢。」將女孩抱到更高的台階上,顧懷修扶著她肩膀,直視她猶帶淚光的眼睛道。

  他神色凝重,與內衣帶來的旖旎毫不沾邊,清溪相信顧懷修沒有那層意思了,但顧懷修話里的深意,她似懂非懂。

  「去換了這件。」顧懷修忽然鬆開她肩膀,提醒道。

  清溪低下頭,再轉身,好奇怪,每次生氣後聽完他的解釋,她就一點都不氣了。

  只是清溪剛跨上一層台階,腰就被人掐住了,等她回頭,高大的男人已經欺了上來,霸道地將她抵在樓梯扶手上,一手摟她腰,一手托著她後腦,不容拒絕地吻住了她。

  幾乎才碰到,他便強迫地分開她嘴唇。

  疾風驟雨的吻,熾熱強勢,清溪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地抱住他腰,免得他壓得太厲害,自己從樓梯上掉下去。不知被親了多久,等顧懷修終於鬆開她,清溪舌頭都快麻了,心跳急促,臉龐潮紅,都沒時間思索他為何突然發瘋。

  「我做錯了,你可以生氣,可以找我對質。」小女人軟綿綿地靠著他,顧懷修俯身,嘴唇在她嬌嫩的耳垂旁流連,激起女孩一陣輕顫。不等清溪歪頭躲避,顧懷修再次出聲:「但,如果你再敢負氣離開,問也不問,我會用比剛剛更過分的方式,懲罰你。」

  原來,他方才是在懲罰她?

  清溪心跳停了一瞬,顫巍巍地揚起頭。

  顧懷修看著她的眼,再看向她紅艷的唇,最後,不加掩飾地,將視線移到了她脖子以下。

  直到此刻,清溪才真正明白,他所說的更過分的懲罰是何意。

  「你敢!」清溪氣急敗壞地罵道,同時一口氣跑到二樓,生怕顧懷修再「懲罰」她一次。

  「你可以試試。」顧懷修單手插著口袋,慢悠悠往上走。

  清溪逃也似的躲進了臥室。

  顧懷修直接去了書房,喝茶解渴。

  隔壁臥室的衛生間,為了驗證顧懷修說的是不是歪理,清溪關好門窗拉上窗簾,偷偷地試了下那件西式的內衣。異樣的感覺,清溪臉頰通紅,她沒敢照鏡子看,但身體的感覺騙不了人,才穿了一會兒,清溪就開始嫌棄舊衣了。

  可惜,清溪還不夠勇敢,兩分鐘後,她心情複雜地換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