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淨霖睡得很不好,因為蒼霽箍得他幾次喘不上氣。被窩裡熱,淨霖貼在枕上時覺得自己在出汗。衣料黏在身上,他稍稍一動,蒼霽便會緊隨而來。
蒼霽用指腹虛描著淨霖的眉眼,淨霖抬指將蒼霽的手貼在頰邊,然後半睜著眼,在昏暗裡注視著他。
蒼霽喑啞地說:「要睡嗎?」
淨霖的食指輕輕地抵消他的聲音,從枕間撐起身,斜傾在蒼霽的上方。黑鴉鴉的發鋪在枕席間,順著淨霖的肩頭滑到蒼霽胸口。
蒼霽掌心熱燙,從淨霖的後頸沿著脊梁骨一路滑到了他的腰間。
淨霖若有所思地端詳著蒼霽,說:「不睡。」
「那就這樣。」蒼霽看著他,「讓我多看幾眼。」
淨霖忽然俯首,手臂撐在蒼霽胸膛,對著他凌亂的發輕吹幾口氣,一邊看著它們搖擺,一邊說:「嗯你夢見自己的前世了嗎?」
「我沒有前世。」蒼霽承擔著淨霖的重量,胸口如同被填滿了又酸又熱的柔軟。他略抬頭,鼻尖輕蹭在淨霖側頸,說,「也不指望有下一世。只能竭盡全力,把握此刻。」
淨霖覺得癢,可是蒼霽不讓他退。蒼霽濕熱地呵在淨霖的脖頸,順著弧度緩緩地吻過去。薄唇帶著熱度,又燙又麻,吻得淨霖指尖微縮。
「我如果錯過這一刻。」蒼霽抵在淨霖耳邊,「就好比沒有活這一遭。」
淨霖被蒼霽咬到了脖頸嫩肉,他陡然低聲嘶氣,偏頭說:「輕一些。」
蒼霽力道加重,淨霖徹底貼在了他的胸口。兩個人密不可分,淨霖的發被揉得凌亂,他被衣衫掛住了手臂,蒼霽拽著那布料輕而易舉地撕開。
「不行。」蒼霽恨不能將淨霖揉進身體裡,他探手扯上被,把兩個人籠在其中。他交握住淨霖的一隻手,抬到唇邊,沿著手腕內側一直往上吮咬著留下痕跡,有些咬牙切齒地重複著,「不行我怎麼能對你輕一些?我咬著你,距離吞下去只有一條線而已。」
淨霖半闔了眼,說:「我不要被吞」
蒼霽猛地坐起身,他逼近淨霖,攬著淨霖,發狠地吻著淨霖。單枕被推滾在地上,淨霖被掐著腰拉在蒼霽面前。蒼霽一雙眼凶得發紅,他說:「你不要?你不要我嗎?淨霖,你要推開我,你要殺了我嗎。」
淨霖突然雙掌夾住蒼霽的臉頰,清脆地「啪」一聲。他氣息不勻,湊首胡亂地咬了口蒼霽的臉頰。
蒼霽啞聲低笑,他轉頭追過去。兩個人吻在一起,蒼霽撬開淨霖的唇齒,將那稚拙的舌吮在唇間,毫無顧忌地侵襲霸占。
被子被頂成一團,悶得淨霖探臂想要透氣。可是蒼霽一點也容許他離開半分,那手指被捉回去,摁在蒼霽的胸口。
翌日淨霖從被間爬出來,他被窗口透出的亮光晃花了眼,定了定神,才發覺蒼霽不在榻上。
淨霖趿鞋,從被間出來後繞過屏風,見得鏡中人渾身痕跡。他轉過身,回看自己背上也是痕跡,後腰上被掐抱的地方指印清晰,顯得有些可怖。
分明沒做什麼,看著卻讓人心猿意馬。
淨霖碰了碰耳朵,從屏風上拉下新衣。他松垮地披上寬袖大衫,趿著鞋踢開了門。
外邊銀裝素裹,大雪正稠密地飄。天地間寂靜無聲,蒙蒙亮著,寒意砭骨,卻沒什麼風。蒼霽也套著件寬衫,正蹲在廊子邊沿仰頭看雪。
背上一沉。
蒼霽便收回目光。他微側頭,用頰面蹭了蹭淨霖的發頂。淨霖悶著頭,像餅似的攤覆在他背上。
蒼霽緩緩地前後搖了搖身體,說:「咬得疼麼?」
淨霖「嗯」聲。
蒼霽說:「我也疼。」
「騙人。」淨霖擺正腦袋,「我才沒有咬你。」
蒼霽突然笑出聲,他長舒一口氣,反手扶住淨霖,霍然站起身。他背著淨霖,下了階踩在雪上,轉了一圈,說:「都啃臉上了,還嘴硬。疼得我半夜睡不著,可不得找點事干。」
淨霖環住他的脖頸,說:「看不見,不算數。」
「你好不講道理啊。」蒼霽顛著他,說,「你湊近看,是不是紅了印。」
淨霖伸頸去瞧,蒼霽轉頭就是一口。親完還要再親一口,說:「沒有隨便看的道理。」
淨霖皺起眉,大雪紛飛在眼前,他看著有點低沉。蒼霽探究地偏著頭,正欲說話,豈料淨霖照他臉頰上又是一口。
蒼霽說:「糊我一臉口水。」
淨霖忍不住,惱道:「你糊了我一身!」
蒼霽說:「聽不清。」
淨霖趴在他耳邊,道:「糊糊了我一身口水!」
蒼霽為難地說:「這聲兒怎麼越說越小,糊什麼?」
淨霖小拇指使勁劃在蒼霽背上,說:「口水!」
蒼霽正色道:「我記得我都舔乾淨了。從前到後,從上到下,仔仔細細,認認真真。」
淨霖倏地捂住蒼霽的唇,蒼霽沿著手指就咬他,淨霖要躲,蒼霽就將人顛高,晃得淨霖腳上的鞋要掛不住了。
「鞋要掉了。」淨霖環緊蒼霽的脖頸。
蒼霽說:「長在我背上不好嗎?」
淨霖頓了頓,說:「你小時候不是讓我長你肚子裡嗎?」
「我長大了啊。」蒼霽側頭跟他小聲說,「很大。」
淨霖扶著蒼霽的肩頭,想了一會兒,說:「是很大。」
蒼霽說:「再說一遍。」
淨霖說:「你把鞋還給我。」
蒼霽哄道:「你說完我就給你穿上。」
淨霖審時度勢,在雪間貼到蒼霽耳邊,說:「很——」
廂房「啪」地被推開,千鈺正往外走,見狀默默地收回了腿。雪裡疊在一起的兩個人莫名寂靜半晌,與千鈺尷尬地對視。待千鈺合了上了門,淨霖立即輕踢蒼霽一腳。
蒼霽給他掛上鞋,說:「他怎麼在這兒?」
兩個人衣衫不整,發都亂糟糟,打雪裡待了一會兒,雪屑化濕了一片。淨霖滑下地,踩了一腳雪。沒走幾步,又叫蒼霽給掐著腰扛到了肩頭。
「他在這兒。」淨霖說,「他撈我們出來的。」
蒼霽跨上階,頂開門扛著人進去了。他甩著微濕的發,幾下脫了寬衫,就著已經涼了的水,飛快地擦拭了身,洗著臉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淨霖換著裡衣,伸臂時露出了手腕,紅痕看著顯眼。他瞧了眼鏡子,脖頸處被雪白的裡衣一襯,更加明顯了。
「事多疑點,稍後請他來一敘便知。」
蒼霽抹了冰涼的水,轉身從後撈住淨霖,順著淨霖手臂撩看上去,說:「嫩得像豆腐,輕輕捏一把也要上色。」
淨霖繫著腰帶。
蒼霽對著鏡子,忽然拉開淨霖的手,用另一隻手扣在淨霖小腹,貼著身說:「看見我了嗎?」
淨霖說:「浪蕩。」
蒼霽沉下眸光,他咬著耳回答:「我喜歡興風作浪,在你這裡尤其擅長。」
千鈺進屋時打了個噴嚏,他坐下時聲音發啞,但氣色瞧著好了很多。
「我在迷津找到了左郎。」千鈺一開口便是石破天驚,他看了眼蒼霽,說,「大恩不言謝二位日後如有用得著的地方,我便隨傳隨到。」
「黃泉界如今事務清楚,人命譜上既然勾掉了左清晝,他如何能等到你找到他?」蒼霽說道。
「貴人相助。」千鈺談到此事仍有急切,「左郎說他本已到了渡口,鬼差點了他的名,卻被一人攔了下來。那人不僅請他吃了往生茶,還將他安頓在了迷津。」
「我們墜入忘川河,你如何撈起來的?」
「不瞞二位,我修為不夠,自是做不到。只是那貴人在兩位沉河之後,僅露了個形,便使得閻王避退三尺。隨後他鼎力相助,方才讓情勢迴轉。」千鈺說著打量屋舍,「這院子也是他尋的。」
淨霖飲著熱茶,說:「他是不是告訴了你他的名字?」
千鈺頷首,蒼霽問道:「誰?」
千鈺說:「他自稱名叫奉春。」
蒼霽靜思片刻,說:「原是他,那個討牛肉的鬼差。」
「是他。」淨霖合上茶蓋,「卻不是鬼差。」
「奉春。」蒼霽念著這兩個字,與淨霖對視一眼。
「奉旨喚春。」淨霖將茶盞輕磕在桌上,揚聲說,「東君!」
窗外大雪頃刻加劇,風撞開窗戶。雪花轟然涌衝進室內,散開時竟落下朵朵迎春花。大笑聲自天邊由遠而近,眨眼間已踏入院中。
山河扇隨意地撲開迎春花與雪花,沾著酒氣依靠在窗邊,抖著袍上的碎屑,說:「我還道你猜不出來呢。如何?好弟弟,感不感動?」
蒼霽靠在椅間,他說:「這般大的人情,你必不會白送。」
「是啊。」東君拱了拱手,「我料想帝君豪爽大方,不會占朋友的便宜。尋回前塵滋味如何?想必是失而復得,感慨萬分吧。」
蒼霽餘光看著淨霖,回答:「你想要獅子開口,就不該只給我一半甜頭。」
「剩下那一半我也無能為力嘛。」東君笑說,「不過已尋到了這一步,距離帝君得償所願還會遠麼?淨霖,我此番前來正是為討報酬的。」
「你算得如此精明,還需知會我一聲?」淨霖說道。
「何必妄自菲薄。」東君合了扇,說,「我確實有事相求。這世間除了你們兩位,無人能做到。」
「何事?」
「八苦僅餘最後一個。」東君說,「機緣正在東海。從何處來,便歸何處去!」
他話音未落,已經閃身避開。摺扇嘩地擋在面前,對蒼霽笑似非笑。
「帝君如今尚未渡劫,鯉魚之軀,還是不要與我過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