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這眼睛真的不能再這麼耽誤下去了!」都說婆媳關係難,在姜詩錦母親和奶奶這裡卻是從來沒有發生過。
一家人和樂融融,婆媳倒是和母女沒什麼兩樣。尤其是姑父早早離世,姑姑帶著孩子回娘家之後,母親就好像多了個親姐妹。
老母親心裡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經很嚴重了,更是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讓兒女擔心,可是活了這麼大歲數,主意也正得很:「我自己身體怎樣我自己清楚,你們兩個就不要再說了。」
「媽,你繡可以,不能只為了躲著我們,不讓我們發現,晚上打著手電繡花吧!」姜詩錦的姑姑果然一直在門後聽著,此時此刻也走進來,甩了甩手上的水,「小時候我點著蠟燭看書,都要被媽你說,現在怎麼你反而不注意自己的眼睛了呢?」
「你們還知道是為了躲著你們?」老人家到了這個年紀少不得有些許小孩子脾氣,連委屈帶耍賴的和女兒、兒媳訴起苦來了,「要不是你們總是管著我,我哪裡至於晚上還藏著?」
做女兒、女婿的也知道現在顯然已經不是和老人家能夠講明白道理的時候了——更何況,老人家的堅持其實也沒有什麼錯。也沒給社會找負擔,也沒給自家親人找負擔。
如此想想,兩個人也被老人家的邏輯忽悠了進去:好像確實是自己做兒女的管得有些寬?
「都是詩錦這孩子,當年要是學不好麼?當初說什麼也不肯學,現在又急著四處去找了……」做母親的乾脆換了個角度來找話說,「平時看著她自己心裡也不好受,我也沒辦法和她說。」
「哎……孩子麼,小時候被扎了幾次肯定要害怕,你敢說你小時候不怕去醫院打針?」
「孩子想學就是好的,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還不是為了孩子?」
這下好了,三個人針對的焦點從老人身上又轉移到了姜詩錦母親這裡。
「哎呀……嗚嗚嗚,我不要學,這些有什麼好的?」
「這都是封建迷信!」
「老師說了,過去女子才在家裡相夫教子,去做這些繡花紡織維持生計!」剛上小學的小姑娘念念有詞,可實際上都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害怕。
痛嚇人,流血也嚇人——可小姑娘怎麼想得到自己這些話現在是再無往長輩們的心裏面戳,又是在向許多年以後自己的心裏面戳?
春落在奶奶的繡繃子上,原來奶奶在小姑娘半途而廢的那朵花改繡成了一隻蝴蝶,正是蝴蝶引來了看花把
小姑娘的眼睛忽得亮起:「真」小姑娘沒有再說下去,剛剛一直在惡語相向的是自己,現在就算是再喜歡,小姑娘也沒有好意思開口。
遺憾又倔強,上了一周的學之後,小姑娘似乎已經忘記了前些天發生的一切。可是書包里抽出來的手絹上分明是一隻翩然的蝴蝶一一小姑娘的鼻子有些發酸,眼圈也泛起了紅。
猛得驚起,姜詩錦對著窗外烏白色的天懷念起了江南的水,水裡的小魚是否也在渴望著雨?就像是長大的自己,在故鄉的水邊,每每回憶過去,只想要一場雨掩蓋自己的一切會被人看出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