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歇歇吧,詩錦也不小了,對這些事心裏面都有數,倒是你這眼睛,醫生說了多少次要好好休息,媽你可聽聽吧。」
母親和姑姑都遞過來眼神要姜詩錦開口勸一勸——隔代親隔代親,老人到了一定年紀,誰的話都聽不下去,倒是小輩兒一說話,那是絕對能管用的。
可眾人當中,現在就數姜詩錦沒有資格開口去勸。
四人在屋裡僵持這片刻,姜詩錦奶奶手下不停的開了口:「孩子懂事,你們有時候倒是不懂事了。」
「你們也說了,我如今年齡大了,眼睛也越發的不好……總催著我去做什麼手術,那做的好做不好且不與你們論,就算是醫生妙手回春,不還是不讓用眼?」
「倒那個時候,你們誰來給她做這些繡樣?」
姜詩錦奶奶的眼睛不是老花眼,也不是白內障,偏偏是最麻煩的青光眼,就算是上了手術台,也最多是起到控制的作用,根本沒有治癒的可能。
如果說早些年老人家不瞞著,不拖著,或許這病治起來還有些效果,現在已經造成的影響不可逆轉,做兒女的再著急也幫不上什麼忙。
「奶奶……」姜詩錦在一旁給奶奶順了順氣。平時後者很少發脾氣,今天顯然也是事情沒有更好的選擇,以至於既委屈又無奈。
果不其然,姜詩錦剛停下手中的動作,就對上奶奶和小孩子似的帶著撒嬌和求助意味的眼神。
被夾在中間姜詩錦向著誰也不是,又知道奶奶、媽媽和姑姑各自有各自的道理。
「快同你奶奶說說……」做母親的不是不知道姜詩錦的尷尬,可是話說得難聽一點,老人家活一年少一年了,做兒女的肯定希望老人家在世的時候,能有更好的生活質量。
都到這麼大的歲數了,什麼傳承不傳承的,什麼情懷不情懷的,做兒女的面對自己父母都是自私的——兒孫自有兒孫福,老人家真沒必要這麼辛苦。
「不用她勸我!」姜詩錦奶奶怎麼會不懂兒媳和女兒在想些什麼?「走走走,你們都出去!你們不讓我做我想做的,我活的才不好!」
隔岸的春色已經盎然,但畢竟還是一年裡最寒冷的一段時間,繁花不在,就更沒有什麼遊人如織。
老人家的眼睛不好是明擺著的事兒了,儘管口中不饒人,繡了一段時間,眼睛便酸痛起來,乾脆要姜詩錦自己繡來,做奶奶的在一旁指導。
「你現在已經很熟練了,其實是可以大膽的快一點的。」
看著姜詩錦的謹慎,做奶奶的不由得嘆氣,若是開始的早一點就好了!可是那個時候姜詩錦還不肯學。做奶奶的並沒有埋怨孩子的意思,只是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天意弄人。
那個時候奶奶和姑姑都還能教,姜詩錦卻不願意學,如今掉了個個兒……於是姜詩錦每每碰到繡花針和繡線,心裡就在想著這些,進而總想是著了魔一樣,也難怪有心思不正的同學在這上面做文章。
外面忽然划過的一片雲讓屋裡瞬間暗了下去,奶奶的眼睛一時間還沒有適應黑暗,手也不如當年那麼靈便,繡花針就往手指上碰去:「嘶。」
粉嫩惹人的春桃忽得就炸開了紅艷,刺眼之餘,也在刺痛著姜詩錦的內心——傳承老手藝的人兒年紀都越來越大了,自己的奶奶是這樣,可好歹傳承繡藝的人家不少,那麼別的手藝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