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家

  寧璨約寧嶼在墓園見面,在去的路上,寧璨心裡五味雜陳,他夢裡無數次期盼的全家團聚的場景,居然現實中是以這樣的方式上演。墓園入口處,寧嶼跟在寧璨的身後,一路沿著蜿蜒的小徑向前,進入這片墓園深處一處開闊的地方,繁密的灌木叢中間有一處高大的木棉樹,花未開但枝繁葉茂,樹下有兩座緊緊相依的墓碑,寧嶼把一束媽媽最愛的木棉花放在墓碑前,又看了一眼旁邊爸爸的墓碑,碑文上寫著:「心之所善,九死未悔」

  「媽媽生前最愛木棉花,她曾說死後她希望化作一株木棉,現在她應該和爸爸在地下緊緊相依了」寧嶼望著眼前的木棉樹說到。

  『這株木棉也有十年了,媽媽應該很喜歡』寧璨邊說邊挨著媽媽的墓碑坐在了木棉樹下。

  寧嶼也坐到哥哥旁邊,兩人一時無話,許久後寧嶼哽咽著說道『哥,謝謝你』。

  寧璨抬手拍拍寧嶼的肩膀,:「是我沒保護好你,跟我說說吧,說說我錯過的這十年」

  寧嶼吸了一口氣望著遠處說道:『我永遠記得那天晚上,我被蒙了眼睛扔到車上,他們說要帶我去福利院,我只感覺到車從平穩慢慢開始變得顛簸,然後我就被扔到了一處園子。「

  寧嶼說完看了一眼寧璨,寧璨低頭看著地面,寧嶼又接著說:」他們怕我逃跑,用麻繩將我的手腕捆在一起,吃飯睡覺上廁所都不解開,我每天晚上趁他們睡著,就在床頭蹭那個麻繩。。。「

  『所以你手腕才有了這麼深的傷疤嗎』寧璨滿眼通紅地問。

  『嗯,每天晚上舊的結痂被蹭破,第二天又重新結痂,好在最後我成功了,麻繩終於被我蹭斷了,我厲害吧』寧嶼努力朝寧璨擠出微笑。

  『厲害,我可做不到』寧璨故作輕鬆地說道。

  『後來我逃跑了,跑到附近的一所大學,我闖到了人家上課的教室,藏起來』寧嶼繼續說道。

  『怎麼不找警察,他們這是虐待』寧璨生氣地說。

  『警察會拿福利院怎麼樣嗎,還不是會把我送回去』寧嶼無奈地說,『還好,當時我闖進了那個正在上課的教室,有個金髮碧眼的老師他問了一個算法問題,我記得爸爸講過,我看沒人回答,我就回答了,他問我幾歲,我說十歲,後來他就帶我回福利院辦手續,領養我了』

  『我去過你說的這個福利院,可院長說是個上海女人領養你的,我先去了上海,又跑遍了中國所有的城市』

  『那個上海女人是我的養母,領養我後我們就跟著養父回倫敦了』

  『我怎麼沒想到也有可能是出國了』寧璨恨自己太笨,『他們對你好嗎?』

  『很好,我的養父是哈佛AI人工智慧方面的教授,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也塑造了我的夢想,我成立鬼蝶,希望做網絡世界中的俠客』

  『從小你的夢想就是做大俠,現在你用自己的方式做到了。』寧璨為弟弟成長成如此有力量的人感到高興,又繼續問道:「你一個人異國他鄉在養父母家生活也很孤單吧」

  『還好,雖然養父母很忙,但是我還有個妹妹,比我小一歲,是養父母的親生女兒,我們關係也很好』寧嶼對生活中哪怕一點點甜都感覺到知足。

  『很好,。。很好』寧璨邊說眼淚邊無聲地低落,如果弟弟這些年過的不好,他只會更加壓抑,現在心上總算鬆快了一些。

  『成立鬼蝶後,我就四處搜尋你的消息,有一次無意間侵入政府的安全系統,我發現了你的名字,冥冥中覺得是你,還好我找到你了』寧嶼臉上是幸福的微笑。

  寧璨抬起頭看著寧嶼,"是哥太笨了,對不起",滿眼是愧疚和心疼。

  『哥,想吃你做的蛋炒飯了』寧嶼有點撒嬌地碰了下寧璨的肩頭。

  『那還不好說,我給你做,一輩子,哈哈』寧璨十年來,第一次覺得家又回來了。兄弟二人坐在高大的木棉樹下,聽微風說過,樹葉沙沙作響,樹上幾聲清脆的鳥叫,引兄弟二人抬頭望,那鳥兒在枝椏間歡悅著起舞,不一會兒又飛來一隻,兩隻鳥兒互相啄了啄羽毛,蹭一蹭屁股,呼地一齊飛遠了。

  寧璨收回目光看著寧嶼清澈的眼眸,似一汪清泉,是他見過這世上最純淨的東西。他是懂寧嶼的,也是懂鬼蝶的,他們就像是末日的俠士,為了心中最純潔的理想和這個混沌的世界周旋。若要他們屈服於權勢,屈服於名利,那無異於閹割他們的肉體,撕扯他們的靈魂。他打定主意,要反制王處和恆盛集團的高盛,不讓他們接近寧嶼半步。

  二人走前又把爸媽墳頭周圍雜草拔掉,將墓碑附近打掃乾淨,便離開了墓園,往家趕,寧璨說好要給寧嶼做蛋炒飯。可到了樓底下,寧嶼望著樓上家中亮起的燈,竟不敢往前走,小時候每次樓下看到那盞燈,就能看到燈下窗台前媽媽晃動的身影。可現在他的腳步沉得他提不起來,樓上的燈光也晃的他睜不開眼。寧璨見他止步不前,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說,「走吧,蛋炒飯」

  等寧嶼真的進了門,屋內暖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他任憑這暖意包裹著他,他習慣的甩掉腳上的鞋子,穿過客廳,打開自己的房門。

  『啊,對不起』寧嶼好像看到房間有人,下意識地關上了門。

  『奧,忘了跟你說了,阿蠻腳還沒恢復,我讓她先住家裡了』寧璨聽到寧嶼的聲音快步走過來說,「她住你房間,你不介意吧」

  『嗯,沒關係,我吃完飯就走』寧嶼輕鬆地說道。

  『你也住家裡吧,睡我那屋,我睡沙發』寧璨邊說邊走到廚房,開始收拾做飯。

  蠻蠻從房間走出來,因為剛睡醒,頭髮微微翹起,因為一個腿不能用力,單腿一蹦一跳地來到客廳。寧嶼看著蠻蠻跳過來地樣子,抿著嘴角微笑地望著她。蠻蠻見寧嶼笑著看她,竟也不生氣,跟著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回來,你晚上睡這裡吧,我可以走路了,我回家住』

  『沒關係的,我有地方住,你的精神看著好多了』

  『嗯,你哥廚藝很好,我吃的好睡得好』蠻蠻說完,又有點尷尬,這時寧璨從廚房裡出來笑著說「我聽到有人在誇我呢」

  『誇你廚藝好,我的蛋炒飯做的咋樣了?』寧嶼已經迫不及待的樣子。

  「馬上出鍋!」寧璨說完又一頭扎進了廚房。

  蠻蠻有點尷尬地指著寧嶼的房間說:「你要進去看看嘛?」寧嶼點點頭,走到房間門口,房間的擺設還是十年前的樣子,牆上都是他小時候畫的,各種動畫中的英雄形象,在他的筆下神氣威武。

  寧嶼有點害羞地回頭對身後的蠻蠻說,「是不是很幼稚」

  蠻蠻微笑著搖搖頭:「不是啊,很可愛」,對上寧嶼眼神的瞬間,蠻蠻快速轉移了視線,「你畫的這個木棉花好美啊,讓人想起舒婷的《致橡樹》」

  「你也喜歡這首詩嗎?」寧嶼有點驚喜地問道。

  「嗯,很喜歡」蠻蠻點點頭。

  寧嶼臉上是明朗的笑容,「這是我媽媽最喜歡的一首詩,小時候她經常給我讀,

  我必須做你近旁的一株木棉,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里」

  「你有你的銅枝鐵干,像刀,像劍,也像戟。我有我紅碩的花朵,像沉重的嘆息,又像英勇的火炬」蠻蠻繼續接到。

  寧嶼和蠻蠻相視一笑,蠻蠻突然覺得寧嶼與她的距離在慢慢拉近,近到可以聽到他心裡的聲音。

  蠻蠻本能地後退,腳下不穩,朝地面跌去,寧嶼趕緊左手拉住她的胳膊,右手托住她的腰,將她猛地拉向自己。

  蠻蠻穩穩地跌入寧嶼的懷裡,寬闊溫暖。蠻蠻抬頭不敢看寧嶼的眼睛,目光停留在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和微動的喉結。只聽到他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聲「小心」。耳邊溫熱的氣息,讓她瞬間紅了臉頰。寧嶼扶著蠻蠻靠到門框邊,他則靠在另一邊說道,「看來你還要多休息一段時間了,我有其他地方住,你就住這裡吧,我。。哥比較放心」

  說完寧嶼微笑著轉身進了廚房,留下蠻蠻的臉色漸漸隱入昏黃的燈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