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內憂外患
也許,小樹林中的大多數人全都籠罩在一抹悲傷之中。但作為這些人的中心,白痴卻像是從未有任何的擔憂一般,依舊是坐在椅子上,看著書。
他到底在想什麼?
面對外面的那場烽火硝煙,他究竟……又在等待什麼呢?
遠方,傳來陣陣的哀嚎與廝殺聲。
又是一輪新的進攻被擊退,對於風吹沙中的人來說,他們又勝利了……不是嗎?
隧道中的大門開啟,身染血甲,疲憊不堪的戰士們魚貫而入。位於隊伍最前面的國王呼出一口氣,將手中的巨劍交給其他士兵,自己則是帶領著一群將領回到城堡內,開始做短暫的歇息。
水晶儀式大廳——
頭戴染血的王冠,新的國王坐在那寒冷的王座之上,隔著水幕,看著下方那些正在一一匯報戰事的大臣們。
「陛下,我國的東部和北部地區已經差不多完全被死勉帝國占領,剩下的幾座小關卡現在也是獨力難支,恐怕很快就會被攻破。」
王者呼出一口氣,一把奪過放在座位旁邊的水杯,將裡面的水一口飲盡。
「啟稟陛下,城內的糧草和兵械已經不足夠,在這樣下去,我們不是被殺……就會被餓死。」
水……這位國王需要水。他的手顫抖著伸向一旁的水瓶,可是由於太過顫抖,水瓶中的水始終無法安安穩穩的進入杯中。他一咬牙,乾脆就著水壺喝了起來。
「回陛下!聖女峰要塞……派來信使,希望能夠我們能夠增援……」
終於,王者無法忍耐下去了。他舉起手中的水壺狠狠的扔向那個回報的大臣,大聲喝道:「增援?!聖女峰不是之前我要求它立刻回來援助的基地嗎?為什麼他們現在反而需要我去援救?!」
國王憤怒了。
在這種憤怒之下,所有的臣子都不敢再次說話,而是紛紛跪下,哆嗦著。
邪火站在大廳一側,在看到王者如此動怒之後,連忙走上來,說道:「兄長,別生氣。生氣解決不了問題。」
「不生氣?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想守護父王的國家!」
王者從寶座上站了起來,他握著還染有鮮血的雙拳,大踏步的走下王座,來到所有人面前。
「這是怎麼回事?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這些傢伙以前可是我父王的得力助手,可現在為什麼一點點的主意都沒有?!誰能告訴我如何退敵,我立刻提升他的爵位,並且賞賜百萬蘇拉!」
重賞之下,卻未必有這種勇者。現在雄鹿帝國的情況誰都能看的出來,如果不是靠著這座易守難攻的天然屏障,這座風吹沙恐怕早就已經崩潰。誰能救這個國家?誰能?
「陛下……!恕屬下直言……我們……恐怕已經……已經……」
一個手臂被砍斷的老將軍跪在他的國王面前,淚流滿面。但是王者看到他的這副樣子,立刻勃然大怒!
「你什麼意思。你這是什麼意思?!來人啊,把這個煽動軍心的傢伙處死。我要用他的頭顱,來激勵雄鹿的將士們!」
國王的一句話立刻讓下面的橙子們心驚膽戰。許多人紛紛上來求情,希望這位國王能夠網開一面。就連邪火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再次踏上一步,說道:「哥哥,你對他們生氣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也不能真的說殺就殺啊!父王當日儘管對官員們嚴厲,可也沒有過這種因為一句話說錯就下殺手的經歷!」
聽到邪火也來求情,那些臣子們立刻轉投到邪火腳下,連連說道:「是啊是啊!陛下,當日先帝也沒有過這種胡亂殺伐的前例,還是請陛下開恩吶!」
王者紅著眼,看著這些官員。身為父親的兒子,他也擁有著獨屬於自己的榮耀。在這種危難時刻倉促繼任皇位已經是混亂,再加上剛一上任就必須肩負起如此大的責任,要保護這座危在旦夕的雄鹿,這一切……已經快將這位國王逼瘋了。
「你是國王……還是我是國王?!」
突然,王者一把抓住邪火的衣領,將他拽到自己的面前一喝。伴隨著他的這一聲咆哮,所有的求情聲立刻遏制。
「難道還要你來教我……怎麼做一個國王嗎?!」
邪火,愣住了。
他看著自己面前的兄長,看著這個以往十分親切,有些憨憨的,比誰都努力,總是很仁慈的對待自己這些弟妹的哥哥……可是現在,他的哥哥卻是瞪著一張布滿血絲的眼睛,臉上的崢嶸和恐怖更是充滿了殺氣。
你是誰?
你……還是我當日的那個哥哥……木瀆佛理休斯嗎?
「………………哥……」
「我不是你的哥哥!」
王者一把推開邪火,大聲道:「我是你的王!而你,是我的臣民!!!」
大廳中,寂靜無聲。
只剩下水幕輕輕拍打階梯,所傳來的那輕輕的噼啪聲。
邪火瞪著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的哥哥。他看著他……但卻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個他以前從未見過……從來都不認識的人……
王者的表情兇悍……
可是,在咆哮之後,他那兇悍的表情卻是滿滿的化為驚訝。這位國王捂著自己的臉,看著自己的手。也許,就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對親弟弟說出這樣的話來……
「都……退下吧……」
王者的聲音變得沙啞。他揮了揮手,讓所有人都出去。那些臣民互相看了看後,爭先恐後的離開了議事大廳,不消一會兒,剛才還充滿人的大廳內立刻變得清冷起來……
「………………是的,陛下。」
邪火低下頭,朝著王者鞠了一躬。他轉過身,想要靜靜的離開。可這時,他身後的王者卻是滿臉歉意的抬起手,聲音顫抖地道——
「邪火!我……對不起……」
「呵,沒事。」邪火轉過頭,露出一個苦笑,「我們是兄弟。做弟弟的,怎麼會懷恨自己的哥哥?」
「………………嗯,是的,我們是兄弟。」
王者也笑了。他的臉上重新恢復了昔日的那位兄長表情,呼出一口氣,說道:「那麼今後……你會繼續幫我嗎?」
「沒問題。只要你願意,我隨時可以為你出謀劃策。我的兄弟。」
說完,邪火邁開腳步,大踏步的離開了。
議事大廳內,終於只剩下王者一人。在離開了這些群臣的眼睛之後,他的臉上才再次露出一絲疲倦和不堪。他坐在水幕前的台階上,抬起手,慢慢的取下頭上的王冠。看著這頂皇冠,王者的嘴角……笑了。
「尊敬的陛下,看來,您很苦惱。」
突然,一個聲音從議事大廳內竄出!王者一愣,連忙站起,大喝道:「誰在那裡!」
伴隨著一聲輕笑,一個金髮青年緩緩的走出大廳的陰影處,來到王者的面前,跪下。
「是您忠實的僕人,陛下。」
王者定睛一看,這才舒了口氣,說道:「戴勞古德塞公爵。我不是讓你們離開的嗎?你怎麼還在這裡?」
戴勞微微一笑,說道:「因為,屬下十分替陛下擔憂。所以才留了下來。請陛下恕罪。」
「擔憂?呵,我有什麼好值得你擔憂的。」王者重新戴上王冠,再次挺直腰板,不讓外人看到自己的軟弱。
「陛下,屬下的擔憂可未必是擔心陛下的身體。而是……另一方面。」
戴勞笑了兩聲,繼續道——
「在武技方面,陛下可能在雄鹿國內再也無人能夠比肩。可是,剛才陛下您也看到了,許多的大臣們對於陛下您,卻並不是十分的服從啊。」
這點王者當然知道,自己匆忙繼承王位就面臨大戰,在調度的失靈導致軍隊節節敗退的情況下,如果沒有人對他的能力產生懷疑,這才是讓人奇怪的事。
「古德塞公爵,你剛剛繼任爵位,說這些話,不覺得有些太過失禮嗎?」
王者強行壓抑住內心的憤懣,說道。
戴勞搖搖頭,冷笑一聲,道:「是不是失禮,陛下您比屬下更清楚。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屬下就在群臣中聽到一些風言風語。說什麼……陛下您雖然武力強大,但在執政方面卻是死板,不夠靈活。您是一位適合征戰沙場的戰士,但卻不夠成為一名指揮若定的指揮者。而且……」
「而且什麼。」
「呵呵……而且,有很多大臣都偷偷說,您並沒有經歷過正式的繼承大典,並沒有被神靈所承認。相較起您成為國王,您的弟弟除了在戰鬥力方面不如您之外,各方面都才智卓越,所以您這個王位嘛……」
啪——!
王者抬起一腳,重重踢中戴勞的胸口,將他踢飛。戴勞在空中打了兩個圈之後,落地,捂住胸口,開始大聲咳嗽起來。
「古德塞,注意你的言辭!別以為你是公爵,我就不敢動你!」
戴勞咳嗽著,但即使如此的咳嗽,他的嘴角卻還是掛著笑容:「咳……咳咳咳……呵呵,陛下,屬下這一腳……該挨。只要能夠成功將事情告訴陛下,挨再重的腳踢也是值得的。只是有些事情……陛下不得不防。尤其是在這種危難時刻,屬下……真的很希望能夠成為陛下的警世恆言,專門說一些不好聽,但卻絕對有用的話……」
戴勞慢慢的爬了起來,咳嗽著,向王者行禮。一聲冷笑,依舊從他那沾著血水的嘴角中露了出來……
「既然陛下不喜歡看到屬下……那麼屬下……告退。呵呵……」
說罷,戴勞就捂著肚子,慢慢的轉身。只留下那位在大廳中呆若木雞的王者,面帶笑容的,離開了議事大廳……
呵呵……呵呵呵呵……
戴勞的嘴角,掛著笑容。
在離開議事大廳之後,這些笑容,更甚。
「戴勞。」
蒼老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戴勞愣了一下,捂著肚子,轉頭看。但只是一眼之後,他就再次冷笑,說道:「原來是坎帕校長。失禮了。有什麼事嗎?」
坎帕看著這個年輕人,沉默不語。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
戴勞沒有再去看這個前任國王的老朋友,不僅僅是因為他不再去神聖恩寵上學,還因為這個老人看起來比以前要蒼老了很多。原本還算是紅潤的臉龐,此刻卻是充滿了刀刻一般的深痕。而這些,都是在前任國王逝世之後,浮現出來的。
「戴勞,我奉勸你一句。」
在戴勞即將離開之前,坎帕終於開口——
「如果你識相,就好好的為雄鹿效忠。今後的史書上,一定會有你光輝的一頁。你的故事,也會成為英雄的傳說,好好的被後人傳誦。」
戴勞冷笑一聲,轉過頭,朝著坎帕行了個禮,說道:「是嗎?那麼,我就拭目以待了。」
說完,戴勞就再也不理會坎帕,徑直離開,前往自己的家族駐紮在懸崖上的兵營了。
望著戴勞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拐角,坎帕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胸口,低下頭。
四十多年……
整整四十多年的友誼……就這樣,轉眼間煙消雲散。對於夜靈族來說,四十多年也許的確不能算是太長的日子,但即使是這宛如生命長河中短短的一瞬,卻也讓這位老人……掉下淚來。
「你對人類付出了太多的感情。 .zhosyan.c 即使你明明知道,最後肯定要經歷悲傷的離別。」
水銀龍的話在腦海中回想。儘管這兩個多月內銀已經不止一次的告訴過他,但這股悲傷還是填在胸口,揮之不去……
是的……對人類付出了太多的感情……是我的錯……
坎帕捂著胸口,大口的喘息。
可既然錯了……那就不妨繼續錯到底吧。即使豁出性命……我也要保護他留下來的這個國家……他一手……歷經血雨腥風,才重新建立起來的國家!
「坎帕先生。」
路西菲爾來到了坎帕的身旁,看著這位捂著胸口,蜷縮在角落中的老人,叫了一聲。
坎帕強忍住心中的憤怒與悲傷,扶著牆,站了起來,說道:「我要你拿的東西……都拿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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