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雨……停了
這天對於風吹沙城來說,絕對是一個災難日。
尤其,是對在城堡內工作的各種官職人員和各種貴族來說,更是如此。
兩名精意級別的戰士突然之間不明原因的對戰,不僅拆了城堡的一角,毀壞了整個溫室花棚,摧毀了半個資料庫,還造成了大量平民,士兵,貴族的死傷。
根據後來擺在王者桌子上,讓這位陛下頭疼的報告來看,這次一共有124名大小貴族和官職人員在這一場災難中死亡,69名士兵陣亡。更有44名貴族官員失蹤,27名士兵和三名將領下落不明。毫無疑問,這些人應該全都被埋在那瓦礫之下,生還的機會嘛……渺茫。
不過,也許值得慶幸的是,普通平民的傷亡率並不算高,只有3人重傷。但這也是因為皇族區內本來就不允許普通平民進入的緣故。不然的話,損失可能更加慘重。
後來,列出的死亡名單也讓王者倒吸了一口冷氣。在死者中,煉心級別戰士68名,粹靈級別戰士23名,臼骨級別戰士1名。另外還有博學士10名,導力武器開發人員13名,剩下的就是各類負責掌管文職工作,負責處理整個王國各個機關運作的人員數以百計。就僅僅因為兩人的互毆而造成的損失來說,可以算是慘重的。
對死難者家屬的大量撫恤金和城堡的重建費用讓王者頭疼,好不容易才填充殷實的國庫再次變得有些捉襟見肘。這還不算最麻煩的,尤其是碰到那些死也不肯接受國家的撫恤金,哭著喊著要自己的家人回來的親屬,怎麼勸也勸不聽的,才是讓王者最為頭疼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歷次有關善後處理的會議上,王者總是會先憤怒的扔下這份報告,對每一個在場的官員大聲咆哮著這句話。
不僅是他,就連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清楚,為什麼事情會突然發展到這一步。原本這不是一個很好的日子嗎?將國王找到的「二女兒」嫁出去,然後開開心心的和死勉國結盟。可是現在,前來迎親的兩人突然間就死在自己的首都,還把一切都弄得一團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者在頭疼。其他大臣們也因為王者的頭疼而頭疼。在這個時間裡,沒有人有時間去理會那位「二公主」到底怎樣了。即使後來有人說那個小女孩被一個男孩在混『亂』中帶走,王者也因為那個小女孩只是一介平民,也沒有去詳細調查。畢竟,現在有更多,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調查。
不過,有壞處,好處似乎也有那麼一點點。
死勉國的那位祭祀特使很遺憾的前來表達慰問,同時為自己國家的兩個瘋子的突然互斗而造成的損失道歉。為了表達誠意,對方也同意不需要聯姻,就這樣達成結盟協議。關於那兩名戰士死在風吹沙這件事的調查,那位特使也表示理解,向王者轉達了會向死勉國國王說情的意願。
那麼……賠償呢?對於死勉國兩人互斗,給風吹沙造成的損失呢?應該怎麼賠償?
這些,王者開口詢問。但祭祀特使卻是哈哈笑了一下,打了個馬虎眼。這意思很明顯,我們已經不要你們的公主就和你們結成同盟,而且還承認德薩地區是屬於你們雄鹿的領土了。你們還想怎樣?真的想撕破臉,和大陸第一的強國對著幹嗎?
經過這樣的交涉,一場原先需要聯姻才能達成的聯盟,就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之下達成了。對於雄鹿來說,很難說這樣的聯盟究竟是好還是壞。至少在表面上死勉國不會再來『騷』擾雄鹿邊境,這,也就夠了。
「傻嗶~~~!傻嗶嗶~~~~~!」
小麵包拉著白痴的衣服,歡快的跳來跳去。她不斷的把頭在白痴的胸口摩擦,笑著,跳著。對於她來說,這段時間其實並沒有多麼的難受吧?因為相比起去年在南丘斯小鎮的遭遇,這一次她可是在皇宮裡吃好喝好睡好,還有人服侍。雖然胡桃來看自己時臉是板著的,但到底還有一個認識的人。所以這幾天裡這丫頭不僅沒有瘦,似乎還有些長胖了。
細雨還在下。但空中的冰晶卻已經消失。
白痴打著傘,看著在那邊穿著膠鞋,撐著傘在雨水中轉悠的小丫頭,緩緩呼出一口氣。
「看你這副樣子,終於放鬆了啊。」
鎖鏈蠕動,『露』出其中的血瞳。
白痴不答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那邊蹲在地上,直勾勾的看著雨水在水塘中點出一個個圈圈的小麵包。也就是在這時,街道的那邊傳來一陣喧鬧聲。白痴抬頭,只見那名胖祭祀正從一輛馬車中『露』出個頭,笑容滿面的和周圍群眾揮手,前往魔導列車站。
「你就這樣放過他了?」
小麵包站了起來,看到那個胖祭祀後,她笑著指著他的臉,大聲叫喚道:「傻嗶~~~傻嗶啊~~~~!」
那邊的胖祭祀揮好手後,重新把頭縮了回去,享受著他優雅而充滿光榮的回程之旅。而白痴則是冷冷的看著他的馬車,直到其離開。
「…………他,必須死。」
腦海中,白痴做出了回應。
「對我的計劃,他知道的太多。但,現在無法殺他。」
「哈哈哈,對!現在沒辦法殺!即使退一萬步來說,他也是死勉國的特使啊。我們也需要他回去和那位死勉國王說明那兩個被你害死的傢伙是完全出於『自願』,鬥毆而死。如果在他把這個情況告訴死勉國王之前就死了,說不定死勉國王真的會要求雄鹿嚴格調查,到時候你的情況可能就複雜了。」
白痴緩緩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嘿嘿嘿,你想得不錯。只是可惜啊~~~!我無法『舔』一下這個小人的鮮血嘍~~~!說實話,我真的很想品嘗一下背叛者的血『液』,至今為止死在你手上的忠臣和好人已經夠多了,偶爾殺殺這種愚蠢的小人,換換口味貌似也不錯?」
「……」
「可惜,今後他很可能再也不來雄鹿了,你如果想要他閉嘴,恐怕就必須親自往死勉國跑一趟。但即使如此,你要孤身一人在不引起任何懷疑的情況下進行刺殺,再平安無事的退回來,可說是困難重重啊。」
「……」
「只要是人所做的事情,就絕對沒可能完美。任何的陰謀都一定有破綻可言。很不幸,你這條計策的唯一破綻就是那個傢伙。雖然那個小人為了自己的前途,未必會主動說出來。但他畢竟是個小人。誰也不能保證他不會在又一次的死亡威脅之下,把你的計劃給出賣。」
小麵包等到看不見馬車和歡送隊伍後,才轉身跑到白痴身旁,再次抱住了他的腰,啊嗚啊嗚的叫著。
白痴抬起左手,輕輕摩挲著這個小丫頭那粉『色』的頭髮。眼神中流『露』出少有的柔和。
「…………所以,我化了妝。將能夠牽扯到我身上的機會,降到最低。」
「哈哈,沒錯!你想的的確很周到!不過,我還是覺得有些可惜。你買那些『迷』『藥』,葡萄酒,衣服,化妝物品花了不少錢吧?更重要的是,你把八萬蘇拉就那麼花出去了。買了個女人,連碰都沒碰一下就殺了,不覺得可惜?哦,我指的碰是上了她。你們兩個在那裡親吻的場面不算。」
「…………不。」
抱住這個小丫頭之後,白痴拉著她的小手,往回走。同時,一個可怕的說辭,也一併從他的腦袋裡面跳了出來。
「魔晶卡,在她的母親手上。」
「要讓一個殘廢的平民死於意外,有很多種方法。」
劍柄處的血瞳剎那間散發出更為耀眼的光芒。四周那濛濛細雨似乎也體會到了這突如其來的冰冷,就連落在這個惡魔的頭頂上,也顯得十分的恐懼。
「呵呵呵……哈哈哈哈!我喜歡,人類小子,我喜歡!這麼惡毒的手法實在是太漂亮了。你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真的把錢給那個『妓』女吧?沒錯!這樣做就對了!誰能從惡魔的手裡賺錢?想要惡魔的東西,除了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之外,還要加倍償還!哈哈哈,有趣!那我們還等什麼?快,快走啊!我都等不及看你用什麼方法來弄死那個老太婆了呢!」
冰冷的雨水還沒有散開,天空中的烏雲依舊籠罩著。小麵包從白痴的懷裡抬起頭,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可是突然間,她好像覺得很冷似的,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白痴見狀,連忙去抱她,可這個小丫頭剛一被白痴抱住,就開始大吵大嚷,扔開雨傘,不肯消停。
「麵包,怎麼了。」
白痴強行抱住她,開口詢問。
只可惜,那個畫板如今並不在小麵包背上,她根本就無法表達自己的感情。她只是掙扎著,蠕動著,想要脫離白痴的懷抱,逃走!
也就是在這時……
「陛下……!」
蜜梨,從身後出現。
而當她急促的喘著氣,好不容易才理順呼吸後所說的第一句話,就讓四周那些原本就已經十分恐慌的雨水,再次被惡魔的氣息震開!
「那個……本應該已經死掉的……叫艾絲特的女孩……她……她…………!」
深夜,雨。
比起幾天前,今晚的雨水變得更濃。而夜『色』,也更深。
醫院內,空『盪』『盪』的。
在這樣的深夜,已經連續忙碌了幾天的醫院也終於陷入沉睡,變得靜悄悄。
神聖的病院本就應該接受這份寧靜,不是嗎?
可為什麼,在這樣的寧靜之下……
一個帶來黑暗的影子,卻是緩緩地……緩緩地……
走在病房的走廊之中?
…………影子,緩步前進。
每一步,都極其小心,不發出任何的聲響。
他那黑『色』的瞳孔仿佛有著可以吞噬所有光芒的力量,踏出的每一步,都能夠讓地面結起一層薄薄的冰霜。
影子並非漫無目的。他的目標很明確。
很快,他就在黑暗中站在了一扇特殊治療的病房門前。伸出那被鎖鏈層層纏繞的手臂,拉開房門。
房間裡,一個紅髮的少女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嘴上帶著呼吸器。
在少女的床旁放著許許多多的儀器,更有許許多多的針管『插』進她的體內,讓那些吊著的許多吊瓶內的『液』體進入她的身體。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她的胳膊上有一個小小的嫩黃『色』花瓣紋身。顏『色』有些淡,就像是在慢慢消退似的。看起來……很像是家裡那棵杜蘭樹開出的花。
也許,只是個巧合吧……
黑『色』的瞳孔掃過房間,再落在旁邊的儀器上。在那上面,描繪著少女心跳的指針正不斷的撥動著。雖然有些虛弱,卻很平穩。
黑瞳再次掃過房間內的其他角落,在另一邊的牆上掛著許多的導力照片。其中有些拍出了類似心臟的東西。有心房裂開的照片,也有心房被人用一種極為精密的手法縫合的照片。白痴看了看照片下的寫字檯,上面零零散散的放著各種病例。而病例最後的簽名,則是……
坎帕。
黑『色』的瞳孔閉起,再睜開。
影子毫不猶豫的走到床上的女孩身邊,伸出手,就要去拔那些維持她生命的針管。也就是在這一瞬間……
黑『色』的瞳孔,放大。
轉身,黑『色』劍刃出鞘,只聽得當一聲巨響,白痴的腳步後退,來到窗旁。
「是你?真的是你!為什麼?你已經殺過她一次了,為什麼即使這樣還是不肯放過她?!」
出現在眼前的,是胡桃。
她手中握著一根鐵棍,臉上不僅沾滿了淚水,還充滿了憤慨,與絕望。
為什麼不放過她?
因為她一旦活著,隨時可以用這次的事件來威脅自己。她知道的太多了,消除所有的不安定因素,是活下去的最有力保證!
白痴呼出一口氣,由於上次發動第三獄後沒有得到好好的休息,所以他其實一直都處在一種極其虛弱的狀態之中。在這種狀況下他還要帶著手腳上的那些束縛就顯得更為吃力,現在僅僅是和胡桃一擊,自己就被『逼』退到窗前。
胡桃也是很害怕,她很清楚白痴的強大,當然也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和他比起來,簡直就是天上地下。可明明如此的害怕,她卻說什麼也不肯讓開。這位公主回過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安睡的少女,不由自主的更加緊的捏了捏鐵棍,閉著眼,大叫一聲撲了過來。
「呀啊——!」
白痴喘著粗氣,一時間竟然雙腳發軟!措不及防之下,他唯有舉起暗滅抵擋,可平時削鐵如泥的暗滅在這一刻竟然連一根鐵棍都砍不斷?!撞擊之下,白痴不由得身子向後一仰,失去重心後撞碎那落地玻璃,幾個翻滾後來到那大雨瓢潑的院子裡。
「白痴,住手啊!她……她已經這樣了,你還不肯放過她媽?!」
白痴吸了口氣,讓自己的虛弱好受一些。他緩緩站了起來,重新維持好姿勢。面對眼前始終要阻止自己的胡桃,他閉上眼,再次睜開。手中的暗滅已經指著地面,六劍之一的殺招,已經蓄勢待發了。
「讓開。」
胡桃一怔。她曾經親眼見過白痴好幾次維持這樣的姿勢。更清楚這個姿勢所代表的意義!那一瞬間,她竟然覺得自己恐懼的雙腿發軟,整個人也不由自主的癱了下來。可還不等白痴抬腳走過來,她又再次咬牙,重新站了起來。
「我不讓!對你來說,這個姐姐究竟算是什麼?你已經利用完了,也殺過她一次了,這還不夠嗎?!我好不容易給她吃了『藥』,讓她假死,保住最後一絲『性』命送到這裡……可你……還覺得不夠嗎?!」
「……她,是道具。」
白痴的聲音冷淡,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
「一個利用完了,就必須處理掉的道具而已。」
「這點,我告訴過她。而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利用價值。」
胡桃的面『色』唰的一下變了。她咬著牙,握著鐵棍的手更是開始瑟瑟發抖。
(我……究竟在面對什麼?!)
(雖然從以前開始……我就知道他很冷酷……很恐怖……)
(但……我竟然一直都在和這麼冷酷的人……打交道?!)
看到胡桃的腳步重新放軟,白痴收回暗滅,抬腳走去……
(怎麼辦?他……他過來了!我要阻止他嗎?可我怎麼可能阻止得了他?!)
(其實……他說的沒錯……誰能保證這個姐姐今後不會用這件事來反過來威脅他?如果到時候威脅到小麵包了,該怎麼辦?胡桃啊胡桃,難道你能夠負起這個責任嗎?)
(好可怕……好害怕……不行……我根本就不可能阻止他……這不是我的錯……因為我太弱了!如果我強行去阻止他,他可能連我都殺!)
(所以……我根本就不可能阻止得了他……)
(我……阻止不了…………他)
白痴,從胡桃的身旁穿過。他瞥了她一眼,再次毫不遲疑的來到病床前,伸出手,抓向那生命維持裝置……
「喝呀!!!」
白痴低頭,暗滅瞬間拉出。黑影閃過,半截鐵棍在空中轉了無數個圈後,在地上敲的桌球作響。而下一刻,胡桃則是立刻撲上去,趴在紅髮少女的身上,含著淚,咬著牙,死死的盯著白痴。
「讓開。」
「我不讓!!!」
面對那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黑『色』劍刃,胡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卻依舊沒有讓開的意思。
「…………剛才,我已經看出來你的實力。你,很弱。不讓,我連你一起殺。」
「白痴,有本事你就試試吧!但我要告訴你,只要有我胡桃.杜雷亞.佛理休斯在這,你就休想在我眼前殺掉這個姐姐!」
白痴的眼前容不得玩笑,也容不得反對意見。他調轉暗滅,雙手握住劍柄,舉起。劍尖直接抵在胡桃的背脊上,只要他一用力,胡桃和艾絲特兩人就會立刻魂歸幽冥。這一次,即使坎帕親至,也絕無可能再有倖免。
「最後再說一遍,讓開。」
胡桃緊緊的抱住艾絲特的身體,閉上眼,甚至已經不敢開口回話了。她的淚水從眼眶中溢出,濕透了床墊,也傷透了她的心……
白痴沉默著,劍,卻沒有立刻『插』下。
因為他不能理解,他實在是無法理解這位公主的做法。
換作任何一個人,在面對死亡的威脅時難道不是立刻明哲保身嗎?在明知道敵不過對方的情況下,逃跑,委曲求全,不才是正常的做法嗎?
可是……
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如此的保護這個會對自己產生威脅的女子?
「她……和你非親非故。 www.hoshyn.com 」
「你,為什麼要救她。」
白痴舉著劍,等待回答。他已經定好主意,一旦胡桃的回答不讓自己滿意,那麼這把劍就會立刻『插』下去。將這個自己已經討厭到極點的公主和威脅自己的女人,一併抹殺!
很快,他就等到了那個答案——
「我不是在救她……」
胡桃淚眼模糊的抬起頭,帶著憐憫與悲傷的眼神,望著白痴。
「我是在救你……白痴……」
那一刻,原本準備落下的劍,停在了半空。
那一刻,被冰層覆蓋的瞳孔,慢慢融化。
那一刻,窗外的雨停了。
那一刻,抱著小麵包一直坐在庭院某個黑暗角落裡,津津有味的看著這幕戲的蒙面黑紗少女,卻是發出了一聲惋惜的嘆息。
「可惜啊~~~」
黑紗少女抬起手,撤去頭頂遮雨的無形屏障。她看著懷中那個呼呼大睡,再也沒有任何憂愁的小丫頭的睡臉,搖了搖頭。
「沒想到最應該讓你看到的一幕反而沒有發生。你說,這是不是很可惜呢?」
小麵包伸了個攔腰,在黑紗少女雙手所創造的無重力空間中,再次甜美的睡了過去。嘴角,則散發出幸福的微笑……
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