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7,1097三:五十九

  ?

  ,23:59

  銀色的世界中,站著兩個人。

  一大,一小。

  穿著斗篷人的男人手中握著那把象徵著絕對毀滅的滅世之劍,透過斗篷下的陰影,看著眼前的那個孩子。

  而這個孩子,也是咬著牙,嘴角半帶著自嘲般的笑容,毫無畏懼的看著眼前的這個斗篷人。

  風,停止了……

  星辰的移動,此刻也停止了。

  這一刻,呼吸,心跳,血液的流通,全都停止了。

  整個世界……

  似乎,也已經陷入了停頓……

  「……………………………………你,不後悔嗎。」

  良久,良久。

  那個斗篷人拔出插在沙漠中的黑暗之劍,將劍尖指著自己面前的沙地,陰冷而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從那斗篷之下傳出。

  金,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彎腰,拾起地上的小刀和半把斷劍,倒握著,舉在胸前。

  「世上沒有後悔藥吃。既然做了,再去後悔已經沒用了。」

  斗篷人看著這個孩子,沉默著。

  片刻之後,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那麼,你現在的心中,究竟又有著怎樣的打算。」

  「打算……」

  金低下頭,思考了一下。之後,這個孩子抬起頭,用那雙嚴肅而又認真的眼神看著斗篷人,語氣堅定無比地說道——

  「綁架犯叔叔,我,親手放棄了我最後的一個機會。我也知道,現在,我等於已經被判了死刑。」

  「但是,我不後悔。因為在這三個月里,我明白了很多的道理,也想通了許許多多之前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思考的問題。」

  「我……是一個嬌生慣養的王子。曾經的我以為在皇宮的演武場中練練劍,騎騎馬,就是所謂的鍛鍊。從來沒有經歷過如同這三個月一般的生死磨練的我,實在是太過不成熟,太過幼稚。」

  「以前的我……也不會思考。遇到事情,一方面總想著仰仗自己是王子的身份去壓迫對方自動偃旗息鼓。如果對方不肯因為我的身份而罷手,我就會想方設法的逃避,或者推給其他人來解決。」

  「這樣的我……實在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王位繼承人。」

  「身為一名國王,需要有力量。」

  「但有了力量之外,還要有一顆仁慈,與能夠原諒他人的心。」

  「勇氣與智慧從來不會是相互矛盾的東西。堅持自己的主見,不要輕易讓別人的意見所擺布。知道自己需要什麼,需要做什麼,那就堅持不懈的做下去。」

  「擔當,責任,與義務。國王不是建立在你可以肆意驅馳你的民眾的前提之上的。而是建立在所有的民眾都支持你,愛戴你的基礎之上。」

  「原諒雖然一時間傷害了你,但卻始終愛你的人。原諒他們因為沒有站在最高位,而無法全面考慮事情的思想。學會站在每個人不同的立場上去思考,嘗試去理解對方這麼做的原因和理由,不要因為單純的『理念』,而將『理念』錯誤,僵硬的套搬到任何事情上面。」

  「然後……就是謙虛。」

  「要學會對周圍的人謙虛,要學會對四周的環境謙虛,也要學會對這個世界謙虛。」

  「世界不是圍著我在轉,而是我要去適應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如果想要毀滅我,那是極其簡單的。只要我不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去行動,還以為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話,那我不僅會為我帶來毀滅,還會為我所關心的人,關心的事物……所有的一切,都帶來毀滅。」

  金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眼,腦海中回憶著過去三個月來的所有一切,最後,緩緩道——

  「為王之道,博大精深。要做一個好國王,短短三個月內所能體會到的東西,卻讓我察覺到原來我還有更多的東西沒有來得及去學習。」

  「我……現在不再把自己身為『王子』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但,我又重新認識到自己就是一個『王子』。」

  「我希望能夠成為未來雄鹿的國王。成為一個擁有足夠勇氣,智慧,信念的領導者,帶領我的國家,我的人民,在這塊悲傷大陸上繼續持續下去」

  「我希望能夠給他們帶來更加幸福的生活……」

  「希望能夠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讓我的國家,變成一個走在街上,總是能夠聽到歡聲笑語的地方」

  沙礫,沉默著。

  一個十歲孩子那稚嫩的發言,因為這寬廣的世界,而聲音散開了出去。

  這裡,是死地。

  除了他和這個斗篷人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聽到這些話。

  不過,這已經夠了。

  因為這些話不單單是說給這個斗篷人聽得,同時,也是說給他自己聽,讓這個未來的國王那幼小的心靈中,打下這三個月來,最為堅實的一根地基。

  「……………………………………呼。」

  斗篷人,略微昂起頭。

  那漆黑色的瞳孔透過斗篷透射出來,落在這個孩子的臉上。

  「可惜,你已經沒有機會了。現在的時間,已經遠遠超過了午夜十二點。你的機會,已經消失了。」

  「哼,綁架犯叔叔,你沒聽明白我剛才的話嗎?」

  金更加緊的捏了捏手中的兩把殘破不堪的武器,全神貫注地道——

  「我說過,我想要成為雄鹿未來的國王……所以,我就絕對不會死在這裡不管你是多麼的強大也好,不管我和你之間的實力懸殊多麼的劇烈也好。哪怕只有億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會束手待斃」

  「…………………………………………」

  斗篷人凝視著這個孩子看著他那絕對不像是絕望者露出的眼神。一時間,沉默不語。

  因為現在已經不需要再說什麼了。

  再多的話語,在這一刻也已經變成了累贅與無用之物。

  這個孩子的腦子現在極為清醒。那不是單純的匹夫之勇,也不是一個沒頭沒腦的熱血傻蛋。

  這是一頭幼獅正在學會捕捉自己的對手,而當這個孩子的雙眼終於徹徹底底的鎖定住這個斗篷人的瞬間……

  嗖

  剎那間,小金的身影就從斗篷人的面前消失在斗篷人稍稍抬頭,略微感到驚訝的瞬間,這個孩子竟然已經出現在了斗篷人的背後,倒捏著的小刀斷劍順著身體的旋轉一拉,直接取向這個斗篷人的後頸

  斗篷人沒有回頭,他只是略微朝前踏出一步。同時,手中的黑劍連看都不看,直接刺向身後小金的胸口。身在半空的小金立刻抬起雙手,用手中的武器在黑劍上一隔,這個小小的身軀立刻借力飛了起來,來到斗篷人的上空,雙手再次旋轉,如同陀螺一般切向斗篷人。

  十歲的王子,猛攻。

  他發揮出過去三個月內所能學到的所有東西,儘快速度快,但卻毫不凌亂的發動攻勢。

  他的招式狠辣,速度奇快。憑藉在苦難中磨練出來的**,這個孩子的爆發速度簡直令人驚訝

  他突然出現在斗篷人的面前,手中的小刀扎向對方的大腿。可當斗篷人閃過之後,他卻又是剎那間轉移到了斗篷人的身後虛招實招運用的何等巧妙,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所能夠做出的動作

  但是,他的攻擊很犀利,防禦也同樣的細膩。在與斗篷人的戰鬥中,他十招之內幾乎有六七招都不得不進行格擋。可這個孩子的細膩之處卻在攻擊的縫隙中及時利用體型和動作擋下任何一招刺向他身體的劍擊。謹慎而大膽,細膩與粗礦,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完全體現在了這個孩子的身上。逐漸的,這種風格也取代了他之前所有學到的王室之劍,成為了他獨有的戰鬥姿態

  啪

  金落地。但,卻是雙腳雙手同時落地。

  他那雙小栗色的瞳孔中開始不再充斥著人類的喜悅,憤怒,害怕,擔憂等種種感情。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專注。

  這雙眼睛的瞳孔開始擴大,開始極力吸收任何一道光線,看清對方的任何一個動作。

  雙耳豎起,動用所有的細胞傾聽四周傳來的每一聲沙沙作響的聲音。支配著自己的身體,做出最合理,最符合當前情況的動作

  心武——

  野性。

  也許很多人都會認為野獸的戰鬥方式代表著狂野,代表著暴怒。讓這種心之武技受到了太多人的摒棄,尤其是貴族成員。

  其實,真正的野性同樣充滿了智慧,充滿了力量與敏捷,速度與技巧的融合。

  自然界中從來沒有什麼所謂真正的叢林之王。大自然賦予野性生物的智慧與生存技巧遠遠超過人類所能想像到得總和。

  豹的優雅;獅子的力量;鬣狗的狡詐;靈猴的識趣進退;禿鷲的見縫插針;蜘蛛的守株待兔。

  不拘一格,就是這種心武的風格。

  在戰鬥中還能保持強大的觀察力,警惕性,以及確保自己最大的生存能力,就是這種心武的絕妙武器。

  歷史上有記載的出名的野性之武的人也許並不算多。但每一個,都不可否認的能夠活的很久,在別人「英勇」的捨生取義的同時,這種心武之人卻始終能夠最好的存活下來,然後,擊敗自己的敵人。

  當——————————

  刀的劈砍讓黑劍格擋,但隨著這一檔,小金在半空一個翻身,落地之後,直接雙腳一蹬,從斗篷人的胯下鑽過。也不等轉身,他的雙手直接後轉,抓著那兩把實在不能說是武器的武器,刺向自己的身後

  刺向,自己的敵人。

  刺啦——當————

  餘音裊裊,劍刃與劍刃相撞的聲音,再次開始在空中傳開。

  金倒握武器,在攻擊之後立刻轉身,重新恢復戰鬥姿態,瞪著那雙瞳孔幾乎充滿了整個眼眶的眼睛,看著面前的敵人。

  敵人………………?

  斗篷人,不動了。

  他背對著小金,沒有再轉過身來。

  他為什麼不動?

  也許,是因為那破損的斗篷已經裂開……

  也許,是因為斗篷下露出的那隻左臂,手臂上,那一道淺的不能再淺,連血絲都沒有映出來的劃痕……

  ……

  …………

  ………………

  風,吹散了那破損的布片。

  隨著那黑色的布片伴隨著陣陣的微風卷上半空,斗篷人右手中的劍,也是緩緩收縮,漸漸,消失在了他的右手之中。

  這個舉動很讓小金奇怪,但他不敢大意。他相信,自己面對的人絕對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既然自己在午夜十二點之前沒有向他發起挑戰,那麼自己現在帶給他身上的這道傷痕,也絕對不可能成為自己重獲自由的理由

  所以,他警惕著,捏著劍和刀,警惕……

  「嗚」

  下一刻,這個斗篷人突然從遠處出現在小金的面前,閃電般的一拳,轟中了他的腹部小金一愣,瞬間渾身疲軟,雙手中拿著的武器也被斗篷人順手一抄,捏在對方的手裡。

  「咕嗚……咳……咳咳咳……」

  「你,可以走了。」

  斗篷人捏著手中的劍和小刀,緩緩說道。

  「走……?咳咳咳……你……你不是說…………?」

  金坐倒在地,瞳孔中的擴大開始緩緩變回原先的樣子。他大聲咳嗽著,心中充滿疑惑。

  「啊,我說過。午夜十二點之前, .zhaoshyn.co 你能夠給我帶來傷痕,那麼,你就重獲自由。現在,你辦到了。」

  金簡直不敢相信這難道又是什麼詭計嗎?

  「這……不可能雖然……我沒有表……但我……還是有……時間概念的我在……殺掉那頭鬣狗……時……恐怕就已經……過了十二點怎麼……可能?」

  「啊,是嗎?那我不知道。」

  斗篷人右手上的鎖鏈開始蠕動,一些漆黑色的鎖鏈開始盤繞著他手中的小刀和那把斷劍。與此同時,說道——

  「至少,我以為現在還是十一點五十九分。那邊的那個懷表,就是這樣告訴我的。」

  「什麼?」

  金一愣,在咳嗽了兩聲之後,他轉過身,走到剛才商人的駱駝們呆著的位置。果然這裡的沙地之中有一塊懷表,這是……那個大鬍子商人的懷表?而且……這塊錶停了停了的時間……

  十一點……五十九分?wx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