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羅炎，在魔王學院上學
陰森恐怖的教室，掛滿刑具的課堂，一位模樣猙獰的惡魔站在黑色石質講桌的後方。
他的名字叫厄諾斯，是一隻鑽石級（VII級）的恐懼惡魔，頭頂長著兩隻巨大的公牛角，就像一頭直立行走的野獸。
那高大的身軀裹在一件猩紅色的長袍之下，猩紅的眼睛在兜帽的陰影下散發著瘮人的凶光。
而他身後的黑板更不得了，只見上面用石灰筆寫著潦草的一行——
【關於如何高效地折磨人類，並從其尖叫聲中收集恐懼能量的方法。】
「恐懼和魅惑不同，但本質其實都一樣……我們力量的源泉是人們的信仰。我們的信徒不會讚美我們，但他們會為我們終日惶惶，而事實上這也是一種祈禱。」
「因此死掉的信徒毫無意義，只有活著的信徒才能為我們貢獻源源不斷的力量。」
「這裡得記一筆……我們既要讓我們的獵物恐懼，又要避免過度的折磨導致他們死亡或者壞掉。」
「畢竟如果獵物失去了對外界刺激的反應，我們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將失去意義。因此，最上級的折磨往往是無形的……不過同時你們還得注意，如果折磨的太輕，可能會起到反效果，比如讓獵物爽到。而這同樣是我們必須避免的。」
「集中注意力！別覺得你不是恐懼惡魔就用不上這些知識，就算你是魅魔也能從中汲取經驗。永遠不要讓你的獵物得到你，只有當那些舔狗們得不到你的時候，他們才會將你們當成他們的神靈……我希望你們從莉莉絲女士那裡學到的不只是搔首弄姿的本領。」
這裡是地獄的最高等學府魔王學院。
顧名思義，就是培育魔王的地方。
當然了，由於地表的人類越來越強，如今的魔王已經沒五百年前那麼吃香了，甚至儼然成為了一種消耗品。
因此絕大多數學生的目標都是留在魔都，最好是能當一名內務部的公務員……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了。
總之，為了畢業之後能夠留在後方，講台下的同學們都聽的聚精會神……只有羅炎聽的背脊發涼。
原因無他。
在座的各位要麼是惡魔，要麼是亡靈，只有他一個人類，而且還坐在教室的正中央。
每次課上講到關於人類的內容，他就算神經再大條，也很難不菊花一緊。
尤其是厄諾斯教授，總是講著講著，就裂開血盆大口沖他神秘微笑。
厄諾斯的微笑只是一方面，有時候麻煩也會來自他的身旁。
坐他隔壁桌的恐魔魯米正時不時偷瞄著他，一臉蠢蠢欲動……希望這傢伙只是在腦袋裡腦補一下，別真鋌而走險了。
坐在另一邊的夢魔麥金利則是對著前排的炎魔吹風，嘴裡還時不時的小聲念叨。
「聽說人類在四十度的環境更容易打瞌睡……」
羅炎不知道這傢伙從哪聽來的，也不知道這傢伙妄想在自己睡著之後做什麼。
厄諾斯教授的課，他覺得自己就算是被烤熟了也未必睡得著。
相比起坐在他左右兩邊的哼哈二將，更過分的還是坐在他後排的米婭小姐。
這位小姐是一位魅魔，有著粉紅色的頭髮和桃心形的尾尖與瞳孔，耳朵的上面還長著一對綿羊似彎曲的角。
校服的裙子被她改得很短，已經到了讓人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哪兒的程度。
從這堂課開始，這傢伙就在找他的茬，要麼用翹在桌子下的腳尖踢他椅子，要麼打個誇張的哈欠朝他後脖子吹風。
這傢伙是最危險的！
別的惡魔好歹需要施法，而她只需要依靠自己的種族天賦就夠了。
不施法就不會留痕，中招了也沒處說理。
羅炎不敢有絲毫大意，生怕被抓住了破綻，以至於課堂上講的那些東西被現學現用在自己身上。
整個班上除了他之外，也只有一個叫伊格的傢伙比較正常。
這貨雖然是魅魔，但是個男魅魔，屬於高階惡魔生態鏈的最底端的那種。
由於羅炎的地位類似於大熊貓，是魔神欽定的「保護動物」，欺負他有很嚴重的法律後果，因此通常由伊格來擔任班上被欺負的對象。
這傢伙是真的可憐，那楚楚可憐的眼神有時候連羅炎這個鋼鐵直男都忍不住心疼。
當然了，有時候他也拿不定主意，這傢伙是不是故意裝出來的就是了……
搞不好也得提防一下！
踢凳子的頻率漸漸變得有些過分了，羅炎是可忍孰不可忍，回頭瞪了米婭一眼。
然而後者非但沒有任何收斂，還挑釁地舔了舔嘴角。
酒紅色的瞳孔就像甘甜的巧克力軟糖，羅炎只是與這傢伙對上視線，精神就控制不住的恍惚了一下。
那不是魔法，而是魅魔的種族天賦……這幫傢伙的瞳孔天生就有著攝人心魄的力量。
只有高階惡魔或者精神力足夠強大的人才能夠免疫，但羅炎很顯然這兩者都不屬於。
要遭！
他剛這麼想，已經來不及了。
就這一瞬間的功夫，站在講台上的厄諾斯已經發現了他回頭的小動作，立刻發出公牛似的咆哮。
「羅炎，敢在我的課上搞小動作，你的膽子不小啊！！！」
整個教室都在顫抖，坐在前排的同學已經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而這只是厄諾斯訓斥學生時的常規音量。
「對不起，先生——」羅炎噌的一聲站了起來，連忙認錯，卻被又一聲暴跳如雷的怒吼打斷了。
「對不起？地獄沒有對不起這個詞！把頭抬起來，盯著我的眼睛！你敢看魅魔的眼睛，不敢看我的？不要服從恐懼，去克服它！沒錯就像這樣！很好，你可以去廁所弄乾你的褲子了！哈哈哈哈！」
厄諾斯自顧自地放聲大笑了出來，課堂上也爆發了笑聲。
「哈哈哈哈哈！」
只有伊格用小鹿般的眼神望著羅炎，一副擔心的樣子。
米婭砸了砸舌頭，雙手抱著後腦勺，臉上寫著不滿，不知是在可惜厄諾斯教授壞了自己的好事兒，還是在遺憾弄濕某人褲子的不是自己。
當然，羅炎的褲子並沒有濕，自然也沒有去廁所的必要。
面對同學們的笑聲，他沒做任何回應，只是無奈地坐了回去。
地獄嘛，這種情況太常見不過了，他也不是頭一回被這座學院裡的老師戲弄了。
就在昨天，教授幻術與控制系法術的魅魔莉莉絲女士還拿他當施法素材現場教學了一番。
坐在他後排的米婭，剛才大概是對那位女施主拙劣的模仿。
至於厄諾斯教授，其實已經算是這所魔王大學裡比較友善的那種教授了，至少是能教他一些有用的本領的。
拜他所賜。
身為一名生活在地獄的普通人類，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恐懼惡魔的眼神嚇尿過了。
而反觀莉莉絲女士，只是單純拿他尋開心而已。
直到今天為止，他仍然無法免疫魅魔的控制系技能，怎麼想都是那傢伙的教學方針有問題！
至於他一個普通人類是怎麼來這鬼地方上學，那就說來話長了。
首先，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來自地球的穿越者。
穿越的起因是一場交通事故，中間的過程他已經記不清楚，總之當他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在奧斯大陸的地下最深處的魔神神殿裡，背後是神秘的咒文和五芒星。
根據神殿裡的暗影牧師所言，他的母親是一名人類侍僧，而父親是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血族。
按理來說他身上會有一半血族的血統……但其實並不是這樣。
在這個世界，血族的傳承並不是通過原始的交配完成的，而是需要舉行初擁的儀式才能完成血族力量的傳承。
那是一套相當麻煩的流程，不但考驗人力物力，還得考驗被施法者的族譜。
通常來講只有血族與血族的結合，才會在一出生的時候便獲得血族親族的初擁。
作為一名不光彩的私生子，羅炎顯然是沒資格獲得初擁的。
而流淌在他血管里的，也只是普通人類的血罷了。
他從父親那兒繼承的頂多是一張帥氣逼人的臉，和疑似高貴卻並沒什麼卵用的血，除此之外就沒什麼了……雖然他也沒期待過能有什麼就是了。
他的母親蒂法尼在生完他之後不久便去世了，而父親在過去的十八年則是壓根兒就沒出現過。
不過這其實也無所謂了。
起初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羅炎還覺得人生一片灰暗，這輩子冇了。然而待了一段時間之後他發現，其實也沒那麼絕望。
首先，人類在地底世界是魔神陛下欽定的「保護動物」。
凡侍奉於魔神的人類子民，地獄的亡靈生物與惡魔皆不得騷擾，也不得歧視，更是嚴格禁止加害，違者將被處以極刑。
無論這是為了做給地表偷偷信仰魔神的信徒們看，還是為了保證地獄的物種多樣性，總之地獄裡的人類都是有證的，而且過得其實都不錯……只要不是被抓進來的獵物或者戰俘。
雖然指望強者為尊的地獄社會完全不歧視人類是不可能的，但至少明面上是不會有惡魔或者亡靈生物對同為魔神信徒的人類施法的，並且越接近地獄的政治中心越是如此。
除此之外，人類考取地獄的高等學府還可以加分。
不過由於人類的魔法天賦屬於墊底的那種，就算加了分絕大多數人類也根本考不上就是了。
除去就學的優勢，還有就業方面也是相當不錯的。
雖然絕大多數惡魔的工坊都不歡迎孱弱的人類，但真理部旗下神殿的侍僧卻永遠向人類敞開大門。
這一職位相當於地獄的公務員，有一定的地位，並且收入尚可，雖然沒什麼晉升空間，但也不會有任何危險，死後還可以不必成為亡靈，靈魂直接進入轉生池，下輩子直接當惡魔。
羅炎這一世的生母就是侍僧。
雖然當個侍僧也不錯，但羅炎可不想一輩子都待在地獄，哪怕他有尊貴的「魔都戶口」。
地獄確實有人類不假，但這兒壓根就不適合人類生活。
別的不說，這裡的「海洋」都是上千度的岩漿，隨隨便便一波熱浪就能讓整個城市的溫度升高上百度。
這點溫度對惡魔和亡靈來說沒什麼，甚至對矮人也沒什麼，但對人類來說卻是致命的。
他能活到今天，純粹是魔都的魔法結界的功勞。
被厄諾斯教授戲弄完的羅炎只覺得如坐針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這堂課後半部分講的「讓人類尖叫的100種妙招」有些超綱。
這時候，外面走廊總算響起下課鈴聲。
坐在教室里的小惡魔就像聽到了起跑的發令槍，「嗖」的騰空而起飛向窗戶，嘴裡尖叫著「我的、我的」，目標直指隔壁塔樓的食堂。
然而眼看著他們就要飛出窗外，卻「砰」的一聲結結實實的撞上了一堵空氣牆。
瞬發白銀級魔法！
大氣之牆！
望著講台上的恐懼惡魔，羅炎的眼中滿是羨慕。
在奧斯大陸，無論是地表世界還是地底世界，等級劃分都沿用的是第一紀元流傳下來的標準。
其中最低級是黑鐵（i），然後是青銅（ii），其次是精鋼（iii）、白銀（iv）、黃金（v）、鉑金（vi）、鑽石（vii）、紫晶（viii）、宗師（ix）、半神（x）。
半神之上其實還有個近神（XI），通俗點兒講就是宛若神靈。不過在地底世界，這個等級疑似只有地底世界的統治者魔神能達到。
另外，每個等級其實還有五顆星的細分。
只不過由於在同階位的戰鬥中，經驗與技巧所占的比重更大，星級細分的參考價值有限，所以並不常用。
能夠瞬發四級氣系魔法的恐懼惡魔……
厄諾斯教授恐怕已經有五星鑽石的實力了！
順便一提，羅炎是青銅（II）。
雖然他的理論知識異常豐富，年年期末都是年級前列的那種，然而無奈種族天賦實在沒有魔力這一項。
就在耷拉著翅膀的小惡魔們罵罵咧咧的從窗戶底下爬起來的時候，站在講台後面的厄諾斯跺了下腳。
「肅靜！我還沒說下課！給我滾回去座位上！」
那動靜就像地震一樣！
見是厄諾斯教授發威，原本還在罵罵咧咧的小惡魔們頓時被嚇得臉色蒼白，一個二個都手腳麻溜的爬回了自己的座位。
看著同學們重新坐下來，厄諾斯教授環視了教室一眼，用力清了清他的公牛嗓子，接著嗓門洪亮地大聲說道。
「同學們，這是我教給你們的最後一堂課了，我希望你們把課上的內容記牢靠了！尤其是有些人，想保命最好聽仔細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羅炎總感覺厄諾斯教授的那雙牛眼睛瞪了自己一眼，背上又不自覺地滲出汗來。
鑽石級惡魔的威壓，不是一個區區青銅級的亡靈法師能抵擋的。
況且他這個亡靈法師還是摻了水的。
聽到厄諾斯教授的聲音，教室里的大小惡魔和亡靈們紛紛議論起來。
「最後一堂課？」
「什麼意思？」
「今年的暑假提前了？！」
「提前的不是暑假！蠢貨們，是你們的畢業典禮！」看著這群還念叨著暑假的愣頭青，厄諾斯失望的搖搖頭，用雄渾的嗓音繼續說道，「地表的冒險者太過強勢，前線的魔王不夠用了，所以今年全校的畢業典禮都被提前了。」
他的話音剛落下，教室里的小惡魔們又是一陣尖叫。
「嗷嗷嗷！撕碎他們！」
「我要咬下他們的耳朵！」
「我吃腦袋！」
小惡魔本不是高階惡魔，嚴格來說是進不了魔王學院的。
不過他們都是小惡魔中的貴族，自然不能和其他小惡魔一樣一概而論。
雖然很多時候羅炎都覺得，這幫飯桶可能還不如一般的小惡魔聰明，至少那些狡猾的傢伙往往能多活兩集。
坐在後排的米婭舉起了手，在一眾惡魔的目光中站了起來。
「可是厄諾斯教授，我們是三年級學員誒，得明年才畢業，您是不是記錯了？」
厄諾斯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冷冷說道。
「記錯了？是你們還搞不清楚狀況！今年前線告急，三年級和四年級一起畢業……不過你們比四年級的幸運，留校的名額都給你們了。等明天早上，你們不用帶課本，八點鐘準時到畢業典禮的會堂，九點鐘會有內務部的人過來帶你們填志願。」
「你們還沒上過幾節實戰課，最好祈禱自己不要被分配到前線，那地方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尤其是最近形勢可不樂觀。」
小惡魔們都呆住了，把玩著拔指甲鉗的恐魔魯米也愣住了，包括對著炎魔背後吹涼風的夢魔麥金利，嘴巴鼓成了球一樣。
「怎麼會……」米婭瞪大著眼睛，桃紅色的瞳孔閃爍著惶恐，白皙的大腿隱隱發抖。
羅炎還是頭一回見她露出這幅表情，往常都是在伊格的臉上看到。
可能她家裡有了解前線戰況的人。
不過……真有這麼誇張嗎？
實不相瞞，雖然這座魔王學院裡的絕大多數學生都對魔王這個職業唯恐避之不及，來這兒上學只是為了鍍金，但他卻是奔著魔王這個職位考進來的。
至於理由，也很簡單……只要成為了魔王就會被派往地表附近。
這是身為人類的他回到地表世界唯一的機會。
雖然羅炎很清楚事情可能沒有那麼簡單，但至少值得一試。
就算地表世界再危險……也不至於比地獄還危險吧？
在這兒，炎魔打個噴嚏都有可能把他誤傷了，還有如狼似虎的魅魔虎視眈眈著他。
羅炎已經打定了主意，明天第一志願就填魔王好了。
至於這魔王怎麼當，那就由不得這群惡魔了。
反正他是能苟就苟，能用小皮鞭和痒痒撓絕不上四十米的大刀，爭取不被人類視作威脅，也不被後方的同僚盯上。
打太極嘛。
魔法他不擅長，但摸魚他可太熟練了。
也許是上過戰場的緣故，厄諾斯很清楚那兒的狀況。
雖然並不喜歡這些混日子的紈絝子弟，但他終究還是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學生們去送死。
惡魔折磨人類的手段他清楚的很，人類那邊怎麼折磨抓到的惡魔他也是最清楚的。
看著這群面面相覷的愣頭青，他用公牛似的嗓門繼續喊道。
「你們有一個晚上的時間給家裡寫信……沒種的懦夫們！」
「下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