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馬拉島。
高達千米的炎魔巨人重新變成火山的一幕,引發了市民們狂熱的熱情。
他們或許會害怕高達千米的炎魔巨人,但絕對不會害怕一座沉寂的千米火山。
無數市民自發地來到街頭,或是步行,或是駕駛車輛朝著火山的方向涌去,就好像幾十股黑色的支流從陸地匯入海洋。
不只是他們,那些受到庇護的基地人員似乎也異常激動。
除了馬克和麥蒂森,似乎沒人在乎地面上昏迷不醒的艾瑪博士。
麥蒂森目光複雜地望著昏迷不醒的母親,馬克就站在她的身後。
如果拋卻一切的身份和倫理觀念,麥蒂森一定會對艾瑪的所作所為表示唾棄,但她終究是艾瑪的女兒,而且還是非常非常受疼愛的那種,任何人都有資格對艾瑪的反人類行為表示唾棄,唯獨麥蒂森沒有。
馬克倒是有這個資格,但是在女兒面前,他實在是無法對她的母親說出什麼罪有應得之類的話語,只能幽幽地嘆息一聲,伸手揉了揉麥蒂森的腦袋。
「帶她走吧。」
淡然的聲音有些突兀地響起。
馬克和麥蒂森皆是一驚,連忙轉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這才發現那一襲白衣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手中提著棕色的皮革手提箱,肩膀上蹲著一隻可愛的小黑貓,似乎與之前的模樣沒什麼不同。
但無論是馬克和麥蒂森,都無法再用以前的眼光去看待他了。
原因也很簡單,高達千米的炎魔巨人實在是超越了他們的認知,這絕對不是人類能擁有的力量……
兩人神色複雜而又敬畏地望著林易。
馬克望了眼身邊沉默不語的女兒,目光忽然一堅,望著林易開口道:「林先生,是艾瑪趁我們不注意啟動了奧卡,我們有試圖阻止她,但是……」
「不用說了,我知道。」
林易神色淡然地打斷了馬克的話語,而後望著昏迷不醒的艾瑪淡淡道:「你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帶她去醫院吧,不用擔心我會不會出手殺掉她,她已經得到了自己應有的懲罰。」
「……」
麥蒂森微微一怔,旋即忍不住面露喜色。
馬克不像麥蒂森這麼天真,他覺得林易不可能會這麼輕易地饒恕艾瑪,如果真的這麼做了,那只能說明艾瑪此刻受到的懲罰比死亡還要可怕。
想到這裡,馬克咽了口唾沫,強忍著心悸感硬著頭皮問道:「林先生,請恕我冒昧地問一句,艾瑪她……到底怎麼了?」
「……」
林易神色平靜地望了馬克一眼,直到看得馬克毛骨悚然,脊背發涼,才神色淡然地開口道:「很簡單,既然是她喚醒了拉頓,那麼自然要由她來承擔後果。」
「所以,我將所有因拉頓甦醒而產生的恐懼全部傳輸到她的腦海,只可惜,她那脆弱的心靈顯然無法承受數以萬計的恐懼,因此才會在恐懼中突然昏迷,這是大腦面對極端情緒時的自我防護機制,從這方面來說,她的身體還是很有求生欲的。」
望著神色淡然的林易,馬克和麥蒂森面面相覷。
雖然馬克對於林易到底是如何將這麼多人的恐懼,塞進一個人的腦袋裡這件事感到非常好奇,但考慮到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馬克還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轉而問起了有關艾瑪的問題。
「所以,艾瑪她其實沒事?」
「當然沒事。」林易淡然地望了昏迷的艾瑪一眼,「只是等她醒過來,還要接著承受那些因她而產生的恐懼,直到將四萬七千六百八十三個人的恐懼全部體驗一遍,她才能徹底還清她的罪孽。」
「多……多少?」
「四萬七千六百八十三個人。」
馬克瞪大了眼睛望著神色淡然的林易,回過神來後連忙開口問道:「那她現在體驗了多少——我是說,多少份恐懼才會讓她像現在這樣昏迷不醒,大……大小便失禁?」
說道最後那句話,馬克忍不住瞄了一眼身邊的女兒麥蒂森。
好在麥蒂森並沒有感到難為情,只是一臉關切地望著林易。
林易飛快地算了一下,旋即神色肯定地說道:「大概三千六百多個吧!」
「三千六百個?!」馬克瞪大了眼睛,心算一下後怔然道,「這麼說來,艾瑪還要經歷十幾次這樣的昏迷?」
「當然不是,恐懼的承受閾值不是這麼計算的。」
林易搖了搖頭,望著馬克淡然道:「馬克,你應該知道什麼叫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在經歷了三千六百份恐懼後,艾瑪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達到了極限,後續的每一份恐懼都是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以,如果按照你的方式進行計算的話,她大概還要經歷幾萬次的昏迷。」
幾萬次……人的一生也不過幾萬天而已!
如果每天都在昏迷中度過,那跟植物人有什麼區別?
麥蒂森怔怔地望著昏迷不醒的艾瑪,目光中滿是複雜。
馬克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猶豫了。
他知道現在不是為艾瑪說話的時候,就好像殺人犯的親人在葬禮上請求受害者家屬的原諒一樣,除了遭遇更大的羞辱外什麼也得不到。
林易淡淡地望了他們一眼,轉身朝著火山下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我知道你們有些難以接受,但這是她應得的懲罰,如果連這些恐懼都無法承受,那就讓她做一輩子植物人吧,或許這樣的她還能更討人喜歡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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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媽媽一個人的錯,我也有錯!」
麥蒂森忽然大喊一聲,而後匆匆從林易身邊跑過,張開雙手攔在他身前。
林易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俯視著這個神色堅定的少女。
「孩子,你想讓我饒恕你的母親嗎?」
「不。」麥蒂森搖了搖頭,自嘲一笑,「我也想這麼做,但我的良心不能允許我如此厚顏無恥,所以……我想請您允許我跟母親一起分擔罪責!」
林易眉頭一挑,饒有興趣地問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嗎?那可是四萬多人的恐懼,哪怕是打個對摺也絕對超越了你的心理承受極限。」
「我想清——」
「她沒有!」
馬克連忙從後面捂住了麥蒂森的嘴巴,望著林易神色誠懇地說道:「林先生,還是讓我來吧!艾瑪之所以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是我沒能在當初哥斯拉與莫托的戰鬥中保護好安德魯,是我沒能在安德魯死後陪在她的身邊……」
安德魯是馬克和艾瑪的兒子,數年前被哥斯拉與兩隻莫托的戰鬥波及,死在了舊金山廢墟中,艾瑪就是受到這件事的刺激,因此做出了改變。
至於馬克,他選擇了另一個方式,那就是退出帝王組織,逃避這一切。
麥蒂森原本還在憤怒的掙扎,但聽到馬克誠懇的懺悔,她掙扎的力度也越來越小,最終神色默然地安靜下來,順便將手輕輕覆在了馬克的手上。
馬克越說越覺得有愧,終於沒能忍住,淚流滿面地望著林易道:「林先生,是我沒能盡好一個丈夫的責任,所以,還是讓我來替她承擔恐懼吧,這是我應得的懲罰!」
「……」
林易眼角肌肉微微抽搐。
這是什麼?午夜八點檔的家庭情景劇嗎?
當然,吐槽歸吐槽,看到這父女兩人真情流露的模樣,林易的臉上還是流露出一絲明顯的心軟。
猶豫一二後,林易認真地說道:「馬克,換一個地方我很樂意聽你懺悔,但是現在還是算了吧,艾瑪必須完整地接受她的懲罰,無論是你還是麥蒂森都不能替她承受……」
聽到這裡,馬克和麥蒂森神色都黯然下來。
但就在這時,林易又忽然開口:「每月一次,每次半個小時。」
馬克和麥蒂森微微一怔,連忙追問:「什麼?」
林易強調般解釋道:「每月一次,我會給她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她可以保持清醒,不受恐懼的影響,這是我最後的底線,如果你們不接受的話……」
「接受,當然接受!」
馬克連忙點頭,生怕林易改變了注意,
林易點了點頭:「那就好,現在就帶她去醫院吧——哦對了,記得掛神經科,雖然掛什麼都沒有用就是了……」
說完,林易提著手提箱繼續邁開腳步,很快便消失在馬克和麥蒂森的視野中。
馬克沉默地將麥蒂森擁進懷裡,複雜而又地望著林易消失的方向。
就在這時,威爾博士忽然興沖沖地走了過來。
「馬克!馬克!馬拉島的居民都在向這邊趕來,似乎打算在火山上開一場派對,或者祭典什麼的,我和基地的同事們商量了一下,都打算跟本地居民們一起慶祝慶祝,你也要跟著一起來嗎?」
威爾博士的聲音將馬克和麥蒂森從失神中喚醒。
馬克神色怔然地望了威爾博士一眼,又將目光越過他,望向後方那些56號基地的組織人員,以及因有人駕車經過而顯得熱熱鬧鬧的山路。
直到這時,馬克才猛然感覺自己回到了現實。
而方才發生的一切,包括與林易的交談似乎都只是一個夢……
但……那真的是夢嗎?
馬克沉默地與麥蒂森對視一眼,轉頭望著一臉期待的威爾博士,猶豫道:「博士,不知道你剛才有沒有看見……」
威爾博士疑惑道:「看見什麼?」
馬克張了張口,猶豫一二後還是沒能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很感謝你的邀請,不過我還要帶著艾瑪去醫院掛號,所以……」
「哦上帝,艾瑪博士!」威爾博士瞪大了眼睛,「我居然把她給忘了!馬克,你還在等什麼,趕緊把她送到醫院啊!」
很顯然,威爾博士還不知道艾瑪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但等他知道了真相,又會作何感受呢?
馬克苦笑一聲,伸手將昏迷的艾瑪從地上抱了起來,然後與麥蒂森一起將她的身軀搬上越野車,發動車輛朝著山下駛去。
與此同時,在眾人旁邊的熔岩巨石上。
林易神色平靜地站在那裡,一隻手提著棕色的皮革手提箱,渾身籠罩著能夠折射光線的引力場,目送著越野車沿著山路漸行漸遠,直到越野車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林易才轉過頭,俯視著熔岩巨石的陰影淡然道:
「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
充滿複雜情緒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一個渾身半透明的金髮女子宛若幽靈般飄出,目光深情而又複雜地眺望著遠處的山路,口中輕聲道:「每月一次,每次半個小時,這就是我為您帶路的所有酬勞。」
「不,這不是酬勞。」林易搖了搖頭,「這是你身為母親應盡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