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嚴空曠的大殿上,只有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站在那座七大王國人人渴望的鐵王座下首,一雙灰綠色的眼睛怔怔地望著上方。
「當你想像自己坐在上面的時候,感覺如何?」
略帶中性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培提爾·貝里席心中一驚,但面上卻不動聲色。
「所有的大臣和侍女都會假笑著向您行禮,包括哪些這些年來一直嘲笑您的人……」
「頭顱都沒了,還怎麼假笑著行禮呢?」培提爾·貝里席反問道。
「好一個野心勃勃且心狠手辣的男人。」瓦里斯笑著說道。
培提爾毫不在意地笑了:「如果是你呢?」
「什麼?」
「坐在那張椅子上。」
「呵呵……」瓦里斯失笑一聲,「如果說君臨城內有誰不想做國王,我一定是其中之一。」
「我可不想因為王座招惹上七國內所有想要坐上王座的人——嗯,還有海外那個瘋狂的坦格利安小女孩。」
「怎麼?害怕那個巫師?」
「你不怕?」瓦里斯反問道。
「……」
培提爾扭頭瞥了他一眼,答非所問地說道。
「我一直在思考這些年所做的究竟有沒有意義,在那種見過一次就無法忘記的神奇手段面前。」
「您謙虛了,貝里席大人。」瓦里斯面帶微笑,「對於這個問題,我相信妓院下那些埋著的屍骨比我更有發言權。」
「一個從另一片土地而來的人,飽受歧視和挫折,經受著驚惶和恐懼……」
培提爾的語調仿佛一個吟遊詩人。
「但您最終都經受住了,在一代又一代的國王耳邊低語……我很佩服您,瓦里斯大人。」
「我也很佩服您,貝里席大人。」
瓦里斯面上帶著微笑,與同樣笑著的培提爾對視著,只是這笑容有幾分真,幾分假,只有兩位當事人自己才會知道了。
「說說吧……」培提爾轉過身,向著大殿外走去。
「說說什麼?」瓦里斯跟在旁邊。
「那個巫師。」
「巫師……」瓦里斯嘆息一聲,「這些年來,我的手下抓獲了各種各樣自詡巫師的人,但無一例外都是些裝神弄鬼的冒牌貨。」
「哦是嗎?」培提爾笑了一聲,「我為這些冒牌貨的下場感到抱歉,但我們這次討論的人,在眾目睽睽下,用看不見的雷霆擊殺了我們的新……前國王。」
說著,培提爾看似真誠,實則毫不在意地道:「抱歉,在我的一生中還從未見過如此快速的王位更替,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
「可以理解。」瓦里斯笑著說道,「不過有件事要糾正一下,那並非是完全看不見的雷霆,桑鐸·克里岡說他看到了一道一閃即逝的火光。」
「是嗎?」培提爾眉頭一挑,不動聲色將這個情報記在心裡。
「相信我,君臨很少能見到冒牌的巫師,所以能出現在君臨的每一個巫師都值得警惕,而那位刺殺了國王的巫師……」
說到這,瓦里斯的腦海中便再一次浮現出了那一雙令他為之失神和敬畏的眸子。
「怎麼……」培提爾·貝里席望著他,「瓦里斯大人有什麼情報嗎?」
「那是個真正有魔力的巫師。」瓦里斯面色一正,「說實話,我是絕對不想招惹到那樣一個人。」
「瓦里斯大人說笑了。」
培提爾笑了一聲。
「連諸神庇佑的國王都因他而死,我又怎麼敢去招惹呢?」
……
……
君臨城的鐘聲再次響起,一如之前勞勃去世的時候。
林易躺在在複雜巷道的一個陽台上,身上披著一條淡褐色的羊毛毯,陽台邊緣堆滿了盆栽和鮮花。
「你現在叫阿利,明白嗎?」
下方有些輕微的聲音傳來。
「一個可憐的孤兒,阿利,就像這個城市中其他的孤兒一樣。」
「我……」
「你要知道,出城並不難,難得是上路,我們將要走很長的路——哦對,托那位刺殺了國王的巫師的福,現在出城也沒那麼容易了。」
「巫師?通緝令上說那是個惡魔!」
「哦是嗎?就算那是個惡魔,也是替你報了殺父之仇的惡魔,小鬼,現在你已經不是那個高貴的千金小姐了,你是個沒人在乎的孤兒,一個孤兒不會在意是巫師還是惡魔殺死了國王,他更想知道下一頓飯要怎麼解決。」
「我……我只是覺得搞清楚狀況會能讓我更快找到他……」
「哈!怎麼?你也想成為巫師?或者說惡魔?」
「如果這能讓我報仇的話……」
艾莉亞認真地說道。
「……」
尤倫皺著眉頭停下腳步,第一次認真審視了這個小女孩。
「聽著,我負責將你平安帶到北境,其他的事情隨你怎麼辦,總之與我無關。所以,現在,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阿利」
「好孩子……沒人會對一個孤兒詳加盤查,因為這是多此一舉,君臨城每個孤兒都是這樣。」
說著,尤倫搖了搖頭。
「這一次我弄到二十個人,他們可不像你那私生子哥哥……你父親讓我自己去黑牢里挑人,那下面的人可沒有貴族少爺,不論老的少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讓他們知道你的身份,至少會有一半人連想都不想就會把你交給太后,以換來特赦和幾個銅板。另外一半也會這麼做,不過他們會先上你幾次。」
艾莉亞從來沒聽過這麼粗俗的囑咐,小臉憋得通紅,但卻被臉蛋上厚厚的灰塵遮掩了下去。
尤倫好像沒有看到艾莉亞的表情,又或者看到了但並不在意。
「所以你得小心一點,沒事別喝太多水,撒尿最麻煩了,要撒就找個沒人的林子裡去撒。記住,在這你不是什麼貴族子弟,你只是一個沒人要的孤兒,披上黑衣是你一輩子能遇到的最榮耀的一刻。」
巷道里的聲音漸行漸遠。
林易嘴角微微一翹,隨後拿開了身上遮蓋的毯子,站起身來,轉身走向陽台連接的室內。
「大人,面罩做好了……」
灰色頭髮的老頭戰戰兢兢地將一副黑色的面罩遞了過來。
林易接過面罩,手指摩挲了兩下布料,隨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的臉已經被瑟曦通緝,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通緝令上的相貌實在有些不敢恭維,但這張標準北方漢族的臉在維斯特洛還是太過顯眼了。
因此,林易便拿出了自己物品欄中隨手帶來的黑色T恤,找到了一家裁縫店,讓他們製成了類似卡卡西面罩一樣的東西。
當他在這家裁縫店的老闆面前亮相時,這老傢伙居然從通緝令上把他認了出來,這奇特的負負得正令林易不由得感嘆自己的決策之英明。
收起面罩,林易將一小塊銀子扔到了他的手裡,隨後在老頭欣喜又驚恐的表情中,拔下了他一搓頭髮。
「聽好了,老傢伙。」
林易淡淡地望著他,手指捏著老頭的頭髮,另一隻手握著一個長方形的物體晃了晃。
老頭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驚恐——他親眼看著這東西從無到有瞬間出現在林易手裡。
「秉著諸神的仁慈,我饒你一命。但是……」
林易按下了火機,火苗噌的一下鑽的老高,隨後將那灰色的油膩頭髮點燃,噼噼啪啪的細碎爆燃聲中,這幾根頭髮瞬間化為了飛灰。
漠然地望了一眼驚恐無比的老頭,林易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話。
「你已經中了火焰的詛咒,如果讓我聽到外面有任何關於我的消息……想一想你的頭髮……」
「明白明白!」
老頭頓時嚇得腿軟,跪在地上,頭如搗蒜,一雙渾濁的眸子裡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但即便是這樣,那緊緊攥著銀子的手依舊沒有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