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微微抬起手臂,原本正大肆吹捧他的一眾溜須拍馬之徒立馬安靜了下來。
他的臉上帶著幾分笑意,「這一年之中,除了我冀州日益繁盛之外,最大的成功便是不動兵戈收取了半數并州,此事辦得好啊。」
下方,豫州氏族的謀士、武將們聞言都不禁志得意滿,挺起了胸膛。
主管奪取并州之事是荀諶。
而荀諶出身自潁川荀氏,是豫州氏族中首屈一指的存在,擁有極高的威望。
荀諶主管此事,所需要的人,要辦的事自然盡數交給了他們豫州氏族的人。
此事由他們同心協力完成,又在如此隆重的場合得到了袁紹的大肆誇讚,他們的心中能不得已麼?
相比之下,河北氏族就有些灰頭土臉了。
沒辦法,誰讓他們事情沒辦好呢?
奪取青州,他們所面對的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竟然被公孫瓚鑽了空子,占據了大半個青州。
每每想起此事,他們都不禁感到臉上無光。
領軍前往的幾位將軍顏良、文丑、張合、高覽更是連頭都有些抬不起來。
這仗打得可真是太丟人了。
袁紹站在眾人的面前,目光流轉之際也注意到了下方一眾文臣、武將情緒上的變化,不禁嘴角微微上揚。
他十分喜歡之中一言一行便可以影響他人的感覺,就仿佛可以輕而易舉地掌控一切。
直到他看見始終一臉平靜的許褚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才微微發生了一些變化。
「仲康。」
袁紹看著許褚道。
「末將在!」
許褚雙手抱拳走出隊列來。
袁紹笑著走到了許褚的面前,親切都拍了拍許褚的肩膀道:「仲康,此番能夠拿下半數并州,你可居首功,我定會好好賞賜,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這話一出,許褚原本平靜的臉上頓時發生了一絲變化,他連忙道:「主公,荀諶先生主管奪取并州之事,這段時間以來,荀諶先生四處奔波忙碌,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才有了并州今日的局面。」
「若論首功,當然是荀諶先生居首。」
袁紹卻道:「荀諶自然有功,但是他所做的旁人也可以做。」
「但是,這不動兵戈奪取并州之計卻是你許仲康之謀,若無你有誰能想出如此計謀?」
「首功當屬你,又何必要推辭。」
許褚的心中頓時變得不淡定了,趕忙再次推辭。
他獻計有功不假,但這樣一項龐大且繁雜的任務豈是那麼容易完成的。
袁紹的一句話將他抬到了高處,卻將在背後付出了那麼多心血的荀諶以及豫州氏族們盡數踩到了腳底。
將原本屬於荀諶和豫州氏族的榮光盡數歸到了他許褚一個人的頭上。
這理怎麼也說不通。
果然,豫州氏族們在聽到這話之後,臉上的神情頓時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甚至連向來不與人鬥爭的荀諶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說來也正常,這段時間以來,他不知道做出了多少的努力,付出了多少的心血才有了并州今日的局面。
現如今事情辦完了,功勞卻全到了許褚的頭上?
他便是再與世無爭,也受不了這個。
再加上,他們與許褚之間的關係向來不好。
別看許褚現在各種推辭,但實際上,他們的心中並不怪說出這句話來的袁紹,只會去怪許褚。
這不只是因為袁紹是他們的主公。
更因為袁紹的用人之道,那是他們的好主公,怎麼可能這麼做。
一定是被許褚所蠱惑,這才如此。
而許褚現在的推辭是在裝模作樣。
河北氏族一系見到這一幕都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他們不喜歡許褚也不喜歡豫州氏族。
如今能看到這兩者之間發生爭鬥,這感覺真的好。
然而,他們還沒有幸災樂禍多久,臉上的神情就變了。
因為就在許褚的一片推辭之中,袁紹的心中也有些急躁。
我給你的就是你的,你得拿著!
不管究竟是不是你的!
他的臉上依舊帶著笑意,只是這笑意之中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陰冷的味道。
「仲康,你有經天緯地之才,生性謙遜,有古之聖賢之風。」
說著,他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連連搖頭道:「早知如此,我便該將奪取青州之事一併交予你,也好有今日之惡果。」
「如今,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河北氏族一方,不論文臣、武將都將目光看了過來,臉色不善。
他們是沒有將事情辦好,這個得認,但是被這麼抬出來,踩一捧一臉面上可就完全過不去了。
這不是當眾打他們的臉麼?
許褚神色一怔。
得,豫州氏族這邊沒有說清,河北氏族那邊又來了……
一時之間,他只感覺到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在謀士一邊的最後方,郭嘉也微微皺著眉頭,神色間帶著幾分凝重。
他早就看了出來,袁紹雖然沒有明說,但就是要讓許褚接下這等功勳,不管許褚想不想要,他都不得不接!
但是許褚卻渾然沒有看破這一層意思,依舊在不斷地拒絕著。
可在袁紹看來,智計無雙的許褚根本不可能看不破這一點。
明明看破了這一點,還如此拒絕,擺明了是在與他作對。
袁紹的心中能不氣麼?
若是這樣下去,恐怕會完全觸怒袁紹,甚至一發不可收拾!
在與許霄相交的這段時間以來,他也看出了袁紹麾下三股勢力的情況。
河北氏族、豫州氏族各有根基。
唯有一個許褚完全是靠著許褚的扶持才有了今日。
有袁紹的扶持,許褚才能立足於冀州,沒有袁紹的扶持,結局也就可想而知了。
可是,袁紹親自扶持一股勢力起來,絕對不是來與自己作對的。
他需要的一個聽話的,可以完全服從其命令的人。
在這一點上,許褚一直以來做得也很好,否則也不會得到袁紹如此信任。
但是今日卻……
郭嘉在心中暗暗著急,在心中思忖了片刻,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出面,恐怕情況就不好控制了。
他與許霄相識的時間不長,但感情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用時間來衡量的。
自與許霄相識,互相吐露心聲以來,早就將許霄當成了生平唯一的可推心置腹之友。
如今,許褚有此困局,他決計做不到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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