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年來,薩麥爾從未像此刻一般近距離地感受死亡。
刺入胸中的青色蔓藤是如此的柔軟,與那金色的神之鎧甲相比簡直不值一提,然而就是這樣柔弱無害的存在,竟深深貫入它那神靈般的肉殼。
更可怕的是,一種強橫的「死亡」之力在全身蔓延,那是比灰之騎士更為強橫的權柄,那是以一尊「神靈」的生命為代價發出的詛咒。
不論是肉殼還是能量,都在這劇毒般的詛咒中死去,生機被完全斷絕,那並非是肉殼的衰亡,更是命定之死。
薩麥爾背後的熾火雙翼早已熄滅,一團濃郁的黑霧包裹住它的身軀,無數無形的手在黑暗中拉扯,要將它拽入那無底的冥府之中。
但薩麥爾並未完全陷入絕境,它雙手十指狠狠刺入胸膛,另一股漆黑的能量從指間注入,抵禦著不斷擴散的死亡詛咒,更詭異的是,這種黑色能量還不斷與死亡詛咒相融合,將其部分轉化為自己的力量。
「哈……哈哈哈……」艱難地抵禦著死咒,薩麥爾心中也有幾分慶幸。「幸好,吾也擁有部分『冥府』之概念,若換做其他古獸,只怕早已在此死咒下灰飛煙滅。」
在勉強擋住死咒的侵蝕後,薩麥爾加大了對邪龍的抽取,黑色的概念之力從邪龍體內被源源不斷地抽出,這些黑色能量從雙手灌注進胸膛,進一步抵擋融合了死咒的侵蝕。
「邪獸撒旦……亦有『地獄』與『死亡』之概念,若可完全吞噬融合邪獸,便可在層級上更進一步,超越這神之死咒!」
在死亡邊緣,薩麥爾打起全部精神,動用自己的一切力量抵擋那強橫的死咒。
隨著邪龍不斷被抽出的能量,薩麥爾逐漸穩住了死咒的蔓延,甚至還能分出一部分力量壓制死咒,將其範圍逐漸縮小到胸口附近。
那原本青翠欲滴的蔓藤也開始逐漸枯萎,顯然詛咒的力量正在消退,這讓薩麥爾更是大喜過望。
「哈哈哈,多虧有『無字天書』,否則今日必死無疑!待吾吞噬邪獸,以更高層級之能量注入,定可獲得更多『知識』,突破此墳墓世界!」
就在薩麥爾看到希望曙光的瞬間,一股巨大的恐懼湧上心頭,強烈的警兆瘋狂地在意識中拉響,可死咒纏身,還要分心壓制邪龍的它實在沒有力量去阻止。
一枚小小的子彈凌空而來,它沒有聲音,因為被貫通的空氣無法摩擦出呼嘯聲,在薩麥爾驚恐的目光中,這枚子彈靜靜地飛過,將聯通邪龍的「鎖鏈」貫穿。
「不!」
薩麥爾無法相信,一枚小小的子彈,竟然能夠洞穿自己的鎖鏈,要知道這可是以「概念」鍛造的無形鏈條,再強的能量也不可能影響到這鏡花水月般的存在,就算這枚子彈能夠擊穿一顆星球,也絕無可能擊斷鏈條。
但事實容不得薩麥爾多想,被貫穿的鎖鏈頓時失去控制,邪龍的能量迅速暴走,從斷裂處噴發而出。
若是平時,薩麥爾可以立刻重新控制這力量,穩住崩潰趨勢,然而此刻它不得不全力壓制死咒,根本無力阻止鏈條的崩裂。
從斷裂處,整根鏈條開始迅速崩碎,無形的漆黑火焰沿著鎖鏈蔓延,要將整條鎖鏈都燃燒殆盡。
「混帳!」
薩麥爾怒吼一聲,烘地一聲巨響,再度強行撐開背後的熾火之翼,將體外的黑暗撕碎。
熊熊燃燒的硫磺烈焰中,無數瞳孔內淌出焦臭的瀝青鮮血,火翼向內收攏,化作一道道火舌盤繞在槲寄生之箭上,讓青翠的箭杆迅速化為焦黑。
這種強行壓制也激起了死咒的強烈反擊,薩麥爾的胸口處爆開一團漆黑的血漿,這些血漿如雨點般墜落在地面上時,整片大地迅速呈現出一種死灰色般的色彩,仿佛最後一滴生機都被腐蝕掉。那些灰白的地面連黃沙都不是,只像是由一片骨灰凝結成的板塊。
薩麥爾這幾乎等於是魂戰士自爆魂爐一樣催生出巨大的爆發性能量,這也讓它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身受重傷。
顧不得幾近崩潰的肉殼,薩麥爾催動力量,再度凝結出一道無形的鎖鏈,要刺入邪龍體內,吸收其概念之力。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金色的光芒劃破邪龍的肉殼,漆黑的軀殼在照耀天際的金光中崩解,龐大的猙獰的頭顱發出痛苦的哀嚎,被內部的光芒撕裂。
「這!」
薩麥爾猛地瞪大雙眼,在它那漆黑的瞳孔中,一道金色的劍光不斷放大。
「這不可能!」
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薩麥爾終於失去了平靜,自數千年前開始的布局,從「無字天書」中得到的強大知識,由王偉哪裡得到的未來預言,所有的一切都無時無刻地指向那最後的勝利。
但現在,在那道金色劍光之中,一切都脫離了它的掌控。
那些龐大的布局猶如一台巨大機器中的千百萬顆齒輪,精密的,嚴絲合縫的咬合在一起,推動著機器不斷運轉。
如今,一枚小小的齒輪,一個原本毫不起眼的存在,卻偏離了它預設的軌跡,所產生的連鎖效應讓所有的齒輪都在剎那間崩散,整台機器也隨之爆炸。
渺小的人類意志,能夠抵禦古獸的侵蝕嗎?
薩麥爾甚至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金色的劍光已經直衝天際,自下而上,將薩麥爾凝聚出的鎖鏈斬斷,更沿著鎖鏈的方向沖向它的身前。
在那金色劍光中,薩麥爾看到一雙眼睛,眼中帶著憤怒,悲傷,更有一種不屈的意志。恍惚間,它像是回想起當初與自己的戰友並肩作戰時的畫面。想起在堆積成山的惡魔屍體前,對著天空曾舉起的劍。
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一個恍神,金色劍光已飛射到身前,沿著槲寄生之箭炸出的大洞,狠狠貫穿了它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