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高峰，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劈開一條數百米的巨大裂口，一道寬闊的瀑布從上方傾瀉而下，就像是一道白色匹練掛在高山之上。
喧囂的水聲足以傳出上千米遠，磅礴水流衝擊在下方的水潭中，飛濺起珍珠般的白色水珠。
站在瀑布前，葉暝一臉吃屎的表情。
「你不會……讓我坐在瀑布下面吧？」
「對啊，你知道？」秋水心看了他一眼。
草，什麼鬼東西！葉暝大大地翻了一個白眼，他猜測了無數種心覺的修煉方法，卻唯獨沒有想到，居然是這麼老套的瀑布修煉法。
我他喵的是要練劍呢，還是修煉蛤蟆仙術啊！為什麼會是這麼爛大街的方法啊，這種方法我還需要你教嗎？
也許是感覺到葉暝的不屑，秋水心道：「或許你覺得這樣的修煉方式並沒有什麼獨到之處。」
「是啊……」葉暝道，「我只是想……」
「很多時候，簡單的，反而是最有效的。」秋水心道，「你想要掌控自己的情緒，可是你知道情緒是什麼嗎？」
葉暝楞了一下，秋水心的問題似乎別有深意。
「喜，怒，哀，樂，這些我們所擁有的情緒，實際上都與這個世界有關，正是因為與世界產生了交集，所以才延伸出這種各樣的情緒來。百年前有佛道所謂『動念』與『緣起』之說，便是這個道理。」
指著瀑布道：「不動念，便無緣，無緣，便無情。你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首先要做的就是摒棄掉雜念，正是這些雜念，讓你無法完美地接觸自己的內心。」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葉暝撓了撓頭，不過總感覺好像哪裡不對，他甩了甩頭，想把雜念甩出腦子。
實際上根本甩不出去吧！葉暝又翻了個白眼。
「不用這麼著急，若是輕鬆就能控制自己的心靈，那人類也就不會出現這麼多的問題了。」秋水心道，他指了指瀑布下方，「在那裡，有一個平台。」
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巨大的水流下方，確確實實有一個直徑一米左右的圓形石台，葉暝嘆了一口氣，縱身一躍，沖入瀑布之中。
落在石台上，葉暝雙腿盤坐，像模像樣地擺了個姿勢。
不得不說這瀑布的水量確實不小，普通人來估計直接被打翻在水潭中，坐在瀑布中，感覺冰涼的河水當頭澆落，葉暝深吸一口氣，進入冥想狀態。
良久，他微微睜開眼，用一種滄桑的口氣道：「時間……已經過去多久了。」
「額……大概三十秒吧。」秋水心一臉無奈。
「哈？」葉暝從石台上蹦起來，「才這麼短嗎？」
「你以為呢？」秋水心感覺這輩子都沒有今天這麼無語過。
「可惡，果然是中了相對論大法，就跟我當初熬夜複習經濟學原理一樣……」
「哈？」
「不，沒什麼……」葉暝擺了擺手，再次閉上眼睛。
越是想要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葉暝發現越是難以做到，心中的思慮千頭萬緒，紛紛擾擾地浮現出來。
說實在是，葉暝自從甦醒以來，一直都處在一個極為緊繃的狀態，就算是在不夜城，每天要處理大量堆積的公務，策劃整個城市的發展，幾乎從來沒有時間像這樣放空思緒，讓自己平靜下來。
真的平靜得下來嗎？葉暝心頭苦笑，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永遠也拿不回來，就像當初那個有些天真，無憂無慮的大學生，也許葉暝永遠也想不到自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葉暝不是超人，他心中所鬱積的壓力，所有的痛苦和悲傷，全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而此刻，當他想要放鬆這一切的時候，這些心底最黑暗的東西，卻統統泛了起來。「嗯？」一旁的秋水心突然轉頭看向葉暝，他微微眯起眼睛，片刻後，他有些驚訝地道：「他的內心裡居然積累了如此之多的負面情緒，就算是心志堅毅之輩，也足以被生生壓垮，難得他居然還能一直保持這
樣良好的心態。」
「不過……」秋水心沉吟道，「看起來，似乎也有些到極限了，若是不能很好地將這些情緒釋放出來，恐怕他會慢慢被侵蝕掉。」
在秋水心的心覺世界裡，葉暝的身軀之中不斷湧出汩汩黑色的氣流，這些氣流包裹，吞噬著他的身體，好想要將其同化掉一般。
葉暝的身軀開始顫抖起來，秋水心見狀皺起眉頭。
「不好，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瀑布之中的葉暝，似乎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當他想要控制自己蔓延的情緒時，這些情緒反過來如毒蛇一樣開始啃噬他的心靈。
悔恨，慚愧，悲傷，絕望。葉暝所經歷的事件在他腦中一一浮現，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染滿鮮血的屍體，悲哀的呼號聲，充斥了他的腦海。
恍然間，他的似乎回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那是他甦醒的教室，站在一片凌亂廢棄，布滿灰塵的桌椅殘骸間，葉暝仰起頭，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
「這將是一條最為艱難的道路，即便是最堅強的生命也難以走下去。你……願意選擇這條路嗎？」
渺然的提問從遙遠的虛空里傳來，仿佛是跨越時空的交談，葉暝環視周圍，那些曾經熟悉的，現在已化為煙塵的東西。
如果再給自己一個選擇，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末世之人常說，為了活下去，什麼都願意做。可是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一條註定是絕望的道路，一條充滿了痛苦，讓心靈承受永恆煎熬的道路，真的比一死了之更輕鬆嗎？
我會選擇這條路嗎？葉暝捫心自問。
虛空一片寂靜，似乎這個世界在等待著他的答案。
站在瀑布邊緣，秋水心也在默默地注視著葉暝，心覺之中，黑色的氣流已經將葉暝完全包裹起來，象徵著他心智的光芒已經暗淡下去。失敗了嗎？終究還是沒能扛過自己的心，再強大的人，也過不了這一道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