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家夫人每月都捐贈些財物給育嬰堂，就在這附近，想著順路，夫人便讓我一起捎過來。」
「陳叔，是這樣的，我昨日也去了育嬰堂。」
程婉把育嬰堂的事說給他聽。
陳叔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先前夫人和老爺來過兩回，他們也進過屋見過孩子、與他們吃過飯，並未發現有不妥之處。」
程婉：「這裡真正的孤兒只有十五個。平日裡他們都在外干農活，若是在育嬰堂，外邊來人狗會吠，管事再把他們鎖到房間裡。
而另有三十來個長得壯實、衣服乾淨的孩子充當孤兒，其實他們是管事、長工這些人的子女，夫人看到的孩子，就是他們。」
「真是畜生啊！」陳叔腦子一轉，便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氣得嘴唇哆嗦，「這裡本是孤兒的棲身之所，這些人卻雀占鳩巢，將全家養得豬腦腸肥，讓真正的孤兒餓肚子，老天爺咋不劈死這些惡毒的龜孫子。」
「陳叔，這育嬰堂背後的話事人是誰？」
「是馮家。仙姑，我這就去揭發這幫人……」
「沒用的，監管不到位，換誰來管理，都會是這個結果。」
這麼大的利益，很少人能做到不貪。
若換新的一幫人比這幫更刻薄，這些孩子還要不要活？
不能這麼賭，得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程婉想了想，「陳叔，你說我能不能承包這育嬰堂？或者買下來。」
陳叔驚訝，「您是想親自養這幫孩子？」
「是，我還可以吸納更多孤兒。」
「可您……」陳叔斟酌措詞，「如今世道不好，捐贈物資的人會越來越少，您養這麼多孩子，會很吃力。」
言下之意，她養不起。
程婉很淡定，「我有養活他們的法子。」
在這兒之前，她真沒想過要接手育嬰堂，就想著時不時帶點食物過來投餵這些孤兒，再找個合適的機會，讓這件事情曝光，幫這些孩子一把。
但聽了那小姑娘的心聲後，她改變了主意。
女主不是要攻略這些孩子嗎？
偏不讓她如願。
老娘穿過來可不是Bug，而是撥亂反正的正義之士。
陳叔滿眼都是尊敬，「仙姑真乃大善人！這育嬰堂馮家不在意，您又救了馮少夫人，馮家會讓您接手的。」
「我先回鎮上，過兩日再來。」
程婉沒打算自己出面。
是，她若去找馮家談，指定能談下來，並且不用花什麼錢。
可這樣有點道德綁架馮家的意思，她不想。
陳叔有些迷茫了，「仙姑，那我這財物，還送不送呢？」
送吧，育嬰堂官府不管，已經成為那些人的斂財之地，孤兒得不到半點好，反而餵大他們的胃口。
不送吧，這回去不好交差。
程婉想了想，「不如去買些包子、饅頭之類的即食送來，而後假裝溜達，發現那幫孤兒，就能很自然的分給他們了。」
陳叔面露為難，他做不了主。
程婉遞給他一個荷包，「我請孩子們吃，你家夫人的錢財先拿回去。」
「那不如去我家蒸一鍋饅頭送去，何必費這個錢。」陳叔把錢推了回去。
「倒是個好法子，只是，你家人會做包子饅頭？」
「不會。將麵粉揉成團蒸熟湊合吧，孩子們不挑食的。」
程婉笑了，「我會做。」
她不是前幾天的窮鬼了，手頭有錢。
尋常大夫的診金是一百文到二兩不等，有些大戶人家大方，診金會給到十兩。
馮家足足給了她一百五十兩，她拿了就要花一部分出去，而不是占為己有。
這是個她個人醫德和底線的問題，從前不變，今後也是。
況且，她養那些孤兒也沒吃虧。
他們那麼優秀，以後能成為崽子們的助力。
……
程婉在鎮上買了兩大袋麵粉，去陳叔家，和他全家一起做了上百個饅頭和肉包，再次讓他送來育嬰堂。
他之前來過兩回，這裡的人應該認得他，他不能出現，還得用斗笠蓋住頭臉，斜靠在車上假寐。
程婉是生面孔，那黑胖女人起先有些戒備，但見她笑面如花，還大包小包的，便也放鬆了警惕。
程婉邊給孩子們分饅頭，邊打量四周。
整個育嬰堂，從管事到廚娘，個個膀肥腰粗，孩子身體壯實，連那幾條狗都很高壯，皮毛油光水亮的，都在爭搶饅頭。
唯獨就那些瘦骨嶙峋、渾身是傷的孤兒沒在。
這些人，心好狠！
程婉眼裡閃過冷寒的光芒，一面和胖女人說著不著邊際的話，一面溜溜達達。
看到上了鎖的房間，她故作驚訝，「這裡邊是不是有人啊，我聽到說話聲了。」
她嗓門大，裡邊的孩子都聽見了，也認出她的聲音，聰明的青禾猜到她是故意的，立即咣咣砸門。
胖女人一下子緊張，「是有兩個的痴兒，怕衝撞了貴人，適才關了進去。」
程婉板起臉，「痴兒也是人，有什麼好怕的？天這麼熱，關著多難受，放了吧。」
裡邊的孩子們邊捶門邊哭鬧。
程婉疑惑，「怎麼回事？我瞧著不像兩個人，而是一幫孩子呢？」
說著，她去掰門鎖，「打開讓我看看。」
遠遠跟在後面的壯漢見狀，便想上前阻止。
胖女人沖他們搖搖頭，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孩子們一下子撲出來，把胖女人推倒在地。
有個孩子見到程婉，下意識張嘴想喊「姐姐」，和青禾要好的斐忘川手疾眼快捂住他了嘴。
「這些孩子怎麼瘦得跟猴子似的？才剛收進來的吧？天可憐見的。」程婉眼眶濕潤，一臉心疼。
胖女人爬起來，順著台階下，「對，是這幾日才收的，在外頭沒吃沒喝的，能不瘦麼？不過，他們野性難馴，不服管束，便讓他們跟兩個痴兒關兩日。」
「這些孩子身子太虛了，一陣風吹就倒。正好我車裡還有些包子，都給他們吃了補補身子吧。孩子們，都到外邊來。」
程婉風風火火出去拿包子，孩子們緊跟在後。
胖女人面色不太好看，卻不好發作，只好喊兩個壯漢跟著去。
青禾他們餓太久了，很虛弱，走得很慢，可望著程婉的眼睛，都在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