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一愣,幾個意思?
他不過一個小太監,也敢對個三皇子用強?
那權勢好大啊。
她看向孟知秋,對方攤了攤手。
然後她再看看三皇子。
他長睫低垂,蓋過眼裡的所有情緒。
烏軟的髮絲垂在身後,被風揚起幾縷,不安分地黏在他蒼白、瘦削卻又精緻的臉頰上,顯得有幾分病弱、破碎的美感。
他的語氣很輕,帶著幾分無奈和頹廢,「我病入膏肓,藥石無醫,姑娘莫要折騰了吧。」
程婉皺了皺眉,「我能治好你的身體,但心病還需心藥醫,你自己不想活,我就是給你吃靈丹妙藥都沒有用。」
不像國都那些御醫閃爍其詞,也不像母妃和嬤嬤整日哄著他,一句真話都不敢說,她的話很犀利直白,像刀一樣撕開他那層偽裝的堅強,直達他的內心。
他攥緊了拳頭,心裡說不出是難堪、憤怒、無能為力還是其他,總之難受到窒息。
他坐到樹底下,低垂著眉眼,呼吸有些急促,仿佛很受傷。
但程婉感應到,他這一動,體內僅存的一點精氣神被消耗殆盡,危矣!
果然,他突然呼吸不暢,嘴唇發紺,手緊緊揪住衣襟,跟破風箱一樣呼哧呼哧喘。
「主子!」小太監面色發白,「孟神醫,快救救我家主子啊。」
孟知秋奔到跟前,給三皇子把脈,面色倏地一變。
三皇子蒼白無血色的手冰涼入骨,幾乎摸不到脈搏!
「師父,你快給他餵藥水。」程婉把一個小瓷瓶塞給他,再不動聲色地摸上三皇子的手,給他輸治癒力。
她有些心急,輸得有點猛。
三皇子心頭一震,這是什麼?他感覺體內多了股陌生的力量,如暖流般,涓涓匯入自己乾涸的心田,再蔓延至四肢百骸。
所到之處,傷痛消失,整個身體變得輕盈,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大地,每寸肌膚、每根神經都在貪婪地吸收著這份滋養,重獲生機。
感受到那久違的力量,他心頭湧出難以抑制的歡愉,仿佛所有的苦難與沉重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他身體輕顫,忍不住輕吟出聲,病痛一下子遠去,實在太舒服了。
而不是她握手才變好的?
程婉看他一眼,媽呀,他沒暈過去!
她忙撤回異能,這時孟知秋也灌了一小瓶水,她忙驚呼,「有用有用,師父,給他多餵點兒。」
她把包袱里的小瓷瓶一股腦全塞給孟知秋,自己也手腳麻利地拔開兩個瓶塞,瓶口懟到三皇子的嘴。
孟知秋抽了抽嘴角,這丫頭是不是虎,這神藥多珍貴啊,治好他就行,還餵那麼多,不是暴殄天物麼。
三皇子被迫喝了不少淡而無味的水,望著程婉無比認真的小臉,他也有些恍惚了,難不成,不是她輸了類似內力一樣的力量,而是藥水的作用?
若不是孟知秋手疾眼快搶走幾個瓷瓶,程婉把所有瓶子都扒了瓶塞餵下去。
天氣很熱,沒有一絲風,她擦了下額頭的汗,明艷的圓臉熱得紅撲撲的,看起來又健康又有活力。
「怎麼樣?有沒有好點兒?」
三皇子遲疑了下,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望著她圓潤的臉,殷紅的唇,他忽然覺得有點口乾舌燥,耳根也悄然發燙。
「你的病好了許多,回去安心靜養,讓我師父定期給您開些藥便行。」
程婉說著起身,準備離開。
「這位娘子,稍等。」三皇子聲音很輕很弱,「可否讓我在你家住一段時日?」
不等程婉回答,那個小太監便說了,「主子,您到這位娘子家住,是她家的福氣,吃穿嚼用,奴婢會一應安排妥當。」
程婉都給氣笑了,特麼的你家主子都懂得尊重人,徵詢我的同意,你憑什麼在我面前囂張?
思及此,她說,「恐怕不行。」
「你知道我家主子是什麼人嗎?你儘管拒絕?」小太監惡狠狠威脅,「不行也得行。」
程婉不疾不徐地道,「這位公公,我說不行,不是我自抬身價,而是我家房子被洪水沖走,沒地兒住,我如何安置你家爺?」
小太監一噎,三皇子的面色陰沉下來,語氣也帶著上位者的威嚴,「梁慎超,你是不是腦子忘宮裡沒帶來?」
小太監身子一抖,立即雙膝跪下,五體投地,「小梁子愚笨,主子息怒。」
他磕了幾個響頭,膝行到三皇子跟前,在他耳邊低聲說,「您的身份不宜泄露,請您慎言。」
三皇子冷嗤一聲,「你當別人都是傻子?就你這不陰不陽的模樣,誰猜不到你的身份?」
小太監一愣,隨之紅了臉,「是小梁子長相不好,不堪入目。可是主子,小梁子泄露,又不是主子泄露,有什麼打緊呢?」
程婉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這小太監是有點小聰明在身上的,只是不多。
三皇子一張臉鐵青,「明日你滾回國都去。」
真想不明白,父皇怎會將這樣一個傲慢無禮又蠢笨如豬的太監,放在他身邊!
她站起身,屈膝行退禮,「幾位,我還有事要忙,努不奉陪。」
三皇子又急聲把她叫住,「你們一家子住哪兒呢?」
程婉沒說自家準備建房的事,只可憐巴巴的說,「住山洞裡。」
「啊……」三皇子發出短促的驚嘆,似乎沒想到有人會困難成這樣,跟野人一樣,住在山洞裡。
「丫頭,趕緊建房子吧,沒錢師父這裡有。」孟知秋說著就要去掏口袋。
這便宜師父能處啊,有困難他是真上!
程婉阻止他,「師父,不用,我有。」
王寧生出聲,「程娘子,你不用跟他客氣,這些人他攢下的錢可不少,又沒娶妻生子,要不了什麼花費,你拿著吧,以後掙了錢再孝敬他。」
他頓了頓,「我這裡也有,你要是不夠,我也給你出一點。」
他眼神坦然,就跟對待朋友一樣,沒有男女之分。
程婉心頭一暖,「真不用,我自己能掙錢。」
「婉兒,我就你這麼一個徒弟,你跟我客氣什麼?日後我還指著你家孩子給我養老呢。」孟知秋伸手入懷中,就要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