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都不是？過門便喜當娘？」老爺子搖頭嘆氣，「這丫頭，眼睛不太好使啊。」
這老爺子，毫不客氣諷刺他配不上婉兒，真是一點兒也不顧及他的感受啊。
華霆內心苦笑，卻很認同他的話，「婉婉很優秀，她嫁我，確實是委屈她了。不過，她很善良，將孩子們視為己出，她跟我，不勉強，也沒有不開心。」
弦外之音是程婉對孩子們好，她也希望他們能成才。
「後娘難為，她這是打落牙齒往肚吞。」老爺子再次長長嘆氣，「糊塗啊。」
這是對他有多不滿啊。
華霆無言以對。
當初婉兒腦子還不太清明，被她後娘哄著嫁過來騙禮金，盼著自己死，她好回娘家。
然而，他熬了三年非但沒死，還精神了許多，娘家人也不許她和離，她出奇的憤怒。
就連她腦子變好、會醫術，她也時常提和離……
她似乎是真的不太想跟他。
也是，那麼多繼子女要養育，她一個後娘，吃力不討好。
眼下她自己闖出了名聲，能掙錢，還有那麼多優秀的男子暗自喜歡她。
反觀自己，真的沒有什麼是拿得出手的！
華霆越反省，越覺得配不上程婉。
但他沒有絲毫自卑與難過之心，反而鬥志如熊熊烈火高熾，到達了全所未有的頂峰！
他鄭重其事地道，「在下不會讓婉婉失望，她所念所想，在下都會幫她實現。至於這幾個孩子，平日裡我會管教、再尋良師教導，不用她費心。」
老爺子這才對他的印象改觀了些。
自己對他極盡奚落、挖苦，要換作別個男子，早就憤怒暴走、或是羞愧卑微得抬不起頭，可他卻不卑不亢、自信十足地做出承諾。
嗯，倒是個有擔當的。
看來，那丫頭的眼光，也沒有差得太離譜。
但，一個生了五名子女的莊稼漢，還是配不上那丫頭。
不說她那一身雪白的肌膚、靈動明媚的出眾相貌，就她那一身高明的醫術，就鮮少有人配得上她。
他崴傷的腳、摔斷的腿和胸前的肋骨，她就那樣摸摸按按接上了，再生華佗都沒她強！
若是早點遇到她就好了，自己那麼多弟子沒娶妻，什麼刺史、知府、太醫，都能勉強配得上她。
一來肥水不流外人田，二來能讓這丫頭享福。
不然她細皮嫩肉的，玉手纖纖，千金小姐的模樣，卻當一個農婦，每日干不完的粗活，多遭罪啊。
老爺子搖頭嘆氣，自顧自吃果，沒再理會華霆，也沒提孩子讀書的事。
華霆知不好強求，便退下，回伙房幫媳婦幹活。
婉婉越來越出色，喜歡她、為她打抱不平的人也會更多，這無可避免的，他心態要穩，才能更快的壯大己身。
程婉一口氣煎了上百張蔥花餅和幾十個餃子、素包子，將一大袋麵粉用了個精光。
她以為老太太回來要臭罵她一頓，哪知小老太淡定得很，還大方的招呼天機老人師徒倆多吃些。
程婉偷偷問她，「娘，你看我包那麼多包子，還費了那麼多油，煎餅也不飽腹，你怎的不罵我啊？」
沈老太斜睨她，「你當老娘是那拎不清的蠢貨？麵粉和油是你買的，餅是你煎的，我吃白飯還罵你，我嫌日子過得太清閒？」
程婉抿唇笑。
這小老太給人的感覺是強勢、摳搜、不講理，誰想到她會這麼通透？
「那我這麼造，錢花沒了怎麼辦？」
沈老太：「去掙唄，還能怎麼辦？你會治病，華霆去當捕快，我在家給你們帶孩子做飯，不用去田裡勞作，不愁吃穿，多美的事兒啊，我還操那份閒心幹嘛？」
「我大手大腳的花錢，你不心疼啊？」
「錢是你的，又不是我的，你花完自會去掙，有我什麼事兒？」
「那要是我把這個錢給了你，但我又問你要回花掉了，你也不心疼？」
沈老太很認真地想了想，「我心裡會有些不舒坦，不過，我不會說你，這畢竟是你的錢。」
程婉笑出了聲，「娘你想說我便說，不要憋在心裡，我們是一家人，要自然隨和一些，處起來才舒服。」
「你當我捨不得說你？」沈老太戳了她額頭，「自家孩子都沒工夫教，你還去收個什麼育嬰堂，一大幫孩子嗷嗷待哺，還得花錢請人做飯、照顧，你是怎麼想的，啊？」
程婉摸了摸被戳疼的額頭，微微嘟嘴，「我不說了麼，我讓他們吃飽飯，他們幫我幹活，我不虧的。」
「出錢養那麼多孤兒，這還不虧？」沈老太拿她沒辦法，最後罵了句，「小傻子！」
程婉全程都是笑嘻嘻的，脾氣很好的樣子。
她能從這古代婆婆身上，感受到來自長輩的親切與慈愛，這是她上輩子所欠缺的。所以，她就老愛和老太太說話、抬槓，她心裡感到很溫暖。
華霆卻生怕她和老太太吵起來，豎起耳朵聽，老緊張了。
程婉瞧著好笑，偷偷問他，「要是我和你娘吵架，你幫誰？」
華霆想也不想回答，「幫你。」
程婉甚是滿意，給他多裝了一碗餃子。
可她轉頭便聽到老太太這麼問他，他也是這樣回答的，把老太太哄得心花怒放。
她有點生氣的，但轉念一想，這傢伙情商高啊，他這麼說，把媳婦和娘都哄好，就不會後院起火了。
實質上，以他的性子，他不會做選擇，他兩個會幫；掉水裡了，他兩個都救。
要問她吃不吃醋……
不會！
媳婦重要，娘也重要，在他生命中承擔著不同的角色，感情也不同，沒有什麼好比較的。
一家人吃過飯，距離雨停已過去了一個時辰，程婉催促沈老太啟程上山。
華霆先前不在家，是和安十三去附近的山上找了個山洞，倆人各挑了一擔東西上去，安十三留守山洞，不要讓別人進，他們家要獨占。
不是容不得村里人，而是自己家有糧食，別人家沒有，會眼紅的。
華霆方才又挑了兩擔子上去，沒剩下多少家當，不用人守都行的。
老太太應了聲，卻去房間、雞圈、柴房打轉，東摸西摸，很是不舍。
她對才剛回來的華霆說，「老三啊，為了造這屋，咱娘倆節衣縮食，沒吃過一頓乾飯，如今這屋被咱丟下，回頭指定被洪水衝垮，真正的打了水漂。」
華霆卻說，「娘，我當時給家裡的糧食是夠的，是您在省。」
沈老太：「……」
這沒眼力勁兒的玩意兒，沒看到她難過麼，滿腔的離愁與不舍，硬是被他嗆沒。
「行了，走吧。」
老太太也不傷心了，帶著華芸、華燁兩個娃兒走。
哪知她才走到門口，便看到親家林婆子背著包袱，牽著小外孫女樊萍的小手，從小路那頭蹣跚走來。
「哎呀，親家母，怎的這會兒下山了？」沈老太小碎步跑去迎。
可挑著擔子的樊世高、樊世遠也出現了，在他們身後是同樣挑著擔子的華玉珍夫妻。
沈老太愕然，「你們搬家呢這是？」
林婆子未語淚先流，「親家，我家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