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喊疼，渾身哆嗦，王婆子的大孫子乾脆直接抱起他，大步走了出去。
程婉跟上，找了張破舊圈椅給老人坐。
「哎喲，疼死老夫了。」老頭子身上哪兒哪兒都疼，喊個不停。
程婉好氣又好笑，「老爺子，你有本事爬山，你倒是有本事忍忍啊。」
她遞給老頭兒幾顆樹莓，「吃了墊墊肚……」
話還沒說完，老頭兒一把奪走塞嘴裡。
他就是在山坡上看到程婉帶孩子們摘這紅艷艷、飽滿多汁的果子，饞得要死，才失足摔下來，眼下送到嘴邊的不吃，都對不起他摔斷的骨頭！
「還有，你吃慢點。」
程婉把籃子放他腳邊，蹲下給他把脈，暗地裡輸治癒力給他。
老頭兒瞬間感覺好了許多，炫果子炫得更歡了。
程婉摁了摁他的斷骨，他竟沒喊疼，只顧狼吞虎咽，有吃萬事足。
「老爺子，你這是幾日沒吃東西了？」
「雨下多久，老夫就餓了多久。」老爺子沮喪了一息，又繼續啃果子。
「啊？那你下雨前一直在山上？」
「嗯，躲洞裡。」
「您這麼大歲數了，身邊也沒個人照顧，您上山幹嘛啊。」
老爺子嘆了口氣，娓娓道來。
原來，老爺子帶幾個弟子出來遊歷，在鎮上為避開一夥當街搶劫的土匪，與弟子失散，身邊只剩一名弟子跟著。
輾轉來到這附近，聽說這山上有什麼七彩鳳凰出沒，老爺子心癢難耐，便帶弟子前往，哪知遇上下雨，只好躲山洞裡。哪知這一躲就好幾日，今兒天晴，老爺子與弟子下山，走到半山腰崴了腳，走不動，他弟子便去村里找人幫忙……
老爺子說完自己的悲催經歷，眼眶都紅了。
程婉抿唇笑了下，換來他的吹鬍子瞪眼。
她也不想笑的呀，可她實在忍不住。
老爺子是有點慘，滿身的泥巴，臉上也全是，但也很滑稽，尤其是他頭上還插著兩根草。
不過，估計他沒吃過什麼苦，是個養尊處優的貴老爺。
程婉道，「老爺子，我去跟孩子們說一聲，若看到您子弟在找人，就告訴他，你在我這兒。」
「行。」老爺子揮了揮手，繼續吃。
只是程婉才抬腳，他便又說，「回來給老夫做頓飯，老夫給你銀子。」
「恐怕不行。」程婉回過頭，微笑道，「一會兒還會下大雨，我們得逃山上去。」
老爺子帶著幾分輕鬆愉悅的臉，瞬間龜裂。
「還下雨？」
他摔得一身的傷，還要不要活！
「您也可以跟我們一塊兒逃，花錢從我這兒買食物。」程婉指了指他手裡的樹莓。
老爺子瞪大了雙眼，「我吃的這點果子，你也收錢？」
程婉含笑點頭。
「土匪啊你！」老爺子表情十分生動，老頑童似的。
「您也可以不給，只是，得欠我人情。」
老爺子眼珠子骨碌碌打轉，在權衡利弊。
「您好好考慮，不著急的。」
程婉才走出門口，便看到一位頭戴儒巾的年輕男子，和里正說著話，身後跟著十幾個後生，急匆匆往山上走。
這是老爺子的徒弟，帶人上山救他吧？
只是，在這節骨眼上，勢利的里正肯幫忙，還這麼熱心，怕是收了人家不少錢。
這老爺子，真不缺錢啊。
程婉嘴角含笑，上前沖那男子招手，「這位小兄弟，可是尋你老師？」
那年輕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帶著幾分警惕，「你見到我老師了？」
程婉沖屋裡喊，「老爺子，你弟子找你。」
「不凡，為師在此。」老爺子的聲音，中氣十足。
那年輕男子大喜過望，沖里正拱手道謝，就要往屋裡跑。
「等等。」程婉把他叫住，「小兄弟，你老師在我這兒，你不用花錢請人找了呀。」
男子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只是有些好面子，躊躇了好一會兒，才敢拐回去，問里正要回錢。
里正望著程婉的雙眼，如淬了毒一般。
程婉沖他彎唇笑，漂亮的眸子明媚動人。
程里正是個心胸狹窄的，先前和他產生糾紛，他一直懷恨在心，是不能善了的。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到底，絕不讓他好過。
年輕男子在屋裡和老爺子說話，吃樹莓，程婉把菜挑回來，老爺子找她問話。
只是，見她光著腳，黑著臉罵她不成體統。
程婉差點翻白眼，「老爺子，你沒下過地兒，滿地的爛泥，我若穿著鞋，我壓根兒走不了路。」
「老夫干農活時，你個女娃兒還不知在哪個角落飄呢。」老爺子氣得鬍子亂顫，「地里的活兒是男子乾的，女子在家操持家務，相夫教子，才是正經。」
「倘若我沒了丈夫呢？」
老爺子一噎，「沒了還有兒孫頂上，或是再找。」
得了，還是女德那一套，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程婉翻了個大白眼，「迂腐！」
「你個農婦，你懂什麼……」
程婉轉身就走，留給他一個背影。
老爺子氣得面紅耳赤，跳起來就要跟程婉說道理。
程婉不耐煩聽，抓了一把蔥，去廚房做烙餅。
在山上不好開火做飯，烙餅能放久一點，放火堆里烤烤就能吃。
她洗好蔥，「剁剁剁」的切，手腳麻利得很。
老爺子摸摸肚子，讓王不凡進去搭把手，不然一會兒不好意思蹭飯。
王不凡紅著臉支支吾吾，「老師，這男女共處一室……」
老爺子怒目圓瞪，「滾！這是鄉下，哪裡來那麼多規矩。」
王不凡嘟囔，「那您方才又說程娘子光腳？」
「夏蟲不可語冰，蟪蛄不知春秋，老夫不說了，滾滾滾！」
老爺子脾氣不好，王不凡麻利滾了。
進了伙房，卻不知所措，「程娘子，我、我給你燒火？」
程婉沒跟他客氣，「那好，你先洗鍋。」
王不凡笨手笨腳的刷了鍋，再把鍋里的髒水舀起倒掉。
只是打火的時候，怎麼也打不著。
程婉想著柴火有點濕，她便蹲下來點燃，又放了助燃的干樹葉。
可王不凡接手後，依然燒不好，灶膛里塞滿了柴火，卻不怎麼燃，導致濃煙滾滾。
王不凡窘得不行，想挽救，程婉蹲下幫忙，兩人頭碰了下。
程婉差點被撞了個屁股蹲，王不凡手疾眼快地抓住她胳膊，「沒事兒吧？」
這時，倆人身後傳來一把冰冷的聲音，「你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