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浩一邊端詳床上的女孩，一邊揣測她異化的部位。
忽然，他發現江寧臉蛋上，靠近下眼瞼處，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皮膚泛起光澤，就像貼了化妝亮片。
亮晶晶的皮膚點綴在臉上，呈左右對稱，不但不突兀，還給女孩添了一份精靈般的氣質。
這只能是進化所致，總不能是她化的妝。鄭浩想。
繼續觀察後，他發現，這種晶瑩的皮膚不止出現在眼角，還出現在鎖骨處，手背上，腳踝旁。
若是撩開衣服看一看，或許還能發現更多。
這種異化的皮膚星星點點，點綴在正常的皮膚之上，既像琉璃，又像鱗片。
顯微視覺觀察後的結果告訴鄭浩，這種皮膚的表面十分緻密，完全脫離了人類皮膚的範疇，更像某種未知的新型材料。
他猶豫了一下，試探著伸手，想要觸摸江寧異化後的皮膚。
指尖快要觸到臉蛋時，她忽然睜眼，目光清澈，看向鄭浩。
「咳。感覺怎麼樣？」鄭浩縮回手，詢問道。
「好餓……」江寧捂著肚子，表情跟快要哭出來似的。
鄭浩指了指擺放在地上的食品。
她眼神一亮，翻身下床，不顧地板冰涼，赤腳踩在地上，走到那堆食品旁跪坐下來，拿起一包小蛋糕。
她匆匆撕開包裝，手捧蛋糕塞入口中，腮幫鼓鼓的，就像一隻倉鼠。
不多時，她就將地上的食品掃蕩一空。
待江寧填飽肚子，兩人才一同研究起她身上的異變。
那種亮晶晶的皮膚，摸起來柔軟而光滑，跟正常皮膚的手感並無二致。
當兩人進一步測試時，才發現這種皮膚的奇妙之處。
鄭浩試著用空注射器的針尖輕刺這種皮膚，卻發現針頭無論如何，都無法刺入皮膚之中！
稍一施力，針頭就會滑偏。
他明白了。
這種皮膚能將施加在一個點的力量，均勻散布到皮膚各處，達到卸力的效果。
被這種皮膚覆蓋的部位，就像穿了護身軟甲！
鄭浩嘖嘖稱奇。
種種可以顛覆學界認知的變化，就這樣在進化者身上如雨後春筍般綻放。
江寧一手拿著小鏡子，一手輕撫臉上的晶瑩皮膚，面露糾結之色。
「你說，我這副模樣，會不會顯得很奇怪？」她低聲說。
「沒有的事。」鄭浩輕笑，「更漂亮了才對。」
「真的嗎？」江寧眼神漸明，些許郁色一掃而空。
鄭浩肯定的點點頭，起身往門外走去，留下一句話：「休息一會，就去食堂吧。關於接下來的任務細節，我們在會議上詳細討論。」
江寧聞言，正色以對。直到房門砰的關上，神情也沒有半點放鬆。
對於鄭浩所說的，能讓她進階一事，江寧一直半信半疑。
即便知道他是研究員，江寧也不認為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摸清進化的門路。
沒想到，他真就做到了。
想到這，江寧心中產生由衷的欽佩和感激之情。佩服他能掌握進化之道，感激他使她進化。
就像她在地下室所說的那樣，即使不以進化為條件，她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他的請求。
對於他尚未公布的任務，無論其中有怎樣的兇險，她都義不容辭！
走出房間的鄭浩，可不知道江寧是怎麼想的。
他步履匆忙，直奔郭磊所在的房間。
為了保證郭磊的進化過程不受干擾，之前他暫時將郭磊帶到了自己的宿舍。
一進門，他就看見郭磊只穿一件大褲衩，躺在滿地死皮中發呆。
鄭浩笑了。
……
下午五時許，還沒到晚飯時間，位於研究所二樓的員工食堂，就熱鬧了起來。
還跟上次的會議一樣，鄭浩坐在主位。
只不過，這次桌上多了一本晨銘市地圖集。
除葛靈外的其他成員悉數入場。
王鵬程、葛洪濤、周嘉華、老胡，還有剛剛分別晉升為三階和二階的江寧和郭磊。
見眾人依次落座，鄭浩目光沉靜，抬手翻開面前的地圖集，翻到全市概略圖的那一頁，拿起紅筆，在市中心的某個位置畫了一個圈。
「此次任務的首要目標，就是抵達這個地點！」他朗聲道。
會議剛開始，鄭浩就拋出了一枚重磅炸彈。
一石激起千層浪。
眾人面色一緊，無人喧譁，但心中已然掀起驚濤駭浪。
他們看的很清楚，鄭浩圈起來的位置，正是中部城區的中心，也是晨銘市最繁華的一塊區域！
災變前的繁華，就是災變後的死地。
喪屍多，進化喪屍也不會少！
有些人心中，當即產生濃厚的疑問——鄭浩為何要前往這樣一塊險地？
但沒人把這個疑問說出來。
並非攝於鄭浩的威嚴而不敢說，而是知道鄭浩之所以這樣決定，一定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鄭浩在一次次危機事件中的亮眼表現，早已令眾人心悅誠服。
至少沒人敢說，自己比鄭浩更懂末世。
似是看穿了眾人的猶疑，鄭浩率先開口，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我知道，大家對此次任務心存疑慮。」他環視眾人，沉聲道：「但這個地方非去不可。
我可以跟大家闡明這次任務的重要性。
任務能否完成，關乎我們這個團隊能否在喪屍怪物層出不窮的當下生存，以及能生存多久！」
鄭浩停頓片刻，觀察著眾人的表情，搖頭道：「經過我昨天到今天的外出探索，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高築牆，廣積糧的思路，已經逐漸行不通了。對於咱們這樣的小規模團隊而言，只有增強個人實力，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說到這，鄭浩看向江寧和郭磊，抬手道：「他們兩人的實力，剛剛已被我提升過了。今後若你們之中，有人成了進化者，我也能讓他快速提升實力！」
其他人的目光在鄭浩和江寧郭磊之間徘徊，面色驚疑不定。
他們知道鄭浩是進化者之中的佼佼者，卻不知鄭浩已經到了能讓其他進化者進階的地步！
鄭浩待眾人消化完這個信息，輕輕敲了敲桌面，將食指落在地圖上的紅圈裡，斬釘截鐵道：「這次任務的目標，就是我們能否順利提升實力的關鍵所在！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必須深入危險的中部城區！」
這就是鄭浩拿出的解釋。
一席話說完，眾人臉上的猶疑消失了，換成了認真思考的神色。
決定這樣說的同時，鄭浩就做好了暴露「感染催化理論」的心理準備。
想要獲得眾人的幫助，就難免透露暴君的存在。
他希望，與研究所其他成員的關係，能建立在互相信任之上，而不是隱瞞和猜忌。
若不考慮這些，他大可不顧其他人的想法，做一個冷厲的獨裁者——但這樣勢必會使眾人離心離德。
要是更厚黑一點，他甚至可以將其他人作為炮灰、墊腳石，不計人命代價，只為獲得晉升五階的資本。
可這樣不但只能謀求一時之利，更與鄭浩的原則相悖。
他可不會將信任他的人往火坑裡推！
因此，關於為何要找上暴君，鄭浩不打算編造其它扯淡的理由來糊弄眾人，而是準備如實承認，這與提升實力有關。
即便不說明其中細節，眾人也遲早會聯想到，進化喪屍的提取物能讓進化者進階。
但等到眾人搞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他或許早已用不到「感染催化理論」了也說不定。
從另一個角度講，「感染催化理論」本身就並非多麼高深莫測的理論。
目前罕為人知，只是因為被進化喪屍傷到後，還能活下來並完成進階的進化者少之又少。
可隨著時間推移，總會有越來越多的進化者意識到這一點。
更何況，光是一個晨銘市，就誕生了這麼多倖存者勢力，那麼其它地區的大勢力，乃至留存下來的龍國力量，更不可能研究不出這種理論。
所以，即便他一直將其藏著掖著，也遲早會失去這種理論的獨家擁有權。
待眾人考慮清楚之後，鄭浩繼續開口，平靜道：「前往市中心的難度可想而知。坦誠說，我沒辦法保證參與者的生命安全，甚至連我自己，都有喪命的風險。」
「這次任務，需要前往市中心的人選，暫定如下。
江寧。
郭磊。
葛洪濤。
周嘉華。
還有我自己。」
他掃視點到的這幾個人。
「如果說，有誰不願承擔此次任務的風險，想要退出，可以現在提出來。我不反對。」他輕聲道。
眾人聞言，都屏住了呼吸。
偌大的食堂里，安靜得落針可聞。
「我……」葛洪濤嗓音有些喑啞，艱難的從喉嚨中擠出一句話：「我不想去……也不能去！」
對上鄭浩平靜的目光，葛洪濤咬緊牙關，臉色漲紅，額頭上青筋直跳，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
這個硬漢強撐著沒讓淚水掉出來，聲音有些哽咽：「我可不是怕死！鄭浩救過我的命，還不止一次！為了他，我死十次都願意！」
「我只是……不能讓葛靈沒有爸爸！」葛洪濤聲音沉得像灌了鉛，「她已經失去了母親，不能再失去我這個最後的親人了！
我不敢想像，要是我也死了，她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鄭浩輕嘆一聲。
葛洪濤臉上的微表情，說明他的確是真情流露。
沒有考慮到他們父女的關係，屬實是自己考慮不周了。
鄭浩站起來，走到葛洪濤身邊，輕輕拍著他的肩頭，「老葛，我懂你的感受。有時候啊，人不是為自己而活，而是為了至親之人，才要努力活著！」
葛洪濤輕輕點頭，閉上雙眼，用食指和拇指掐著眉心。
「葛洪濤從此次任務的人選之中移除。其他人呢，還有誰想退出？」
無人應聲。
「我，不會退出。」柔聲中帶著一絲果決，這是江寧在說話。
「俺也一樣。」郭磊說。
「我無異議。」周嘉華平靜道。
「好。」鄭浩回到原位坐下，對葛洪濤說：「老葛，你無需內疚。不去沒關係，在研究所出謀劃策，同樣是對我，對大家的支持。」
「大家發揮各自的特長，才是正確的出力姿勢。這也是為什麼，我一開始就沒說讓老胡和老王參加。因為外出探索本就不是他倆的強項。」
聽鄭浩這麼說，葛洪濤壓抑住翻湧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認真道：「你圈出的那個地點，我非常熟悉。沒記錯的話，那裡應該是曙光大廈一帶。」
「哦？」鄭浩眉頭一挑。
沒想到，自己還沒提到曙光大廈，葛洪濤就已經通過紅圈的位置看出來了。
「沒什麼可奇怪的，我就是從市中心逃出來的。我經營的那家戶外用品商店，距曙光大廈，只有一條街的距離。」葛洪濤指點著地圖說，隨後抬眼看向鄭浩，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鄭浩心裡暗暗佩服葛洪濤的能耐。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經營一家戶外用品店，可見災變前，葛洪濤的財力有多麼雄厚。
當然，現在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
鄭浩頷首道：「沒錯，曙光大廈，就是任務目標之所在！」
「要完成任務，我們必須潛行到曙光大廈附近，之後視情況而定，可能還需要進入曙光大廈內部！」指節有節奏的叩擊桌面，鄭浩緩緩說。
「那裡喪屍很多。非常多。」葛洪濤神情嚴肅，「現在回想起來，我能從市中心逃離，實屬僥倖。另外也幸虧那時沒有現在這麼多進化喪屍。」
「我離開時，這條，這條，還有這條街道都被屍群塞滿了。」他在地圖上比劃，隨後收手沉吟道：「但這麼多天過去，又發生過哪些變化，就不好說了。」
鄭浩輕輕叩擊桌面，默默思忖著。
葛洪濤提供的，有關屍群分布的信息，只能說聊勝於無。
他說的沒錯，很多天前的信息，早已過時，做不得數了。
見鄭浩不語，葛洪濤低頭沉思片刻，抬頭道：「雖然我可能無法提供什麼有用的信息，但關於武器裝備這方面，我或許可以提供一些支援。」
他彎腰俯身，拎起早已準備好的，放在腳邊的一個布袋，將布袋攤在桌子上。
「之前，在倉庫里尋找製作誘餌機關的材料之時，我發現了一些用得上的材料，就製作了這些小玩意。」他一邊念叨著，一邊伸手從布袋中掏出一樣又一樣物品，在桌面上依次排開。
「彈弓。」他指著其中之一說：「不敢說比擬軍用彈弓的威力，但也絕非玩具。」
周嘉華聞言，拿起葛洪濤手制的彈弓，熟練的把玩了一下，讚賞道：「不錯。」
葛洪濤又摸出一個小號塑封袋，撐開袋口，將裡面一堆圓滾滾的東西倒在桌上。
捏起一個圓滾滾的鋼珠，葛洪濤沉聲說：「這是普通的鋼珠彈丸。若命中普通喪屍的眼部，應該可以一擊斃命。」
接著，他拿出另一個塑封袋。
這個塑封袋一層套一層，足足套了三個袋子。
他捻著袋中的暗紅色透明珠子，鄭重道：「最重要的，是這種特殊彈丸。製作這種彈丸，用到了研究所里的熱封包裝機，還有抗凝血劑。」
「這種彈丸的核芯，就是人血。」他掃視眾人，補充道：「是我自己的血。」
「當彈丸命中目標後，就會破碎並迸發出血液。用來引開屍群，效果絕對一等一的棒！」
介紹完彈弓，葛洪濤指著下一樣稍大的物品說：「這是加裝了定時裝置的誘餌機關。不同於研究所周圍那些靠信號觸發的誘餌機關，它可以延時啟動。」
「還有。」他扭頭看向老胡，「最後這個，基本上是老胡造出來的，我只是打了打下手。」
「信號接力裝置。」他指著一個形似迷你電台的黑方塊說：「配合對講機使用，可以將對講機的有效通話距離延長一倍！」
眾人聽著葛洪濤的介紹，目光依次在這些物品之間轉移，不由得嘆服於他的動手能力。
「希望這些裝備，能對任務起到幫助吧。」葛洪濤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明顯還對不能親自前去耿耿於懷。
「好樣的，老葛。」鄭浩豎了個大拇指。
看來，自己奔波忙碌的同時，其他人也沒閒著，都在各盡其能，默默出力。
葛洪濤說完了話，周嘉華似乎也有話要說。
周嘉華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先看向鄭浩，示意想要發言。
得到許可後，他才撐著桌子站起來，站得筆挺，吐字清晰道：「如果需要進入曙光大廈，我可以做嚮導！」
迎上眾人不解的目光，他解釋道：「以前，為了處理一個案子，我天天往曙光大廈跑。對大廈內部構造的熟悉程度，大概僅次於在那上班的員工。」
鄭浩有些好奇。
曙光大廈，竟然還出過案件？
鄭浩沒有貿然插話，而是靜靜看著周嘉華，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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