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董!這真不行啊!」董興邦哭喪著臉,禿腦袋瓜上冒出的汗水都把頭盔洇濕了。
「董總。」王思遠還是安坐在辦公椅上,饒有趣味地看著眼前這副外骨骼機甲,「讓你做點事情怎麼老推三阻四的?當初這個項目不也是你力推的嗎?」
「可是……自從研發側重變更,經費就被砍掉了呀!這套就是驗證型號,派不上用場……」
「所以你的PPT是拿來畫餅的嗎?」王思遠嗤笑一聲:「來。給你個正名的機會,去把外面那傢伙幹掉!以後資源要多少有多少!」
「王董……」
董興邦話才說到一半,身後轟然巨響中,兩扇沉重的橡木門被什麼東西撞開了。
一道銀灰色的身影破門而入,徑直朝前飛去。
董興邦的機甲可能是太長時間沒上過油了,關節才發出咿呀聲,未及轉身便被這套橫飛過來板甲撞上,背朝上倒伏在地板上,還翻不了身。
籃球場大小的辦公室里,正當中擺著張寬大的實木辦公桌,王思遠坐在後面,此時居然拍起了手。
大門開口處,秦康正端著重狙,長身而立。
「終於見面了啊!」王思遠抬腕看了一眼:「比我預想的還要快一些。」
秦康的槍口就沒有離開過他的方位,他大踏步走了進去。經過董興邦的時候,他朝下瞥了一眼,也沒有扶他起來的打算。
「坐。」王思遠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秦康的目光也未曾偏斜,他搖了搖頭:「不必了。有什麼遺言要交待的?」
王思遠半低著頭,嘿嘿一笑:「你怎麼知道你贏了?」
「砰!」秦康扣了扳機,硝煙散盡,卻看到了王思遠那張半陰不陽的臉。
他不禁愕然地張大了嘴。這麼近的距離,不可能打不中,所以是有別的原因?
他朝下頭看去,在面前的地板上,找到了一枚撞扁的彈頭。
秦康將狙擊槍往前頂了頂,還在冒煙的槍管停在了辦公桌前頭,虛空中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防護力場,高科技!」王思遠臉上流露出得意,「360度無死角球面防護。你就算把這裡炸了,死的也只會是你。」
見秦康不再說話,他兩肘撐桌,十指指尖互撐:「怎麼樣?現在可以談談了嗎?」
「你想談什麼?」
王思遠朝椅背上一仰,兩腳抬起交叉擱在了桌面上:「你可弄死了我不少人啊!不過沒關係,那些都是廢物,死多少個我眼睛都不帶眨的。」
「你可別接著說什麼欣賞我之類的廢話。我對當活死人沒興趣,對弄死你很有興趣。」
王思遠的表情不免有些尷尬,他伸左手橫在面前,隨後又往邊上一划,一副巨幕全息投影出現在浮空中。
「和我沒話說嗎?那麼見見熟人怎麼樣?」隨著他指尖輕點,投影上顯現出一間房間,準確地說是以45度的視角投射在一張床上。靠床邊坐著一個女人,身上沒有衣服,是姜初涵。
秦康不由皺眉:「你對她做了什麼?」
王思遠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物盡其用嘛!梁彥章都招了,就是她為你做的偽證。吃裡扒外的東西,還是個婊子!那我就成全她,讓她做個純粹的婊子!」
說著他又在浮空鍵盤上一頓操作,投影開始回放。
畫面中走進一個男人,接著又是第二個,第三個……姜初涵從床上站起,身子微微搖晃,雙臂有些僵硬地向著左右分開,圈住了走上前的男人……畫面中,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那雙眼睛沒了靈動,只剩了一片死灰。
秦康對姜初涵太熟悉了,對這異樣的眼神也太熟悉了。他一下就明白了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和她是逢場作戲,更多的是在利用她,談不上什麼感情。
可這樣的結局未免太過黑暗。這讓他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噎住了,很不舒服。
餘味很糟。
愣神中又傳來王思遠那刺耳的話音:「剛開發的坤女晶片,她算是零號實驗品,拿來犒賞我的員工了。喏,就是你一路殺掉的那些個人,他們每一個都上過她。」
「這個賤人敢背叛我,就要賣屁股賣到死!」
他又看了眼手錶:「時間還早,你要不要和老情人敘敘舊?」
這個動作秦康之前就見過,現在他可以肯定了,王思遠是在故意拖時間。
他凝視著面前,視線的焦點卻不在人,而是在那張寬大的辦公桌上。
秦康走上一步,把重狙放在了腳前方的地板上。
王思遠輕笑一聲:「怎麼?想投降?」
秦康不搭理他,伸出兩手向前探去。手停下了,虛空中傳來了有如實物的觸感。
他有如盲人摸象,平移著手掌,感受著防護罩的邊界。
「我勸你別白費力氣,狙擊槍子彈都打不穿,你拿什麼砸……」
「但你還是受重力影響的吧?」秦康忽然蹲下,開口打斷了他。
「什麼意思?」
王思遠沒有等到答覆,下一秒,他只覺身子一晃,跟著失了平衡,身邊的一切都天旋地轉。
秦康兩臂分張,就像抱住了一個虛像的雞蛋,只是那蛋殼是透明的,而占據了蛋清和蛋黃位置的,是傾翻的辦公桌、轉椅和王思遠。
把這麼一大攤東西都抱在手上,有些費勁,但也不是不行。
秦康將腰一挺,將這巨蛋高舉過胸。王思遠在裡面就有點慘,腿都被那死沉死沉的辦公桌壓住了,動彈不得。
他嘴裡在喊著什麼,但聽不清了。這邊秦康已在用力搖晃著懷中的巨蛋,而且用上了4倍速。
足足三秒過後,秦康喘著粗氣,向懷中看去。辦公桌和轉椅都已被晃散了架,王思遠渾身沒一塊好肉,像是在破壁機里滾過一圈似的。
身後又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秦康扭頭,董興邦還趴在地上,掙扎了半天都沒翻過身,正梗著脖子滿臉驚恐地看著他。
「嘭!」秦康托起巨蛋用力向他頭上砸去,巨大的衝擊下,碎木紛飛,四樓的地板都被砸出個凹坑。
他蹲下,臉貼在防護罩上細細尋找,在一攤有如死狗樣的血肉旁邊,看到了一個黑盒子,面板上還亮著指示燈。
防護力場,這是個好東西,只是不知道怎麼關掉,只能先放一邊了。
除了一把左輪和衛星電話,辦公室里也再沒翻出啥好東西。秦康提起槍,向五樓的露台走去。
一開始的狙擊點位就在這層,現在只剩下一盞孤零零的探照燈,還照在那大門口的坑洞位置。
他一腳蹬開了閣樓的房門,看來這層是遊戲房,裡頭擺了張撞球桌,自動麻將,桌上足球……
牆上的電視是關閉的,不過連接的遊戲主機還亮著燈,秦康伸手到電視機背後摸了摸,尚有餘溫。
他的目光在房間裡左右橫掃,最後停在了靠牆的一排櫥柜上。
秦康走近,一手端著重狙,使左手一扇扇拉開了櫃門。
拉到第三扇門時,裡面傳來稚嫩的童聲。
「不要殺我!」
那是個男孩,看著十歲左右,他的兩隻小手捂住了嘴,眼裡淚水已滴滴滾落。
秦康大概也能猜到這男孩是誰,但還是確認一下。
他把黑洞洞的槍口放低,儘量擺出一副不那麼嚇人的表情:「你是王思遠的兒子?」
「嗯。」男孩輕輕回了一句,同時把掩住嘴的手放了下來。
秦康心裡突地咯噔一下。那是什麼?
他看到男孩露出的嘴角上,那是勾起的笑意。
沒來由的,他本能覺察到了危險。以至於直接用上了4倍速,奪門而去。
啪!是什麼東西斷掉了。
那不是耳朵里聽見的聲響,而是來自腦海,來自底層的意識。
秦康的意識正從軀體中抽離,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仍保持著高速跑動,穿過房門,直接撞翻在露台的矮牆上,倒栽蔥似的從五樓墜落。
下一瞬,意識的畫面像被只無形的手按下了開關,變得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