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病床上睜開眼的老婆子，努力露出一個笑，緩步走過去，「我就出去了一會兒，你怎麼醒了？」
楊翠萍正在恍惚間，聽到自家老頭子的聲音，抬頭看過去，看到他，弱著聲音開口：「老穆啊，兒子呢？....」
穆老爺子眼中閃過痛苦，臉上的笑意未變，走過來拉著她的手，「兒子有事忙，忙完了就來看咱們，你好好休息哈。」
楊翠萍苦笑一聲，「兒子是應該怨我的，老穆，我對不起你啊，我做錯了事，連女兒也沒教好，做出了這種事。」
穆老爺子笑容微斂，「你不用說這些，我知道你心裡苦，翠萍，是我對不起你，老大老二的事，我知道你打擊很大，只是把全部身心都轉移到連慎身上，你對這個兒子太在意了，才會一時失了分寸。」
「翠萍啊，我穆鴻濤雖然對得起國家，但是對不起你，是我穆家對不起你....」
楊翠萍此刻病容滿面，聽完他的話，只是怔怔的搖了搖頭，也不說話，扭頭把臉埋在枕頭裡。
穆老爺子輕輕擦拭掉她眼角的淚，就這麼坐在病床前，守著她。
不管她做錯了什麼，始終都是因為他關心太少造成的，都是他的錯，他之前一心都撲在軍隊上，沒怎麼管過家裡，管過她。69ᔕᕼᑌ᙭.ᑕOᗰ
所以誰都能怨她，他不能。
最終穆連慎還是踏著月光走進了醫院大門。
走到病房門口，並沒有進去，而是就這麼站在門外看了很久。
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她在病床上躺著，穆老爺子就那麼趴在病床前，月光沒有照進來，那裡面的人就顯得更加陰暗晦澀。
他眼神複雜的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收回視線。
揮別守在門口的警衛，代替他的位置站在門口。
他倚靠在牆上，抱著胳膊垂眸，遮住了複雜的雙眸。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夜已深....
病房門倏然被打開，穆老爺子從裡面走出來，看到他在門外站著也並不意外，只是小心翼翼的關上病房門，小聲道：「你娘睡著了，走，咱爺倆換個地方好好聊聊，」
穆連慎上前一步攙扶著他往前走。
兩人一路無言的走到醫院住院部不遠處的座椅上坐下。
「哎...老么啊，你帶煙了嗎？給爹來一根。」穆老爺子開口。
穆連慎視線轉移到他身上，意味不明的開口：「爹，你戒菸十幾年了，而且這是醫院，不能抽菸。」
「對，老頭子我戒菸了，」穆老爺子輕笑一聲，轉頭看著眼前這個明顯瘦了幾斤略顯憔悴的兒子，「連慎啊，是不是累了？」
穆連慎垂下頭，聲音很輕，「沒有，」
穆老爺子伸出滿是皺紋的手輕拍了他的頭，「累了也沒關係，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也怪我，從小隻教你如何當兵，沒教過你別的，」
「作為父親，我無疑是失敗的...你跟你妹妹，我都沒有教好。6̶̛̎̋̔̇ͅ9̴̮̦͖̥͈̳̭̭̋̏͝ŝ̸̢̜̳̱͈̹͓̀̆̔͋͛͜͠ḩ̷̻̩͍̱̗͔̺̏̓͊̀͂̀ͅṵ̵̙̻͉̦͙̗̥̉̓̓͊̑̂̑x̸͍̘̳͂͊̂̊̀͊̕͘.̷̹̦̆̆c̶͙͈͚̽̄̈̎̒͜ó̶̧̧̝̳̠͇͕̺̲̹̔̈́̃͝͝m̷̗͓̽̂̌̋̃̌」
「連慎啊，別頹，這些事...不是你的錯。」
穆老爺子收回手，嘆了口氣，「你兩個哥哥去的時候，我差不多就是你這個歲數，那時候我也覺得有點走不下去了，實在是太痛苦了....可是我那時候想著，怎麼也要給他們報了仇，所以也就堅持下來了。」
「連慎，你也找一下能讓你堅持下來的人或事？快點走出來。」
「不管你做怎樣的決定，我都支持，別一直頹著，這樣不好，男子漢大丈夫的，沒什麼過不去的。」
穆連慎笑著搖了搖頭，那笑很淡，帶著些落魄的自嘲，「爹，我只是一時不知道怎麼辦了。」
「那就先什麼都別做...」穆老爺子抬頭看天，低聲道：「歇一段時間吧，十幾年前的事你就沒有走出來，現在又知道你們錯過了十幾年，心裡難受是肯定的。」
「還有那個孩子，連慎啊，別強迫人家接受你，是咱穆家欠人家的，你們雖然是血親，可畢竟錯過了十幾年，」
「這事不是你說句對不起，她說句沒關係，就能過去的...」
「那孩子是怎麼長大的，有沒有受過什麼苦，受過什麼傷，我們都不知道，所以也不能要求她什麼事。」
「爹，我知道，」穆連慎微微頷首。
他當然不會逼迫她做任何事。
穆老爺子扶著椅子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得回去了，你娘醒了看不見我，該著急了。」
穆連慎上前攙扶著他的胳膊，慢悠悠的往病房走去。
途中，穆老先生抓緊了他的胳膊，開口道：「連慎啊，醫生說你娘就是這兩天了，你...能不能在她臨走的時候送送她？讓她也能安心？」
穆連慎看著他額頭加深的皺紋，還有愈加斑白的頭髮。
整個人都變得滄桑老邁，令人心生酸楚。
原來他也這麼老了嗎？
穆連慎眼眶微紅，嗓音沙啞：「爹，您放心，我從明天開始就守在她身邊。」
「好，難為你了...」穆老爺子嘆息著點了點頭，輕拍了拍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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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要進入病房的時候，穆老爺子轉身用那雙年邁的手，捧住了穆連慎的臉，雙手揉了揉，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感傷的開口：「我的小兒子什麼時候也長這麼大了....苦了你了，孩子，可你畢竟為人子，為人父，你得撐住啊。」
穆老爺子走進了病房。
穆連慎站在門口，眼眶微紅的仰起頭，扼制住要流淚的衝動，召回了警衛，抬腳走出了住院部。
開著車直接回了大院。
此刻已是深夜，整個大院只有零星幾個燈光。
他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過翟家大門的時候看到緊閉的大門，苦笑一聲，回了穆家。
為人父，他不合格。
為人子，他放不下。
真是失敗....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讓自己儘量什麼都不要想。
第二天睜開眼，躺在床上恍了一下神，起床穿了一身常服，動身去醫院。
醫院裡，穆老夫人看到他來很是高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兩人很默契的沒有提別的，如往常一樣的相處......
確實如穆老爺子所說，她的情況很差，只有在穆連慎在的時候，會強撐著張開眼睛說會兒話，大多數都是她在說，他安靜的聽著。
時間到了第三天...
這天她的精神好像很好，拉著穆連慎說了很多話，最後還一直囑咐穆老爺子平時吃飯不要挑食，藥不能忘記吃，晚上睡覺前別忘記關窗戶。
穆老爺子不太喜歡房間太悶，所以一直開著窗戶睡覺，但是醫生囑咐不讓他這麼做，可是習慣了，一直改不了。
穆老爺子紅著眼睛一直點頭。
穆連慎看著病床上的楊翠萍。
她鬢髮花白，面容慘白，病骨支離，看著已經油盡燈枯，此刻正拉著他的手，一句一句的說著話：「兒子啊，娘錯了，不該瞞你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