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議事廳轉眼間只剩陳香，室內安靜到落針可聞。
她皺著眉，感到腿上有粘稠的液體流出，隨著疼痛逐漸加劇，額角冒出層層冷汗，身體不受控輕顫起來。
「明早五點半到這集合。」
「是！」
公孫化開始收拾桌面上的資料，見陳香還杵在原地不肯走，他微不可見的擰眉。
「還有事？」
陳香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對上他淡漠的眼神，儘量以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公孫將軍，請批示第九小隊一批物資。」
「去找物資部。」
「找了，物資部不肯給糧。」
她清楚公孫化定然沒閒心聽她和李舒、杜茂之間的彎彎繞繞，也無法直言那些陰謀詭計，所以言簡意賅地說道：「我的隊友五天上了三次一線，全都是餓著肚子上戰場！現在身負重傷卻吃不到一粒米，喝不到一口水！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我也不敢來叨擾您！請您幫幫我們！」
陳香深深彎下腰，她是打心底里敬佩公孫化的。
公孫化，軍隊的核心人物，和平年代的退伍兵，到了末日裡依舊帶頭衝鋒陷陣。
許多人見過他在前線廝殺的模樣，滿地殘骸堆滿絳滕坨，他佇立頂端，臉上沾滿黑紅的鮮血，目光依舊堅定，無比耀眼。
若非對公孫化有著絕對的信任和崇拜，她不會選擇千里迢迢來到上京基地，越級上報。
公孫化好生打量了陳香一番，而後收回視線，拿起本子起身離開，只在出門的最後一刻說了句：「回去吧。」
門緩緩合上，陳香低著頭，眼眶裡蓄滿了淚水，直直掉在鞋面上。
還是沒要到物資……她怎麼這麼沒用，難道連僅剩的五個隊友也保不住了嗎？
陳香直起身子，目光落在公孫化坐過的位置，那是權利的象徵，坐在高位上的人總是能一句話決定他人的生死。
哭有什麼用？
是她實力太弱，不配讓人放在眼裡，不配得到別人的尊重。
陳香抬手擦掉臉上的淚，尊嚴跟隊友的性命相比孰輕孰重她分得清！
還有機會的，她就算跪破膝蓋，也得將物資求回來！
陳香猛地拉開門，隨便抓了個人就問：「公孫將軍去哪兒了？」
「在他的辦公室。」
陳香順著對方指的方向沖了過去，猛地推開門，引來裡面兩人驚詫一瞥。
她全然不顧腿上的傷，「撲通」一聲跪在公孫化面前，臉色白得像剛粉刷過的白牆。
「公孫將軍！求您給我一批物資！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隊員們等死！我們拼死搏殺保衛家國，寧願戰死沙場也不願被同胞坑殺！」
「坑殺？」公孫化微眯著眸，心中起了一把火。
陳香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公孫化說了一清二楚，講明白了李舒是如何勾結杜茂針對她第九小隊，說清楚了她隊員是如何從原來的二十個人到如今加上她只剩六人。
這都是李舒和杜茂的設計，讓她的隊員負傷作戰，而且不給糧不給水，換做任何一個人都經受不住這般來回折磨！
公孫化神色愈發陰沉，扭頭看向身邊的羽鶴，問道：「晶核在誰手上？」
「前幾天就送去給杜茂了，名義上是購買物資，歸他管。」
公孫化沉默。
房間裡靜謐了四五秒，他側頭對羽鶴說道：「去查一下。」
羽鶴應聲出去了。
公孫化抬眼看向陳香，語氣比剛才緩和了幾分，「起來吧。」
他都看見了，陳香腿上傷勢挺重，鮮血浸透紗布，淌到水泥地面上一片濕潤。
陳香低垂著頭，拿不到物資她今天真就不起來了。
公孫化略帶疲憊地喊道：「小李，取些物資給她。」
門外有人回應，腳步聲逐漸遠去。
陳香萬分感激地爬起身，「謝謝公孫將軍！」
「你是軍人，別動不動就跪下。」
公孫化拿起筆在紙上寫了些什麼，撕下來對摺後給了陳香。
「把這張紙條拿回去給你的隊友，你明天準時到位。」
陳香走上前，雙手接過紙條妥帖收進兜里。
這時，小李背了一兜物資進來，陳香接過，再次對公孫化行禮致謝，才轉身離開。
出了門，她展開紙條，上面寫著：特批全員基地內休整，傷勢恢復後回上前線——公孫化。
陳香心中慶幸又帶了幾分酸澀，為了這一堆物資，險些要了她們全隊的性命，還是她低聲下氣拋掉尊嚴跪著求回來的。
如果她的實力能夠再強些，是不是她們第九小隊也能夠受到更多的尊重，沒人敢隨意拿捏她們？
這幾天，每一滴落下的淚都證明了她的無能。
陳香在這一刻明白了，身處末世，人人自危，人心難測，唯有實力強大才能過得好，才能保護好自己在乎的人。
好，她懂了。
心善是最無用的東西。
……
羽鶴很快有了調查結果，給了公孫化一個肯定的答案。
當確認了李舒和杜茂真的有合夥殘害同胞的行為後，公孫化臉色黑得滴墨，戰爭吃緊的時刻，竟然還敢坑害戰友，讓傷者連續上一線、剋扣糧食。
這個杜茂，還真是有夠膽大的！
「把他換了。」公孫化言簡意賅。
羽鶴明了地應聲，又問：「那李舒呢？」
「把她幹的好事一五一十告訴司空光豪。」
「好嘞！」羽鶴得意地笑了笑，出去了。
嘿，他就說那群莽夫沒有腦子吧？
司空光豪平日裡一口一個正義，一口一個家國，教出來的女兒竟然這麼惡毒！
等他知曉了這些事後，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那麼囂張，議事廳里都敢動異能！
司空光豪這傢伙，早晚得被自己蠢死！
公孫化揉著眉心，心裡的火氣好久都消不下來，他最是見不得殘害同胞，若不是了解司空光豪的為人，都想追究他的連帶責任了！
當務之急還不是思考如何處罰杜茂和李舒的時候，而是先將物資買回來，跟秦老闆談上合作。
前線的戰士們都等著呢，他作為軍隊的話事人，必然不能寒了戰士們的心，不能虧待了戰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