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看,另外有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不停搬著倒塌的牆面,而牆下壓著個女人,鮮血早已乾涸,身體僵硬冰涼。
十歲的孩子已經知道何為死亡,卻固執地搬動著斷牆。
可他是大頭娃娃,骨瘦嶙峋的沒有多少力氣,哪怕雙手磨破皮,牆面還是紋絲不動。
霍翊深向前,搭把手將沉重的牆面搬開。
牆面搬開,男孩子不停推著早已僵硬的媽媽,女孩子撲過來,而嗓子沙啞無比。
可惜無論兩個孩子怎麼喚,女人再也無法睜開眼睛。
看到他們哭,豆豆跟著紅了眼眶,緊緊拉著哥哥的手。
姜寧拉起哭泣的小女孩,「家裡還有親人嗎?」
小女孩搖頭,「爺爺奶奶,爸爸沒了。」
她從背包掏出一瓶水遞過去,饑渴的小女孩咕咚咕咚喝著,「謝謝姐姐。」
她喝了一半,然後遞給哥哥。
哥哥緊緊捏在手裡,但是沒喝。
霍翊深摸摸他的腦袋,「你比妹妹大,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得學會接受現實。帶著妹妹去城區,找官方組織的搜救隊,他們會安置你們的。
不要在外面逗留,馬上走。」
這裡太過偏遠,又是兩個手無寸鐵的孩子,實在太危險了。
男孩子沒說話,不停用手抹著眼睛。
姜寧又掏了瓶水,拿了五六包壓縮餅乾往他手裡塞,「藏好,別讓人發現了,帶著妹妹去城區。」
「……謝謝。」男孩子哽咽。
時間不早,姜寧起身繼續趕路。
豆豆走著走著,忍不住回頭,「姐姐,他們跟上來了。」
姜寧回頭,只見遠遠的,男孩子拉著妹妹的手。
小女孩亦步亦趨,卻一步三回頭,看著坍塌的家逐漸消失在視野之外。
太陽升得快,姜寧沒有放慢腳步。
隨著靠近城區,出現越來越多的倖存者,重傷輕傷都有,大多數無家可歸,也有在廢墟中固執地翻找自己行頭的。
有好幾個攔著姜寧等人要吃要喝,「我們受傷了,你們有水嗎?行個好吧。」
受傷是真受傷,可憐是真可憐,眼睛卻在估算著什麼。
姜寧沒搭理他們,繼續往前走。
有些不死心的想要跟上來,她二話不說從包里掏了弩,眼神冰冷道:「離遠點。」
他們忌憚她手裡的弩,沒敢再靠近。
這一耽擱,卻被小男孩小女孩趕上。
滿臉污垢的他拉著妹妹,躲過想要攔人的倖存者,警惕而害怕地躲在霍翊深身後。
姜寧皺眉,但沒說話。
一路上,隨著太陽不斷升起,樓堅強開始冒頭,但十不存一,場面太過慘烈,即使依舊矗立在千瘡百孔的大地上,也已經是岌岌可危,能否經受得住下一次的考驗還真不好說。
但起碼,它的存在讓有些倖存者湧起絲希望。
可大多數倖存者是絕望的,一張張麻木的臉形如行屍走肉,眼神空洞而絕望。
沒有糧食沒有水,如今連家都沒了。
市政早幾個月就開始預警地震,不厭其煩地反覆播著,可即使這樣,還是有不少受害者。
他們本來還有機會跑,卻捨不得下自己的家當,帶著水跟食物,還想拿把鋪蓋都帶走。
哪怕是棉被,都捨不得鬆手。
別問姜寧為什麼知道,救援隊剛從廢墟里抬出一具屍體,五六十歲的老人家,本來行動就比年輕人慢,手裡還抱著被子,死了都不願意鬆手,緊緊箍成一團。
絕不是個例,估計還不在少數。
除了嗟嘆,姜寧也不知說什麼好。
她停下腳步,回頭對著男孩道:「你過去找救援隊叔叔,看他們怎麼安排你們。」
男孩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不知說了什麼,穿橙黃救援隊男人指了指遠處的倖存者。
男孩迷茫而躊躇,走回來拉上妹妹的手,「謝謝哥哥姐姐。」
姜寧深深嘆口氣,遞了把摺疊刀過去,「把妹妹保護好,不要跟陌生人說爸爸媽媽沒了。」
說完徑直走了,頭也沒有回。
她不是沒有看到他眼中的不安跟無助,但那又怎麼樣呢?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這樣的眼神太多了,哪哪都是!
九點多,遠遠看到鳳城河。
姜寧拿出望遠鏡,奧園沒有倒,它真的還矗立著。
可它周邊幾個樓盤,卻無一倖免,全部倒塌在地震中。
鳳城河被溝壑攔腰斬斷,出現驚人裂縫。
道路不是摧毀就是被倒塌的樓房擋住,三人一狗繞了不少道才回到奧園。
外牆塌了,何天明正在重新組織人手砌牆,「快點,大家都加把力,只有把牆砌起來,我們才是安全的。」
楊偉民看到兩人,連忙迎上來,「你們沒事吧?」
「還好,受了點輕傷。」姜寧問道,「大家怎麼樣?」
楊偉民身上有傷,不過看著不是很嚴重,「沒想到地震那麼嚴重,我們避險的河灘裂了,很多人都受了傷。」
摔傷,擦傷,撞傷,恐慌擠塌,小區七八成的人都有傷,幸好大部分都是輕傷,但有十來人情況比較嚴重,其中三個掉到地裂被埋了,等餘震過後救上時已經……沒氣了。
唯一慶幸的是天佑奧園,周邊樓房都塌了,這麼良心的開發商也是沒誰了。
見三人平安歸來,何天明連忙過來,然後招呼兩人到保安室坐。
他也受了傷,額頭跟胳膊肘有擦傷。
「霍同志,昨天要不是你提醒,我們未必能及時發現地震,小區大部分人都平安無事,但其他地方受災還是挺多的,官方救援人員太少了,市政呼籲民間救援組織。
有國才有家,市政前段時間還給群眾發福利,我跟老楊商量了,尋思咱們小區能不能組織個救援小隊,幫著搜救周邊的倖存者?」
何天明組織救援隊的事,姜寧早就聽霍翊深說過,所以當這一幕發生時,她沒有半點驚訝。
她沒急著說話,而是陷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