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驛站負責人 小樹兒
「再後來」
老嫗聲音一頓，枯樹皮般的老臉上發自內心笑了下。
「他當了稅務官。」
「他想維持初心，想讓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
「他想改變世界，他對我說，他厭煩了世間各城爭亂不止，他想為蒼生執劍。」
「但他失敗了，因為他太年輕了，很多事不是大家鋪好了路等著他去走。」
「他沒做好平衡，他沒提前明白想要做好事情，不僅僅要有抱負，還要有平衡各方利益，於是他最後只能灰溜溜離開了黃沙，準備開始新的起點。」
「後來我私下裡見過他一次，我對他說，三十三年後，我會再來見你。」
「我以為他會繼續堅持，又或者放棄，選擇變成自己當年最討厭的那種人。」
「但他.」
老嫗的眼神變得冰冷，尤其是當看向工廠時。
「也許，最遺憾的，莫過於輕易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固執的堅持了不該堅持的。」
「哎罷了」
老嫗嘆著氣，手中拐杖輕輕敲擊了下地面。
書房內那些碎肉骨渣開始迅速凝聚在一起。
如時間倒流一般，凝聚出變異的鎮長模樣。
然後那些畸變的部位開始復原為人類正常身體模樣。
直至最後，恢復原本模樣的鎮長安靜的躺在書房昂貴的地毯上。
屍體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秒就會活過來一樣。
商人從躺椅上坐直身體，看著鎮長的屍體，又看了看緩步朝屍體走去的娜塔莎。
想了想道：「我有的時候看著人們，卻看不到值得喜歡的特點，可那個小子卻不一樣.」
「你又想見縫插針了。」
老嫗擺著手，再次打斷了商人。
後者悻悻一笑，重新躺了回去不再說話。
「只不過你的前半句是對的。」
老嫗緩步來到鎮長屍體前，輕聲道：「人們許諾了很多，但沒有一件做到的。」
書房內逐漸充滿了和熙的陽光。
「似乎做不到，就是他們的慣例。」
老嫗凝視著鎮長的屍體，輕聲仿佛自語道：「地球這樣的行星，是產生不了重元素的，你身體裡的鐵，來自璀璨的超新星爆炸。」
「血液的鋅，源自兩次中子星對撞後噴射向宇宙的塵埃。」
「那微量的銅，更是需要見證一顆白矮星的死亡，即便是最微不足道的鈷，也源自幾十億年外的星雲。」
「某種意義上講，人類對星空懷有好奇，是正常的。」
「渴望見證星河大海的浩瀚，因為我們本就是星辰之子。」
老嫗手指輕觸鎮長的屍體。
她知道鎮長說那些不過是想要她出現，而不是真的對那些特別感興趣。
但老嫗還是回答了那個問題：「我們死後就能抵達星辰之上，而離開人世不過就是踏上了，走向星辰的路。」
老嫗揮手間，鎮長屍體消失不見，像是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那般。
「走吧。」老嫗看了商人一眼，身形逐漸模糊消失在原地：「去給那個小子一些補償。」
商人聞言後像是聽到了極大的好消息，猛地從躺起上蹦起。
然後
嘭！
商人一腳踹翻正在津津有味看著愛與和平的蛤蟆，興高采烈的對著從地上鯉魚打挺懵逼起身的蛤蟆：「走了蠢貨！」
「呱！你才是蠢貨！」
蛤蟆不滿中變大，將商人吞進腹中前還不忘伸出長舌捲走自己的那些物件。
「呱！你全家都是蠢貨！」
蒸汽小鎮南下近四十餘里。
兩頭古怪的腐狼騎兵腳步平穩中來到了這裡。
和熙的陽光照耀在腐狼血肉褪去的獠牙大嘴上，每一抹溫馨的陽光都將那些密密麻麻的獠牙映射的光寒無比。
為什麼說古怪呢？
因為腐狼之上原本手持彎刀的騎兵已經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巨型原木長桌。
而齊凜就在長桌之上做著伏地挺身，汗水從額頭滴落至光滑的長桌上。
在不久之前，這張長桌還是個參天巨樹。
只不過經由黑武士長劍與火焰的加工後，就變成了這麼個被兩頭腐狼橫架中央的載人長桌。
小迪一號被齊凜派去接艾莉絲了。
而本欲騎乘腐狼的齊凜，突發奇想弄出了這麼個臨時的古怪轎子，用以趕路之中鍛鍊身體。
值得一提的是，兩名腐狼身後還跟著十數頭或拖拽或扛著屍體的地穴惡魔。
「主人，以後其實可以讓小迪那孩子幫您定做個大點的載具，這樣鍛鍊趕路就兩不誤了。」
幽靈老大估摸著齊凜的這組鍛鍊即將結束，就從空間紐扣中取出蛋白粉和嬰幼兒迷糊開始放入搖杯中用力搖晃。
搖晃之中是用陰氣催動的，老大並未展現本體。
所以若是以旁觀者視角來看。
那便是古怪的轎子上趴著一個喘著粗氣做著伏地挺身的年輕人，年輕人頭頂還有一個詭異的懸浮杯子正在一百八十度搖晃。
因為即將找到驛站，除去警戒外的大多亡靈均已被齊凜收入亡者空間。
所以一時間，幽靈老大的平日裡的活計倒也少了不少。
聽到幽靈老大的話語，剛做完伏地挺身的齊凜力竭中趴在了長桌上，大口喘息幾口後，這才掙紮起身盤腿坐在長桌上。
因為載著齊凜的緣故，腐狼走的很平穩，一改往日的疾如風騎兵姿態。
齊凜抬起手，搖杯準確的落在掌心。
喝下算作齊凜早餐的蛋白粉和嬰幼兒迷糊後，齊凜隨手將杯子扔向空中，然後喝空的杯子就被幽靈老大立刻著手清洗。
喝完的杯子殘餘蛋白質，如果不早點清洗，時間一長會變得滂臭。
幽靈老大從紐扣中取出礦泉水清洗時，聽到齊凜輕聲道：「也不知道小迪那孩子現在如何了。」
「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職業關係，以及跟著我危險太多的話.」
齊凜說到這驀然起身，因為手中把玩的風信草似乎有了異動。
「嗯，約莫四十里了，差不多到程孝說的那個距離了。」
齊凜感受著風信草從手中傳來的拉扯感，似乎不用力就會自動飛跑一般。
他想了想，略微鬆手讓風信草飛向空中。
風信草飛到空中後便懸浮不動，綠葉超四周開始旋轉不定，像是一個羅盤般在尋找目的地。
很快，風信草停止了旋轉，慢慢地朝某個方向飛去。
「跟上。」
齊凜意念一動，四周大批幽靈呼嘯著朝風信草飛去。
雖然按理說，這兒不會有威脅齊凜的存在。
但為了以防萬一，齊凜依舊維持著本體緩慢前進，讓亡靈先行開路的傳統。
很快，前去探路的幽靈有了回復。
「主人，這邊有個奇怪的樹人？」
幽靈的聲音罕見的變得有些不確定。
齊凜眉頭一皺，迅速意識降臨幽靈身上。
視野轉動間，他看到了那個樹人。
一顆齊凜見過很多次的大樹，數十米的高度，這是在世界改造後的常態樹木。
只不過，這棵樹的樹幹上，有一副人臉存在。
而風信草，正漂浮於人臉面前旋轉不停。
看來，這就是目的地了。
齊凜偵查之後，發現樹人無法顯示任何偵查信息。
「你家大人沒教過你不要亂用偵查技能嗎？」
樹人依舊閉著眼睛，極為擬人化的張開嘴巴道：「天選者的群體中，偵查技能一旦釋放，意味著冒犯，嚴重的視為開戰！」
樹人的話語中沒有任何感情波動，但齊凜聽出了一個細節。
樹人似乎知道自己是天選者！
看來，也許是因為風信草的緣故？
「抱歉，無意冒犯，我只是不確定這裡是否是驛站所在。」
「嗯？」樹人聽到齊凜的回覆，陡然間睜開眼睛，望向齊凜靈魂降臨的那個幽靈奇怪道：「你既然能拿到這個引路奇物，為什麼這麼說？難道這風信草不是其他使徒給你的？」
風信草看來是使徒給天選者們尋找驛站的一種方式？
齊凜眉頭一挑，倒也能理解這點，畢竟世界改造後擴大了萬倍，沒有驛站的幫助，去哪裡似乎都不太方便。
只不過，聽樹人話里的意思，直呼使徒，似乎樹人也是個使徒？
並且樹人沒有說娜塔莎，而是說其他使徒。
被迫害妄想症的人雖然毛病很多，但不可否認的是，其抓住細節的概率也會大很多。
「亡靈法師.」
樹人搭眼掃了一圈四周的幽靈，數量很多，並且地底還有幾頭地穴惡魔潛伏。
這讓樹人有些驚訝，轉瞬間酸溜溜的聲音毫不掩飾道：「居然在新紀元尚未開啟前就有了地穴惡魔，怪不得你能拿到風信草，看來是被哪位使徒青睞的幸運兒呢。」
齊凜並不清楚為何樹人的語氣轉瞬間變得似乎有點酸。
剛想再次核實詢問：「請問這裡是驛站」
便聽樹人哼了一聲道：「讓你的本體過來，派個亡靈和我說話，未免太不尊重我這個驛站負責人了！」
齊凜：.
樹人似乎像人類般有著情緒，並且好像有著自己的小脾氣
齊凜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等待本體的抵達。
沒多久，加速前進的腐狼很快載著本體抵達了這裡，距離樹人還有幾十米時方才停下。
考慮到等會使用傳送法陣，齊凜不想有任何麻煩，否則他就直接讓腐狼載著他跑到樹人眼皮底下了。
可即便如此，樹人接下來的反應也超乎了齊凜的預期。
隨著兩頭腐狼的靜止趴好，兩名從亡者空間召喚而出的銅骨伸出盾牌充當齊凜走下來的階梯。
倒不是齊凜擺譜，只是腐狼即便趴在那裡，距離地面也有一米多高的高度。
齊凜雖然一直堅持鍛鍊，可身體卻一天天的肉眼可見的枯萎。
並且此刻還處於剛鍛鍊完的力竭狀態，他不想裝酷般一躍而下然後栽個狗啃泥，於是才這般。
只不過，這般行徑，卻讓樹人又哼了一聲：「哼，年紀輕輕，好的不學，光學壞的，有點力量就開始飄了，架子還挺大，真能裝！」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也不知道是哪個使徒瞎了眼給你風信草和令牌的！」
樹人絲毫不掩飾的冷嘲讓強撐著打擺子身體走來的齊凜愣了一下。
這樹人什麼情況？
不過齊凜也只是挑了挑眉頭，沒說什麼繼續朝樹人走去。
而在半空中，已經來到此處的娜塔莎和商人高座雲端之上。
商人抽了抽嘴，看了眼娜塔莎輕笑道：「那小樹苗說你瞎了眼，婆婆不生氣嗎？」
娜塔莎輕笑著擺擺手道：「風信草可不是我親手給那小子的，其他使徒也有購買我的風信草以贈送一些青睞的天選者，所以小樹苗說的話又不是針對我。」
「但那小子的金色令牌可是旅者親手交給他的，所以說，生氣？可輪不到我。」
「應該是旅者瞎了眼才對。」
「怎麼能說瞎了眼呢！我們的眼光一向很好！」商人一愣，趕忙辯解道。
「再看會吧，我可不想陪著你和旅者賠個精光。」
娜塔莎揮手中中斷了這場無意義的談話，只是一直注視著齊凜的眼神里，充滿了猶豫和躊躇。
齊凜快走到樹人附近時。
聽到樹人毫不客氣道：「小子，站住！」
「光有風信草可不行，把你的臨時令牌拿出來證明你有進入驛站的資格！」
臨時令牌？
齊凜一愣，他只有一枚大章魚給的金色令牌。
想來說的是這個了。
齊凜也沒多想，取出了大章魚給他的金色令牌。
當金色令牌出現的那一刻。
原本一臉傲慢的樹人瞬間變得表情凝滯。
緊接著就是嘩啦啦整顆巨樹瘋狂搖曳不止。
大量樹葉從樹冠上紛紛飄落而下。
納悶的齊凜看了看那顆仿佛安了電動小馬達般抖動不止的樹人。
又看了看懸浮於自己面前的金色令牌。
未等齊凜尋思過來這傲慢的樹人怎麼回事。
「大人！」
一道高呼聲從地面傳來。
「大人小樹兒在這兒呢！」
齊凜循聲低頭望去，一顆還不到自己小腿高的迷你樹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腳下。
齊凜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原本的那顆人臉大樹，此刻那顆人臉大樹上的人臉已經變成了一幅驚恐凝滯的表情一動不動的，像是雕刻上去的表情。
「大人！那只是小樹的一具身體罷了！」
「大人！看我！看小樹兒啊！！！」
齊凜循聲再次低頭看去，那顆小樹苗擬人化的露出一幅諂笑：「大人，這才是小樹兒的本體啊！」
這前後兩級反轉的樹人在玩什麼花活？
當齊凜一時間有些疑惑時，樹人心裡想死的心都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