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驚喜和葬禮
暴雨依舊持續不停，瓢潑大雨里，一輛廢棄多年的裝甲車沉寂於荒涼的野外道路上，宛如被遺忘的巨獸。
喘著粗氣的程孝孤身站在車旁，眺望著茫茫雨幕，艱難的分辨著小鎮的方向。
「加把勁！」
「天亮前必須趕回去！」
程孝吐出一口濁氣，勒緊肩膀上的牽引繩索。
用盡全力，臉上布滿掙扎和痛苦的皺紋，肌肉緊繃，雙手牢牢抓住木頭車架往前艱難邁步。
儘管他感到筋疲力盡，但他依舊堅持著。
為了自己的堅持。
暴雨無情地傾瀉而下，脆弱的雨滴猶如利刃般擊打在程孝的臉上，他感受到冰涼水珠滑過他焦躁的皮膚。
風呼嘯著穿過野外荒原，吹拂著程孝濕漉漉的衣物，使他的臉龐幾乎看不清。
黑暗籠罩了天空，只剩下雨水從天而降，將整個世界染上一片陰鬱的色彩。
道路崎嶇不平，被暴雨摧殘得一塌糊塗。
深陷的泥潭似乎咬住了車輪，將它們緊密地困在其中。
每一步都伴隨著木頭車架的呻吟聲，仿佛在抗議著這艱難的前行。
程孝奮力拽著繩索，沉重的裝甲車仿佛抗拒著前進的命令。
他不敢停下，因為他必須要在天亮前把載具拉回小鎮。
遠處，雷聲轟鳴，伴隨著電光交錯，如同天神們的憤怒呼喚。
閃電劃破陰雲，照亮了程孝疲憊的面容，也顯露出他眼中堅定的光芒。
雷聲似乎是大自然對他的嘲諷，嘲笑他微不足道的掙扎與堅持。
但他無動於衷，只是緊了緊被勒出濃重血痕的，肩膀上的牽引繩索，隨後雙手緊抓腰間兩側的木頭車架，繼續往前。
突然，混雜在暴雨中的十數支精鋼箭矢如黑夜中的幽靈般降臨，破開了暴雨的嘈雜聲。
有劫匪藏匿在道路兩旁的叢林中，他們不停地衝著泥濘道路上拖車前進的程孝彎弓搭箭。
每一支箭矢都帶著黃金位階實力的全部力量。
鋒利的精鋼箭矢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聲朝程孝攢射而來。
雨滴與箭矢在程孝抬頭噔大的眼神里交織成一幅恐怖的畫卷。
程孝感到心臟在劇烈跳動，他意識到自己遭遇了襲擊。
可這麼大的雨，怎麼還會有劫匪？
聽聲音好像是精鋼箭矢？
這不是一般劫匪能有的東西！
種種念頭在程孝腦中迅速閃過，如芒在背的危險感刺激了程孝麻木僵硬的肌肉。
他在雨幕之中左右橫跳，試圖尋找掩護，避免被亂箭射死。
箭矢縱橫交錯地穿透他身邊的土地、樹木和靜止的空氣。
程孝像一隻身處險境的獵物，四處躲閃，尋找生存的機會。
每一次箭矢的落地，都伴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嘯，讓程孝的背脊冰涼刺骨。
泥濘的地面限制了他的行動，讓他本就疲憊的身形顯得笨拙而遲緩。
「不能死！」
「該做的事還沒做完！！」
「老田的女兒……還有那位大人要的驛站……」
他不斷尋找掩護，咬緊牙關，一步步向前。
程孝的思緒緊繃著，汗水和雨水混合在他的額間。
他的目光帶著銳利的冷漠，他不知道哪一支箭將決定他的命運。
他跳躍、閃躲、拼盡全力尋找生存的機會。
每一次幸運地躲避，都讓他感到一絲喘息之機，每一次擦肩而過，都讓他體驗到死神的咆哮。
然而，命運毫不留情地將他推向深淵。
一支犀利的箭矢穿透了他的胸膛，帶走了他的最後一絲生機。
程孝倒在了泥漿中，背弓而死。
他的眼神逐漸失去了焦點，靈魂和希望從他的身體漸漸消失。
他成為暴雨中的遺忘，在這片荒涼的天地中安詳長眠。
他的命運在這瞬間泯滅在了亂箭之中，只剩下了凝固的雨水和泥漿，以及荒涼野外的泥濘道路上，那輛廢棄的裝甲車，靜靜地守候著襲擊者的到來。
「趕緊的把箭矢都撿回來！」
「八十四支箭！」
「少一支我要你們的命！」
帕格的跟班，小鬍子的大呼小叫聲從雨幕中傳來。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扒拉著額前被雨水打濕碎發的小鬍子來到了程孝的屍體前。
「他媽的！」
「你小子還挺能蹦躂！」
小鬍子罵罵咧咧的踹了程孝一腳。
自從凱恩的手下找到他後，小鬍子立刻帶人追往了廢墟。
直到發現程孝拉著車正在返回時，小鬍子這才帶人埋伏此處準備給程孝致命打擊。
為了防止程孝跟他拼命互換掉，小鬍子出發時還帶上了來自黃沙軍營里的制式弓箭。
雖然這個世界超凡占據了統治階級，但這種武器依舊是世界各城的軍隊主流。
精鋼打造的箭矢每一根都造價昂貴，且只有黃沙軍方才能擁有，難以獲得。
如果不是帕格背後的關係支持，以及黃沙距離這裡數萬里之遙，來回運輸物資少不了一點武力保障。
這種箭矢，小鬍子見一面都難。
「大人，八十四支箭，一支都沒丟！都找回來了！」
蒙著臉的手下快速跑來對著正打量裝甲車的小鬍子稟報導。
「不錯.」
聞言的小鬍子滿意的點點頭，雙手興奮的拍打著這輛裝甲車。
此次外出是背著帕格進行的。
小鬍子想給帕格一個驚喜。
但為了防止手下出現傷亡以至於給帕格驚嚇，所以小鬍子帶上了精鋼箭矢。
如果一旦弄丟一根，那到手的功勞免不得要少幾分了。
可如今，程孝死了，箭矢一根沒丟，這可不就是穩穩的功勞到手了！？
還有，這裝甲車.
「本來想著幹掉程孝，把艾莉絲洗乾淨了送到帕格老爺的被窩裡就是大功一件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
「程孝這老小子還藏著這麼一件寶貝！」
小鬍子看著裝甲車，雙手興奮的拍打著。
感受著雙掌下傳來的金屬質感，以及嘭嘭的悶響聲。
小鬍子覺得這次出來真是值了！
他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跟帕格來到蒸汽小鎮之前，他曾在黃沙的探險隊幹過。
小鬍子知道這是外星人的武裝載具，這輛車對於想複製外星文明從而擊破四周城池，稱霸世界的黃沙來說，價值無限大！
「美人再加上這麼一個寶貝.」
小鬍子嘴角恨不得咧開到耳朵後，美滋滋的嘿笑道：「等回去後，帕格老爺一定給我頂格的獎賞！」
「來人！」
小鬍子觀察完裝甲車後，一腳踹開程孝的屍體，朝四周手下命令道：「你們立刻把這玩意拖回去！」
「我先回去接艾莉絲小姐，你們注意點別讓人發現這玩意！」
在交代完手下把裝甲車拉到小鎮外的某處秘密據點後，小鬍子立刻興奮的朝小鎮方向狂奔而去。
他已經迫不及待接回艾莉絲，然後找帕格老爺邀功請賞了。
遇襲原地，裝甲車很快被拉走。
原地只留下泥沼中，程孝死不瞑目的屍體。
又過了會。
道路兩旁的樹林中，一名一手持銀劍，一手舉著閃爍綠色螢光瓶子的高大身影破林而出。
「靈魂之瓶的感應方向應該在這裡，仔細找找亡魂在哪。」
黑武士上空，一名幽靈正在四下尋找目標所在。
本來欲要返回齊凜本體身旁的黑武士與幽靈，發現了靈魂之瓶的強烈閃光。
這說明附近有亡魂存在。
因為齊凜本體還在等南下的幻影分身那邊探路，時間上來得及。
所以嚴格遵守勤儉持家的黑武士，也就是這名負責帶著靈魂之瓶四處收集亡魂的黑武士就來到了此處。
「奇怪，這不是程孝嗎？」
當黑武士收集了亡魂準備離去時，上空漂浮的幽靈看到了那屍體的臉。
那是程孝的臉。
作為避免本體移動時出現不可控危險，所以布防在蒸汽小鎮衛星村的幽靈，他是見過程孝的。
只是幽靈不明白，為什麼程孝會在這裡？
當齊凜的靈幻影分身進入小鎮後，一部分幽靈為了防止分身被破壞從而導致齊凜失去一張底牌。
就對小鎮進行了布控。
根據幽靈學堂的共享情報顯示。
程孝的最後出現地點應該是傭兵工會。
進入傭兵工會後程孝就沒有出來過。
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還被拋屍到這裡了
正想著，幽靈閉目感知到了來自靈魂深處，那無時無刻都有信息傳來的以齊凜本體為支撐輻射的公共靈魂連結頻道內。
有幽靈匯報導：「小鎮工廠建築地下，發現正在運轉的大威力魔能法陣，幽靈五百七十三正在進入偵查，小鎮範圍內的留守幽靈即刻全部撤離小鎮。」
工廠那邊布滿了魔法陷阱，先前齊凜交代過他們此行是為了問路，不必硬闖造成不必要麻煩。
故此，工廠那邊只在四周布置了幽靈防止意外，但是並未強行深入偵查。
畢竟齊凜是來問路的，不是來開戰的。
幽靈看完這條共享訊息後，立刻向學堂發出情報共享請求：「幽靈六百八十四匯報，於蒸汽小鎮外圍荒野發現程孝屍體，這與先前情報不符，請求學堂核實相關情報。」
很快，無時無刻都有信息傳出的靈魂連結內傳來學堂幽靈的回應：「這裡是學堂信息中樞，幽靈六百八十四請注意，經查詢，程孝最後出現在傭兵工會，跟隨工會管事一行共計三人，一同進入有魔能偵查陷阱的辦公室後，至今外圍留守的幽靈未曾發現其中任何一人出來。」
幽靈更加疑惑了，因為按照流程來說，雖然幽靈謹遵主人命令不會硬闖有魔法陷阱的地方，但只要有人出來，應該都沒辦法躲過隱形幽靈的偵查才是。
和人不同，幽靈是沒有瞌睡了打盹疏忽一說的。
即便是陰氣不足，也會有別的幽靈吸取魂火後即刻輪流接替。
所以，程孝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幽靈很快將程孝的事情匯報給了幽靈學堂。
經過學堂內的幽靈一層層過濾分析後。
最終這個反常的事件被學堂評定為有價值給主人親自批閱，隨即也就傳到了齊凜那裡。
很快，守在程孝屍體旁的黑武士的眼神從暴虐轉換為了疑惑。
齊凜靈魂降臨在黑武士身上，將手中銀劍隨意插在泥濘地點，隨即蹲下身子查看起這具屍體。
沒錯，是程孝。
齊凜心中也是納悶，怎麼他跑這來了？
與此同時，幽靈老十通過靈魂連結內匯報導：「主人，學堂分析，這很可能是娜塔莎在從中插手，沒有人能在幽靈偵查下無聲無息出現在這裡，除了使徒.」
齊凜沒有說話，只是檢查其程孝的傷勢。
很快齊凜就發現了屍體上裂開的傷口，那是三角形金屬箭矢所造成的。
鋒利的箭矢穿透血肉，破壞了血管和內臟器官
齊凜腦中閃過一幅雨夜下箭矢襲來，程孝倒地的場景。
同時，遠處正在返回本體的幽靈匯報說，程孝屍體不遠處，一伙人正拉著一輛裝甲車前進。
從方向上以及那些人背上的弓箭判斷，應該就是襲擊程孝的那伙人。
齊凜伸手合上程孝的眼睛。
「這些使徒.」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嗎？」
齊凜緩緩起身，看著程孝的屍體沉默後道：「雖然情分已盡，但怎麼說也算相識一場，不能看你曝屍荒野。」
「黑武士兩百一十九埋葬程孝的屍體，不要立碑了，埋了就行，完畢後，與幽靈六百八十四一起繼續護送靈魂之瓶返回。」
「嗯精神藥劑能省則省，返回中你倆注意繼續收集亡魂。」
「那伙襲擊程孝的匪徒不用管，使徒這局我們不入。」
齊凜留下命令後，立刻取消了意識降臨。
「謹遵主人意志！」
「謹遵吾皇意志！」
暴雨中，幽靈六百八十四看著黑武士開始刨坑，暫時無所事事的他想到了學堂之前有關人類的教導。
因為在部分幽靈看來，他們遲早要被派往人類世界喬裝潛伏。
所以為了亡靈帝國的冉冉升起，對於人類的了解是有必要的。
因此，學堂開設了一些課程。
幽靈六百八十四突然間有點疑惑，因為按照課程里所說，人類對於一些故交的死亡，也就是生命的流逝，應該感到悲傷才是。
可為什麼從剛才主人的命令里沒有感覺到主人悲傷呢？
還有那伙劫匪，明明就在附近，四周都是亡靈，拿下他們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幽靈想了想，覺著主人的冷漠應該是來自情分已盡以及使徒的設局？
幽靈有些遺憾的收回望向那伙匪徒的殘暴目光，他享受主人一聲令下，大開殺戒的快感。
可，主人沒有這麼命令，所以他也只能什麼都不做了。
不過幽靈也很開心，他覺得，主人對這些生命體冷漠一點很好，因為他曾聽別的幽靈說，在他還未被主人召喚之前，主人曾遇到過一個叫秦有義的年輕人，那人讓主人很失望，但讓幽靈們遺憾的是，主人沒有下令殺了那人。
「所以生命體還是死光了好，這樣主人就不會失望了！」
幽靈滿意的點點頭，眼神重新變得暴虐。
暴雨中。
黑武士開始挖掘，只聽見土壤被撥開的聲音，宛如死亡的節奏敲擊著凝重的心弦。
每一鏟土，似乎都是對程孝命運的叩問，每一片泥土，都是對生命脆弱與無奈的無聲吶喊。
黑武士背負著程孝的遺體，緩緩下蹲，將他放入已經準備好的墳墓中。
相對于思維活躍的幽靈來說。
黑武士沒有任何複雜的思維。
沒有接受幽靈學堂各種教育的他們不會評判任何事情。
他們只需要認真做好帝皇賜予他們的每一道命令。
這就夠了。
至於別的什麼？
黑武士只會執行命令，不想思考任何事情。
程孝的屍體入土，黑暗籠罩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靜默如墓，令人窒息。
黑武士將墳墓填埋，墳墓逐漸高起，默默地完成了任務。
一場孤寂的葬禮漸漸塵埃落定。
為死者獻上最後寂靜的黑武士轉身離去。
只餘下一座沒有墓碑的墳墓。
程孝，死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