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他們面色平靜，蓄勢待發。
黃昏時分，東南方大本營。
太陽已經陷入了灰色的雲層之中，那些災變後的枯樹被寒風吹得搖擺不定。
遠處傳來的魔種嘶吼聲如潮水般襲來。
整個東南方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人們在城外城內忙碌著準備戰爭。
兵器鐵甲車輛引擎，喧囂聲不斷。
所有人神情凝重。
無人說話，只是默默各自做著最後的能做的準備。
哪怕那只能讓自己在魔種口中多活半秒，也是好的。
城牆的最高處有一座前線總指揮室，將一切安排完畢的李中將手持藍色品質的望遠鏡裝備，透過沒有任何防護的普通玻璃，他看向了迷霧邊緣。
那頭身形高大的鹿首魔精，正站在由人類屍骨構建的京觀上，陰冷的看著他，目光里滿是鄙夷和貪婪。
李中將只是看了巴斯羅的分身一眼，便將視線移至迷霧前。
愈發淡薄的迷霧邊緣，無數皮膚通體血紅的魔種正自殺於那裡。
李中將知道，那是加快保護進程的方式。
在保護進程徹底打開之前，魔種們只能部分進入，無論是數量還是實力，都有著限制。
但隨著那些血紅色魔種死亡的越多，這種進程也就會越來越快。
直至保護進程結束，所有魔種，包括巴斯羅的分身以及巴斯羅本體，就全都能夠來去自如的穿過迷霧，肆意踐踏人族的領地。
李中將還知道，隨著這個進程的不斷加快，巴斯羅一定會讓部分魔種提前進來屠殺人類，以此輔助加快進程。
但即便沒有這個進程輔助，自然時間下，按照目前那些血紅色魔種的死亡速度，最多一天後，進程就會結束。
而如果過程中，巴斯羅真如預測中所說，派遣魔種進入輔助進程的話，那麼這個時間還會加快不少。
所以司令官給他的命令是，在二十四小時內，儘可能擊殺中途可能提前進入輔助加快進程的魔種，儘可能將時間拖延到一天之後，以此來為北側的人們爭取逃亡時間。
雖然並未說明，二十四小時之後，他們這些留下的人，會是什麼樣的局面。
但李中將已經預知到了。
這近六萬多人，皆死。
不過李中將已經不在乎結局了，死？人活著本就是要死的。
李中將現在只想在看看這座守護的城與人，然後就要下去一起並肩作戰了。
為什麼說是六萬人呢？
因為往生殿來人了。
不僅來了一萬多名戰鬥人員。
還來了骷髏人的一支小部隊！
那是齊凜投資給大祭司的一支亡靈小隊。
但就是這支亡靈小隊，卻引發了不一樣的連鎖反應。
李中將視線看向城牆之上。
在那裡的重武器控制位置上，有不停檢查著已經檢查了無數遍彈鏈連結處是否妥當的士兵，正在用飽含敬意的目光看向身旁站立不動的一名銅骨箭手。
李中將無從得知，那年輕的士兵對死亡箭手敬禮中說了些什麼。
他只知道當那士兵再次扭頭看向東南方幾十公里外的迷霧時，那目光中滿是堅定。
就連再次重複檢查武器是否準備妥當之時，那動作都變得輕快無比，不再沉重。
李中將上前一步，望遠鏡朝下看去，城牆之下，城牆的最後一道地面防線上，那些基建類技能擁有者正在不停加固城牆地基，以此來防止魔種對城牆的傷害。
各色魔紋力量在這些忙碌許久都不曾休息的天選者手中綻放。
那些五顏六色的光芒折射在他們腳下的玻璃瓶上，又反射回他們疲憊的帶有濃重黑眼圈的臉頰上。
精神藥劑只能增加實時精神屬性，大腦中的各項壓力與長久得不到休息而產生的廢料，卻並不能消除。
每當有天選者支撐不住疲倦，於哐當聲中倒地時，都會有同伴急忙上前，攙扶而起。
他們坐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飲用藥劑，等待藥劑生效之時，他們的目光看向身旁如雕塑般持盾劍站立不動，默默守衛的銅骨戰士身上。
即便是最膽小的基建類天選者，在看到那盞盞鬼火之際，也心生踏實之感。
就好像，這些骷髏並沒有傳說中那麼的可怕，而是默默守護他們的死去的親人所化。
也許，這是一種即將溺死的人在死亡之前抓住一根稻草的心安。
又或許，這是對骷髏人會出手的一種寄託？
李中將也不知道。
藥劑生效後，回到原有工作位置的他們，手上的超凡力量綻放的更加強烈了。
望遠鏡微微移動，越過第二道防線，直至雷區前的第一道防線上。
那裡，沒有加固技能的天選者們，正在人造的各種遍布障礙物的地形內徒手搬運著各種沉重建材。
數百座碉堡錯落在各種戰壕與各種阻礙立柱之中。
碉堡的射擊口中，朝東南方伸出黑洞洞的槍口，等待著沒有投降者的戰爭開始。
不停有人從戰壕中跑動著，他們越過那些戰壕中彎著腰在整理輸油管道，或是埋設爆炸武器的人們。
各自跑向各自的戰鬥位置時，還在擺弄著腰間的軍刺安放位置。
對於這些近戰側的天選者來說，一把能在戰鬥中快速拔出的武器很是重要。
而在幾處節點戰壕上，則站立著如雕塑般一動不動的燃燒死屍。
每當這些自願站在最危險地方的人們路過戰壕中，那舉著大盾拎起大斧的燃燒死屍之時。
有軍職在身的人，則是敬禮後繼續趕赴指定位置。
無軍職在身的人，則是微微鞠躬，以示敬意。
雖然民間的口口紛說中儘是讚美之詞，因為骷髏們庇護了他們。
但在心底，諸如『骷髏們是不是用的我們親人的屍體復活而來的？』這種言論也還是存在的。
可在這一刻，人們心底那種負面的言論統統消除了。
李中將扭頭走向北側，看向城內的重火力防區處。
那裡各類飛彈車與重炮等武器皆以枕戈以待。
甚至於，還有十幾輛YC-DF飛彈車朝東南方早已支棱好，嚴陣以待。
失去了電子通訊後，這類遠程武器雖然沒有了以往的精準，可在人為的因素下，依舊能發揮一點用處。
只不過，這些未經超凡加持的武器，究竟能發揮出多大用處？
那可就說不準了。
密密麻麻的彈藥車如同螞蟻搬家般，來往穿梭於火炮陣地中。
僅剩的彈藥被堆放在最方便取用的各處陣地中。
幾名人狼身穿罐頭鎧甲警戒於四周，以防有鑽地魔種出現毀壞這些熱武器。
他們警惕的目光不停巡弋在一切重要的地方。
尤其數一名死亡箭手站立的地方次數最多。
因為這些僅剩的人類中高端戰力很清楚，死亡箭手的攻擊不僅僅是微型爆彈那麼簡單，其中富含的超凡力量能對魔種造成的傷害，遠超同等爆炸規模的雲爆彈所造成的傷害。
時代變了，未經天選者超凡加持的熱武器，已經不足以對魔種造成致命傷害。
尤其是高階魔種，就算站在那裡不動任你轟擊，興許連層油皮都破不了。
即便是巴斯羅曾被核彈所傷，那也是在毫無防備被傳送突臉的結果。
若是有了防備，那多的是各種超凡力量能夠解決這種熱武器。
在這場戰爭中，一名死亡箭手的攻擊作用，能抵得上他們十位人狼一起出手。
所以人狼很看重死亡箭手，根本不用李中將去說，人狼們主動承擔起了護衛的職責。
「這樣也好。」李中將放下望遠鏡，靜靜坐在椅子上，看著那些參謀們按照事先計劃對著有線電話各自布置著。
這個頭髮白了半頭的大人物笑了笑，神色中帶點釋然。
十秒鐘後，他睜開精芒畢露的眼睛，挎起槍，拿上大刀，走下了這座尋常戰爭中本不該走出的高高的指揮室。
第一道防線的戰壕中，大祭司正帶著數十名信徒遊走於挖的四通八達的戰壕內。
每每走過一處地方，大祭司都會在宣揚一番往生殿好，殿主好的詞彙後，便在那些勇士的敬意目光中遠離前往下一處戰壕節點。
也時刻可見散落在各處防禦的往生殿的人，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他們在禱告，祈禱殿主的軍隊抵達這裡。
往生殿的出現給了軍方很大的意外與驚喜，尤其是還帶著近百名亡靈。
雖然沒有那些魔劍士的身影，可哪怕只有一名骷髏存在，那也是極好的。
軍方先前對外只是說了魔潮的消息，只說了骷髏人的軍隊將會護送百姓離開。
但沒說骷髏人是否來支援。
可往生殿的加入，以及那些相信骷髏人會來的各級軍官們。
始終堅信骷髏人會來的。
原因只有一個：這場種族與種族的戰爭中，我們都是人類。
大義這個詞，往往能成為落水的人心心念的救命稻草。
當然，也是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骷髏人的喜好與為人風格。
從往生殿帶著一萬多戰鬥人員與亡靈來到這裡時，很多人都不約而同的的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有人讚揚：我就說，大家都是同族，怎麼會不來呢？
也有人提出了質疑，說是骷髏那麼多，怎麼只來了這點？
但這種質疑很快就淹沒在人言之中，因為大家都說：那是因為骷髏人要保護那近百萬沒有戰鬥力的老百姓北上撤離，等到把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骷髏人就會率領大軍來了。
這種細思之下就能破除的可笑辯解，卻得到了除了李中將等少數高層外，大眾一致的認可。
但包括李中將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往生殿與那支亡靈小隊的參戰。
僅僅只是因為，這是大祭司的一場豪賭！
因為大祭司相信那個年輕人會來！
至於為什麼相信會來？
因為軍方告訴他，有一件傳說級的裝備圖紙會在黃昏左右出現，那是給骷髏人的。
講究仁至義盡，無愧我心。
這句話，大祭司一直在研究。
所以他相信齊凜會來。
可事實上，這只是一個誤會，因為齊凜對那個捲軸的興趣壓根就不太看重，屬於雞肋對待。
之所以大祭司會來的因素有很多。
其中決定性的因素是，大祭司交代讓樊忠領著亡靈過來時，亡靈們並未反對。
一直如齊凜所言那般『會絕對聽從樊忠的命令行事』。
大祭司誤以為，齊凜並不反對他來此。
但實際上，忙著各項規劃的齊凜根本就沒想起這支交予蜀山的亡靈。
美妙的誤會也就此產生。
而因為這個誤會，也間接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當然了，縱然有以上種種原因存在。
大祭司也知道自己是在賭，賭齊凜來。
如果齊凜來了，那他不僅在齊凜心中會有個好印象。
也會在軍方心中留下某種『從龍之臣』『雪中送炭』『骷髏人好』『骷髏人代言人大祭司也很好』的印象。
若是賭輸了怎麼辦？
大祭司從未想過賭輸了怎麼辦，他只記得一句話：凡事發生，必與我有益。
這句話，讓他從災變時靠糞便等躲藏到身體全麻的小人物，搖身一變成了如今的各方拉攏的大人物。
大祭司憑藉著這支亡靈見到了災變前這輩子都見不到的大人物，李中將。
還得到了李中將的親自斟茶，與當時百忙之中的熱絡交談！
這叫什麼？
這就叫，八輩子的祖墳都冒不了的青煙！
若是在災變前，你想要實現這些？
那可不是一個難字能形容的了的。
就好比，災變前大祭司一直認為，對於那些真正的大領導來說，普通人就像是地上的塵埃，只是在角落裡等待著有一天，他走過的風能帶飛我們。
若是有幸落在他的鞋面上，跟隨他走一段路，那就是祖上冒青煙了。
大祭司覺得自己努力奮鬥了一輩子，都抵不過他的一句：我看這個項目給小張吧。
凡事發生必與我有益，這句話已經成了大祭司的信條。
而因為這個美妙的誤會，軍方對外新的宣稱也產生了變動。
他們對這近六萬名戰士說：我們最多只要堅守一天，等骷髏人送北側的老百姓抵達安全地，就會率軍回援我們，那些魔種對骷髏人來說不過小菜一碟！
甚至於，李中將當時還多次詢問大祭司：貴殿殿主，真的會來嗎？
大祭司每每都是同一個肯定的回答：一定會來！
第一道防線的正中央處。
這裡有一座相比其他碉堡來說很大的碉堡。
內里席地而坐數百人。
除了另有任務的言靈術士與重傷還在搶救的秦有德並未在內外，小丑等高級天選者皆在其中。
得益於齊凜之前從西到東的肅清，城內並未有屍王級的存在背後捅刀，這讓防線可以將力量凝聚於東南方。
其中白銀位階的天選者僅有三人。
剩餘人等皆是十八九級左右。
這是人類方所有的紙面上的高端戰力數量，相比於光是白銀位階都擁有上百名之多的魔種方來說，顯得頗為寒酸。
「再過幾分鐘，也許第一波魔種就會來到了。」一名參謀放下手中電話，扭頭看著眾人道：「各位都是人類僅存的高級天選者，在等會的戰爭中，請各位一定注意保全自己，若事不可為，可儘快逃離這裡，你們都是南直隸未來的希望。」
眾人沒有回答，大多是只是點頭示意，隨後攜帶武器扭頭奔向外面。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沒什麼好說的了。
剩下的，唯有死戰了。
諾大的碉堡很快僅剩不到十人。
參謀走到正怪笑中磨刀的小丑面前敬了個軍禮：「白玫，根據你們姐妹與我們的協約，危險時刻你可自行撤離，我方不會做任何阻攔。」
小丑沒有搭理他，只是怪笑著磨著尖刀。
參謀也沒見怪的意思，只是微微鞠躬，然後走向另外聚在一起的六人。
那裡，是往生殿高層戰力的人。
樊忠赫然在列。
「不必多說，既然來了，定當共存亡。」
往生殿代表，樊忠面色平靜，他看著面前敬禮想要說些什麼的參謀直接道。
參謀笑了笑，什麼都沒說，只是脫下常服，換上了一身更為方便的戰鬥服。
即便是第一波魔潮，也不是他們能輕易抵擋的。
一個說不準，就是一波覆滅的結果。
「該做的都做了，剩下沒什麼好籌劃的了。」參謀在其餘人訝異的眼神中笑道：「我等會和你們一起充當救火隊。」
「想來那些高級的魔種經驗都不錯，種類繁多，也許我們還能升幾級？」參謀看著東南遠處，故作輕鬆。
中央碉堡旁的一座小型地堡內。
角落，路橋一遍遍擦拭著長刀，用心感受著其上魔紋的流轉。
直至大戰開始前的一分鐘，感受到地震異樣的路橋這才緩緩持刀起身，扭頭看向旁邊正在對年輕士兵交代著什麼的指揮官。
「齊紹輝，你負責留守。」
「若是我們第一波都沒抗住，你記得按下這個紅色按鈕。」
年輕的士兵沒有當初和創園時的嘴唇哆嗦，無話可說。
即便那個紅色按鈕是核彈的延時手動起爆開關，可年輕士兵不復往日，不僅僅是肩章上的大校軍銜。
還有那簡單平靜的一句：「明白。」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路橋突然想到。
這裡的防禦部隊指揮官據說叫許什麼？
路橋只知道他是一名中尉，卻神奇的領導著幾名大校
地龍翻身的感覺傳來，路橋沒有繼續想下去，只是持刀默默和許中尉一起走出碉堡。
輕身一躍間，二人從戰壕中跳到地面。
上千名與他們一樣的人站在同一個水平線之上，靜靜看著東南迷霧中咆哮著鑽入的魔種。
紅色的旗幟在夕陽下猩紅地閃耀著。
他們面色平靜，蓄勢待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