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繁在帳篷中頓悟,這事只有她自己清楚,陸涯或許猜到她在修煉,具體卻說不清。
昨天清晨顧繁沒有準時到崗,醫療隊長還以為她因為挨批評要耍脾氣,幾次試圖叫人甚至想求顧繁快點出來幫忙,都被周承擋住了。醫療隊長不敢違背陸涯的意思,心中卻生起了悶氣,不僅僅他,整個醫療小隊都產生了同樣的誤會,認為顧繁貪生怕死且心胸狹窄。
結果今天顧繁一出現,便用行動證明了她這兩晚真的沒有白費,精神力儲備實現了量的飛升。
這無疑告訴大家,只要勤加修煉,他們也有進一步變強的可能!
士氣得到了振奮,傷員救治也大大地提升了效率,整個醫療小隊對顧繁再無任何怨言。
顧繁也不太在意那點衝突,甚至要感謝這番經歷,否則她哪有機會獲得頓悟。
只要不是性命危險,其他麻煩或委屈,顧繁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修真者的壽命大於常人,追求也不一樣,犯不著事事斤斤計較。
大家又恢復了和氣相處,團結一心地忙碌著。
這最後一戰,一直持續到下午兩點。
怪獸大軍徹底滅亡,剩下的時間,力竭的異能者回醫療隊附近休息,還有力氣的,組隊去檢查有沒有怪獸、幼獸或獸卵殘留。
顧繁體內的靈氣再足,也架不住源源不斷地輸出,這會兒也產生了筋疲力盡的感覺。
她坐在一片草地上,一邊慢慢恢復靈力,一邊心不在焉地觀察遠近的異能軍。
雖然有傷亡,但安市清繳成功,無意是陸家軍的又一次勝利,軍人們引以為傲,僱傭兵們開始計算這次隨軍任務能獲得的功勳點。
顧繁等醫療兵的功勳點是按照每個小隊救治的傷員數量計算的,再根據傷員的恢復情況給予不同程度的獎勵。軍隊按照小隊發放功勳點,醫療隊長再根據每個隊員的表現分配。
顧繁沒數過自己救治過多少傷員,但她猜測,在「0186」小隊,她獲得的功勳點應該是最多的。
「繁繁!」
烽火的聲音從空中傳來,顧繁抬頭,就見五道熟悉的身影正結隊飛來,其中一人染著火紅色的頭髮,正是烽火。
顧繁原地坐著,在五人落到身邊時,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烽火最先跑過來,搶占了顧繁左邊的位置,一手輕輕拍在她肩膀上:「繁繁你厲害啊,我們輾轉在三個駐紮點休息過,每個地方都聽到有人在議論你,說你雖然是C級異能者,治癒效率甚至比B級異能者還高,而且特別持久!」
孟連營一屁股坐到她右邊:「對,除了高效持久,還有人說你手裡有很多神奇的藥丸,要不是藥丸不太好聽,你多半會得一個『藥丸西施』的暱稱。」
顧繁:「西施?」
星河微笑:「古代四大美人之一,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其中「沉魚」指的就是她。據說西施在河邊洗衣服時,河裡的魚都被她的美貌吸引,忘了游水,於是就沉到了河底。」
青藤:「如果一個美女賣東西出了名,她很容易被冠以商品加西施的稱號,譬如豆腐西施。」
顧繁:……
她只想賣藥,不想被人叫「藥丸西施」。
開過玩笑,六人坐在一起,分享這幾天的經歷。
顧繁這邊忙碌安全,星河小隊過得就驚險又刺激了,五人都受過不同程度的傷,最驚險的一次,青藤昏迷不醒,被孟連營餵了一顆「生肌補血丹」,等青藤醒了,他們繼續依賴青藤,丹藥能省則省。
既然孟連營拿出了生肌補血丹,星河也就知道了陸涯看重顧繁的原因。
他提醒顧繁:「陸少極有可能看過你們在監獄裡的監控視頻。」
顧繁點頭:「他已經跟我提過了,但藥是爺爺煉製的,他找我也沒有用。」
星河:「這幾天在醫療隊,你給傷員用過嗎?」
顧繁搖搖頭。
星河鬆了口氣:「那就繼續瞞著吧,生發丹那種藥還不至於引起基地勢力的注意,否則你跟我們在一起,也未必安全。」
顧繁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天色漸漸變暗,軍隊在安市整頓一晚,明早返回。
星河小隊仍有守夜任務,離開了。
顧繁安心地進了帳篷,就在她準備修煉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腳步聲朝她這邊走來。
顧繁望著來人的方向。
「睡了嗎?」
果然是陸涯。
顧繁打開帳篷,走了出來。
夜空無月,星光也黯淡,但顧繁還是看清了陸涯的面容,冰冷得比他收藏的那些探測機器人還像機器人。
「有什麼事嗎?」顧繁直截了當地問。
陸涯看眼她附近的其他醫療小隊隊員的帳篷,問:「換個地方談談?」
顧繁好奇他想談什麼,同意了。
這次清繳大戰的核心圈便是仙女峰一帶,此時大軍駐紮在山腳下,陸涯則帶著顧繁朝黑蛇曾經居住的那片大湖走去,離得並不遠,走十幾分鐘就能到。
處處都是濃郁的血腥氣,可見白日異能軍與怪獸的廝殺有多激烈。
顧繁忽然想到一件事:「湖底的怪獸,你們如何對付?」
陸涯:「軍用潛艇,異能攻擊與潛艇自帶武器系統結合。」
顧繁:「也就是說,現在湖裡的怪獸已經被清除乾淨了?」
陸涯:「嗯,我們在裡面留置了幾台機器魚,如果探測到怪獸魚卵,機器魚會及時清理乾淨。」
機器魚的攻擊力有限,只適合這種針對魚類幼體的清理工作。
說話間,湖邊到了。
魚類怪獸的屍體已經被清理乾淨,徒留一地血氣。
顧繁挑了一片乾淨的沙灘,席地而坐。
陸涯沒有靠她太近,依然挺拔的肅立一旁,低聲道:「毒蛛出現後,宋隊長對你的安排不夠妥當,我替他向你道歉。」
顧繁笑了下,抓起一顆小石頭丟進湖面:「這種衝突,你安排我進醫療隊,應該已經設想到了吧?」
一個人,如果想讓另一個人按照他的意思做事,無非威逼利誘、情理說服。
陸涯還算正直,不屑用武力逼迫她,利誘她不吃,陸涯就選擇了情理說服。
他知道她是散戶,他認為她長期遠離基地造成了她對基地的冷漠,所以他利用豪車補償的事安排她隨軍,他期待傷員們的英勇與無私奉獻能觸動她打動她,讓她轉變觀念,甘願替基地替軍隊效力。
顧繁只是修為低修煉資質差,腦袋並不笨。
「陸涯,你問過我有什麼資格心安理得地住在基地,當時我被你問住了,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我用自己的丹藥賺取了功勳點,我在基地考駕照交了報名費,我買房交了房款,我以後還會繳納電費水費等等等等,我沒有白白享受基地的供給,這就是我心安理得的資格。」
陸涯無法反駁,看著她的身影道:「抱歉,我不該那麼說。」
她初來乍到,陸涯不熟悉她的性格,卻又想用她,只能一步步試探。
現在陸涯已經有了結果,她年輕卻十分堅定,他先前的那些辦法,都影響不了她。
顧繁突然發現,今晚的陸涯好像變了一個人,除了介紹人類攻擊水中怪獸的方式,他兩次開口,居然都是向她道歉。
顧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陸涯道:「我對你沒有惡意。」
顧繁轉向湖面,嗤道:「你是沒有惡意,你只想讓我變成你心目中的軍人。」
陸涯:「之前我不了解你,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試圖改變你。」
顧繁哼了哼,無論如何,陸涯此時的坦誠都讓她舒服了很多,最討厭的,是那種明明想利用你卻堅決不肯承認的人。
「對了,前天晚上,你為什麼想到要派人守著我?」這一點,顧繁一直想不通。
陸涯:「我能感受到你一直在吸收金元素,包括你我單獨行動時,你每晚也會這麼做,我想,這可能是你的休息方式。」
顧繁心中一驚,原來她修煉的時候,陸涯能察覺周圍五行元素的變化?
「我問過星河他們,他們對你身邊的元素異動沒有感應,既然如此,我也沒有告訴他們。」
「如果這是你的秘密,你放心,我不會刺探,也不會對第三人透漏半字。」
不想再增加更多的誤會,陸涯一口氣保證道。
顧繁卻久久難以平靜。
過了不知多久,顧繁才低聲道:「謝謝,你那晚的安排幫了我一個大忙,算一次人情吧,如果你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會幫你一次。」
陸涯冷靜的聲調出現一絲起伏:「你不怪我對你的算計?」
顧繁摸著手心的石子道:「一碼歸一碼,我答應隨軍兩次是為了抵消你那輛車的賠償款,你只想用軍隊的熱血影響我,不算害我。」
陸涯:「你很公平,不過我不需要你的人情,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交個朋友。」
顧繁:「……哪種朋友?」
陸涯:「你遇到麻煩,可以找我幫忙的那種。」
顧繁:「……算了吧,我不想麻煩你。」
朋友間的幫忙是相互的,她已經在基地安了家,清清靜靜地住在鳳凰山,基本不會遇到什麼麻煩,陸涯呢,他是少帥,無論軍隊還是基地出事他都得參與,麻煩層出不窮,顧繁可不想跟他綁在一起。
被她拒絕後,陸涯沉默了很久。
就在顧繁擔心他會不會惱羞成怒時,陸涯開口了:「好,不做朋友,你欠我一次人情。」
顧繁頓時鬆了口氣。
「回去吧。」
陸涯轉身道,一副正事談完再也沒有必要多待的語氣。
顧繁配合地跳了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細沙,快步繞到他前面,讓他負責後方的防守。
陸涯看著她腳步輕快的背影,黑睫低垂,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