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的是昨晚剩下的蛇肉,三瓣大蒜拍裂切碎,蛇肉切成薄片爆炒,加鹽和一小勺白酒。翻炒的時候,香味四溢。打水就著油煮麵疙瘩,最後澆上炒香的蛇肉,撒一把小蔥,這就是我和青山的早餐。
我做菜不講究,都是最簡單的做法,調料少,做出來味道也一般。但是在沒吃過什麼好東西的青山眼裡,估計就是美味了。
要不是太燙,我估計青山能直接往嘴裡倒。我吃東西已經夠快了,但是青山竟然比我還快,一邊吃一邊吸氣,我看他舌頭都燙紅了,就開口讓他放一邊涼涼再吃,他戀戀不捨的把自己那盆麵疙瘩放在一邊,眼巴巴看著。
姜羊還是吃著他的菜,我特意掐的一把嫩嫩的空心菜,給他單獨煮了一鍋素菜麵疙瘩。他一邊生嚼剩下的幾根空心菜,一邊吃麵疙瘩和裡面煮的翠綠的空心菜。見到青山坐在那甩尾巴,姜羊很有兄弟愛的分了一根空心菜給他。
這兩個相處的很好,大概是因為同屬於長鱗片的,性格又都很好,所以沒發生過什麼爭執。我之前還擔心過他們兩要是沒法相處怎麼辦,現在觀察了一天,算是放心了。
「吃吧。」青山聽我這麼說,這才繼續吃蛇肉麵疙瘩,但是不敢像之前吃的那麼快了。他和姜羊一樣用勺子舀著吃,動作不太熟練,但是他一直在觀察我是怎麼吃的,還學著我用了筷子。
青山顫顫巍巍的用筷子夾起一片蛇肉的時候,我和姜羊的動作都頓住了,看著他好不容易把那片蛇肉送進了嘴裡,我和姜羊這才繼續低頭吃自己的。
飽飽的一頓早飯吃完,就要去割麥子了。
我們起的很早,這會兒天都還沒完全亮起來,我們拿著鐮刀擔子那些往田裡走的時候,遠處的山呈現出一種朦朧的灰藍色,山的背後隱約是更亮一些的藍,和大片綠色田野的色調混合在一起,顯得非常好看。
清晨的空氣清新,吸進肺里都是清冽的草香。我們一排走在田埂邊上,兩旁的草葉划過我們的褲腳。草叢裡隱藏著的蟲子們在我們走過的時候忽然安靜下來,等我們走過去了,遠遠的又能聽見它們的叫聲。
田裡的麥子都往下垂著,葉子嘩嘩輕響。我把帶來的厚油紙布鋪在麥子旁邊一塊田上。
山腳下這邊的幾塊田地勢比較高,都是旱田,一直往下,靠另外馬路那邊,還有河灘那邊的,就是水田。要是等我開始種水稻,我就要考慮到離這裡最近的水田裡種,不然隔得太遠不方便,這邊還有一塊菜地也要照顧。
我讓姜羊在鋪開的厚油紙布那邊待著,自己帶著青山從麥田最前頭的一個角開始割。
「抓著這裡,差不多齊這裡割下去,知道嗎?」
青山點頭。
「就這樣。」我做了個示範,割下來一把麥子給他看。「你來試試。」
青山就學著我的樣子,拿著鐮刀去割麥稈。
「你太用力,割的太上了。」我又給青山示範了一遍。「你這樣平著拉不好割,這樣稍稍往上傾斜一點點,像這樣。」我唰唰的割了幾把,青山頓時就用一種帶著崇拜的小眼神瞧我。
這沒什麼好自豪的,我已經一個人割過兩次麥子了,不僅要自己割,之後脫粒脫殼都得自己來,這兩年我也摸索出一套辦法。
讓青山在身邊學了一會兒,發現他能做好後,我就讓他到了另一個角去割,兩個人一人一邊開始割麥子。
割下來的麥子先隨便堆在田埂邊,等中午去吃飯,就把這些麥子抱到我剛才鋪上的厚油紙布上曬曬。
我彎著腰割麥子,太陽在身後漸漸升起來。太陽出來了,一下子就感覺熱了很多。我割一會兒就轉頭看看油紙布那邊的姜羊,瞧見他沒什麼事,很乖的趴在那邊甩著尾巴啃草,就把目光再轉向青山。
認真割麥子的青山也沒遇上什麼問題,我這才低下頭繼續手裡的動作。
太陽越來越大,我感覺背後一片火辣辣的,脖子那裡都發燙。我直起腰去姜羊那邊拿了兩頂帽子,這帽子也是在漢陽市里拿來的,那種很時尚女郎的文藝大帽子,和我這身灰撲撲的衣服很不搭,但我拿這帽子就是當草帽用的。
之前在村子裡找到的草帽都爛了,能用的一頂在去年被我不小心弄壞,我又不會編草帽,後來都是在塘里拿了荷葉蓋在頭上充當草帽遮太陽。
姜羊頂著一個帽子,在油紙布旁邊的田埂上溜達找吃的。我拿了帽子,給了青山一頂。他割麥子割的熱火朝天,從昨天起就是這種開心過頭的樣子,特別是在我早上跟他說了,這東西以後會磨成麵粉,然後做成我們吃的那個疙瘩湯,青山表現的更加賣力了,因為他覺得疙瘩湯很好吃。
最開始,青山速度沒我快,過一會兒再看,他的速度已經能趕上我了。再過一陣子,我一抬頭發現青山竟然比我快了很多。
他的力氣比我大,我割的時間長了會覺得手酸腰疼,但青山就不會,我壓根都沒看到他休息。我轉了轉手腕喊他,「青山,過來休息。」
青山在那邊應了一聲,又割了兩把才朝我走過來。
我跟他說:「割一會兒累了就休息,不用這麼急。」我自己往年割這兩畝地要三到四天,從早割到晚,今年有青山幫忙,估計兩天也就差不多,而且青山看樣子都能比過我了。
青山搖搖頭,認真的說:「不累,一點都不累。」
我怕他是在嘴硬,就像是被收養的孩子都會覺得不安,懂事的就會主動幹活來表現自己。所以我再次重申道:「累了就要說,你本來就瘦,別把自己累倒了。」
青山就摸著自己的刺腦袋茫然,「可是真的不累啊。」
我看他不像說假話的樣子,也就沒再說什麼了。只是想,他們和人類相差確實很大。但是青山很能幹對我來說是件好事,因為我差不多能在他身上對照出姜羊以後的樣子,都是長鱗片的孩子,總不至於差距太大。要是姜羊以後也像青山這麼能幹,我就更加放心了。
我走向姜羊,在他身邊的籃子裡拿水喝,順手給了青山一瓶。
姜羊看到我過來,立刻就蹭到我身邊。我低頭一看,發現他現在拿在手裡吃的草很眼熟,好像是……玉米秧子。
我伸手從姜羊手裡把那兩根『草』拿到面前看了看,發現確實就是玉米秧。
我去年種了玉米,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沒能種活,埋下去的玉米粒都爛掉了,之後我也沒在村子裡找到其他的玉米種子,玉米也就沒能種成。現在姜羊手裡這玉米秧子哪來的?
突然被我拿走了食物,姜羊疑惑的咩了一聲。我把那株被啃掉了大半葉子的玉米秧子在姜羊面前晃了晃,問他:「這個是在哪裡找到的?」
姜羊歪歪腦袋,張嘴要去咬玉米秧,被我按著腦門阻止了。
「這個,是在哪裡看到的?那裡?」我指指左邊的方向。
姜羊看看我手裡的苗苗,又看看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指著另一個方向哇哇嗚了幾句。我牽著他往那個方向走,青山也好奇的跟著我們一起往那邊走走。
那邊一塊田和底下一塊田有個小小的落差,那塊田形狀是個三角形,野草很多,面積不大一直荒在那我也沒管過。怎麼會長出來玉米?野生的?我去年也沒見著這裡有玉米。
可能這些玉米就是今年才長出來的,也可能是我沒注意到,我去年沒有現在這樣到處走,大概遺漏了不少好東西沒發現。那塊荒田田埂上,有很多蛤蟆草和馬蘭頭馬齒莧,我弄過馬齒莧回去吃,姜羊還挺喜歡,難怪他能找到這邊來。
我在周圍找了一下,果然又發現了八株玉米,最高的已經長到和姜羊一樣高了,矮的也到了小腿肚。因為種死過一次,我沒有想把這些玉米挖走,乾脆就讓它們在這裡長著,過幾天來除除草也就行了。
不過姜羊之前在吃的兩根玉米秧子,還帶著須,太可惜了,試一試種起來也許能活。
中午回去吃飯,我把那兩株玉米種在了院子裡的茶樹附近。姜羊明白我種什麼都是不能隨便拔起來吃的,還要澆水,見我澆過一次水之後,他也會主動給那兩根被他咬掉一大半的玉米秧澆水了。
下午我們沒有休息,繼續在割麥子,進度比我想的更快一點,主要就是青山太能幹了。他雖然瘦,但精力比我好得多,割了一天麥子之後,還能跑來跑去的把麥子搬到油紙布上,連擔的擔子都比我重。
上午割下來的麥子曬了一下午之後已經有點焉了,一擔擔全部挑回去,就放在堂屋裡鋪開晾著。那種大卷的紅藍白三色油紙布很好用,鋪在地上放麥子,之後去曬麥子也得用油紙布墊著。
地里的麥子還剩下大半畝,明天就能收好。
青山今天表現的很好,所以晚上我燉了一整隻竹雞吃。姜羊也很乖,還找到了玉米秧子,我給他泡了一盆干筍。
吃飯的時候,兩個孩子都特別高興,不挑食的孩子就是這麼好養。我看到他們兩吃飯的幸福模樣,就想起從前某個親戚家的孩子了,過了這麼久我竟然還能想起來那個孩子。當年一大家子親戚們聚在一起,那孩子挑食不肯吃飯在地上打滾哭鬧的模樣,我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可怕。
還好我家姜羊不像那些嬌生慣養的孩子。
我從前也是嬌生慣養的孩子,所以,還好姜羊沒我以前那些臭毛病。
第二天起來,我發現天陰陰的,像是要下雨,馬上就有點緊張起來。
「青山,我們要在下雨之前把麥子都收回來。」
我說的嚴肅,青山也很嚴肅的點頭,拿著鐮刀像一個要上戰場的戰士。然後沒走兩步就被姜羊抓到的一隻瓢蟲給吸引住了。
「你們兩個,快點。」我對那兩個看瓢蟲的大小孩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