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210】
——「為什麼,死的那個人,不是你呢?」
淡淡的話語從少年口中道出,聲音也很輕,然而文字內容卻仿佛巨石般沉重,壓的人喘不過來氣來。
時錦還好,在瞬間的呼吸困難後又恢復尋常。
大概是由於她一直將自己擺在非原主的位置上,因此那些屬於原主的恩恩怨怨於她而言都像是一場旁觀,只是有時心口會莫名悸動,像是這具身體中殘存的生理記憶在對少年的話作出本能的愧疚反應。
沉默兩秒後,時錦微微挑眉,開口問:「所以,你很希望時錦死掉?」
「……」
時究沒有回答她,只是在短暫的不作聲後,突然聲音略顯沙啞地道了句:「至少那時候,我是殷切地希望。」
希望她趕緊死掉,那樣男人就不會沖入熔爐,不會掉入那幫傢伙的陷阱,不會死在高溫之下,最後連個屍骨都不曾留下。
「那時候?那麼現在呢?」時錦故意輕笑一聲,像是名觀眾,注視少年面上的神色。
她不是原主,她不會愧疚,她甚至可以笑著詢問。
這副表現果然點燃了少年一直以來努力克制和壓抑的烈火,在聽見時錦的笑聲後,時究猛地抬眸,漆黑雙瞳間怒色盡顯,一字一句地質問著:「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描淡寫地問出這句話?!」
時錦滿不在乎,「啊,可能因為我失憶了,所以都想不起來了,自然也只會覺得過去發生的事情都只是失憶前的時錦經歷的,與我無關啊。」
下一秒,距離她有一段距離的機甲竟是忽然間閃現到她面前!
那帶著強烈憤怒與失望的光劍朝時錦的機甲身軀猝然砍下!
時錦神色不變,時究的攻擊速度在她眼裡太慢了,女孩微微側身,機甲跟著動作同步,甚至連位置都沒有大幅度移動,少年的光劍殘影便直接從她面前一揮而過!
「你怎麼敢——!!」怒吼聲從耳麥里傳來,這似乎是時究第一次在時錦面前這般外露情緒,紅著雙眼,聲音發抖,連帶著機甲緊握光劍的手都在微顫。
「你的憤怒對我沒用,真想讓我一直心懷愧疚,還不如跟我說說五年前具體的事情,說不定我能夠想起來呢。」她避開少年攻擊,言語毫不留情地嘲弄著時究。
雖然這招激將法很損,但卻是從少年這裡獲知事情經過的最好方式。
不然直接詢問,按照時究這悶聲暗戳戳的性格,肯定得不到什麼有用的訊息,只會謎語人一樣的憎惡你,說些PUA的話語,讓人感到莫名其妙就接下一口大鍋。
時錦此前從洛林那裡了解了許多,但從原主被關進熔爐到原主的大伯將她救出來的這一時間段發生的事,就只有時究知道。
而且令她好奇的不僅是這事,還有少年對原主的態度到底是什麼。
純粹的恨太過於片面了。
「去死!!」時究怒道,動作越發凌冽,毫不留情,鼻樑上的金絲眼鏡也反射出極度失控的寒光。
光劍殘影在天空幾乎形成了一個面,時錦沒有還手,她只是躲避著少年的攻擊。
殘陽如血,灑在平靜的湖面,襯得這古老滄桑的原始森林越發如同一個遲暮老者。
「你很恨時錦?」
「閉嘴!!」
「也不全然是恨?」
「我叫你閉嘴!!」
「你不會還愛她吧?」
少年壓著牙關,雙目猩紅一片,沒有回應,只是用更狠辣迅捷的攻擊表達自己的憤怒。
時錦微微挑眉,對於少年聚集全部實力的一擊沒有再躲避,最後也終於道出那句話——
「喂,你知道她早就死了嗎?」
那揮砍而來的光劍剎那間停在了時錦的面門上。
尖刃與額頭之間,僅剩下不到一厘米的距離。
時究臉色也總算在她說出這話的那一刻,有了其他的變化。
因憤怒而發紅的臉,忽然多了幾分蒼白。
時錦見此,心下瞭然。
果然啊,時究——也早就覺察到了。
連時曄那沒頭腦都能夠發現,時究這麼聰明,肯定洞察的出來。
但她沒料到這少年也挺能忍的,居然一直裝不知情裝到現在。
如果不是今天她試探性地問一句,還真就被騙過去了。
「既然人真就早死了,你那些針對於我的恨和憤怒,又是從何而來的?」
「仇恨轉移?還是自欺欺人?這樣只要你的恨有處安放,你就心就像是落到了實處?」
時錦對於一些想法的洞悉還是很精確。
最後那話一出來,時究的眼瞳很明顯的收縮了一瞬。
她捕捉到少年眼中的暗色——看樣子說准了。
畢竟人活在世上,在時錦看來無關於兩種情感,要麼是愛,要麼是恨。
愛人,愛生活,愛具體之物。
恨人,恨事態,恨抽象之色。
當覺察到支撐他恨意的柱樑傾塌那刻,為了活下去,他會本能尋找下一個支點。
他無法原諒。
所以只能將恨意綿延下去,直到他終於有一天看透了,走出來。
也許活著的時候會原諒,也許至死方休。
「你覺得將恨轉移到我身上會不會有點兒不公平?」時錦問。
時究對她態度,實際上時錦並不在意,只是時曄還是愛著他的哥哥,她這段時間跟時曄有點兒革命情誼,所以願意試著幫忙,看能不能開解些許,不能也就算了,尊重個人選擇。
當然,來點兒私心,如果能夠讓時究不那麼針對自己,也可以在平日裡為自己省去很多麻煩。
「是不公平。」幾秒後,少年沉聲道:「到我死的那一天,我會同你說聲抱歉的。」
時錦:「……」
意思就是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恨她。
行吧。
看樣子沒得談了。
而且也沒撈到五年前熔爐的具體事宜,真浪費時間,這傢伙的嘴比自己想的還要難撬。
不知道姜宴那邊信息收集的怎麼樣,如果對象是凌霜的話,就算那女孩不會真的說出具體事宜,也會從隻字片語裡暴露些什麼。
聰明如姜宴,應該也能夠分析出些東西。
「隨你。」時錦聳聳肩,毫不在意道:「但時究部長,現在咱們是不是該開始布局視野了?」
忙著題外話,正事兒還沒做呢。
像時究這種看重家族和學院榮譽的傢伙,不會想要因此而耽誤競賽。
少年經過兩分鐘左右的沉默,似乎逐漸從想要砍死時錦的衝動中冷靜下來了。
再度抬眸,時究恢復了此前淡漠的神色,面上一片冰冷,仿佛剛才那些失態的憤怒從沒出現過。
只是依舊劇烈起伏的胸口和沉重的呼吸還在表露少年內心的不平靜。
「按照我給的布局圖去,這次比賽很重要,希望時錦堂姐不要公報私仇,出岔子。」
連言語暗貶都再次出現了,看樣子是真的冷靜了。
時錦眸光淡淡,駕駛著機甲直接與其分道揚鑣:「你別給拖我後腿就行。」
回來了,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