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可笑。
末日裡命都要沒了,還在乎尊嚴那種東西?
真要留清白在人間,直接死了一了百了更好不是嗎?
偏生怕死,自卑,又喜歡毫無心理負擔的怨恨其他人。
卑微怯懦——但「自尊驕傲」。
也就是這一次過後。
時錦徹底給自己戴上了冰冷的面具,即便是自己的團隊,也絕不相信他們中的任何人,用絕對的武力傍身,用強大與實力來作為外衣。
當然,這個男人在發表完自己「忍辱負重」的一番「慷慨陳詞」後,被時錦用雷電匯聚的長鞭直接活著扯斷了頭顱。
她起身,整理了自己衣物過後,冷漠撂下一句:「行啊,尊嚴,我給你尊嚴。」
沒有死於喪屍口中,這波死得夠有尊嚴了吧?
*
謝殷辭跟那男人在表情上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現在的模樣顯得更為真切,似乎真的完全不知道,沒有撒謊。
況且……長相上兩人也差太多。
一個是平平無奇的男人,一個是俊美絕然的少年。
那張本就艷麗的唇被溢出的血液更染上一層殷紅,猶如一朵盛開在紅與黑之間的玫瑰。
勉強微揚的唇角與無辜的眼神盡顯動人之態。
但或許是末日裡被那男人噁心透了,導致現在時錦一見到與之最開始較為相似的表情就煩。
「你別這樣看著我,」時錦嫌棄道:「我會揍你。」
沒想到謝殷辭那張溫柔假面之下還有一層白蓮的假面。
千面之王。
「表達一下自己的無辜也不可以了嗎?」謝殷辭輕嘆一口氣,腹部痛感似乎緩和了一些,慢慢放下手,漆黑雙瞳間含笑,注視著時錦,好似在看著什麼令他無奈的小孩一樣道::「看來我在學姐那裡已經是走路都會生厭的類型了?」
「怎麼會?」時錦蹙眉,對他的話感到疑惑。
下一秒——
「你是一聽見名字都會煩的那種,哪還需要在我面前走來走去?多此一舉。」
「……」
知道這人會一轉話鋒,謝殷辭輕輕點頭,眉宇間多了點兒故作煩惱的意思:「哎呀,果然是這樣啊。」
「不過就算是討厭,也不能因此就把所有罪名按在我頭上吧,」他攤開手,微笑:「這次事情我真是太無辜了,雖然自由競賽的名單確實是學生會在處理,但別忘了,學姐,學生會也分部門的,很多事情都是那些手下辦,我只需要給他們蓋一個通過印章就行。」
「比如你所說的,這回的競賽名單,主要登記任務,是競賽部的楚連負責,而審核的人,則是機甲部的部長,」少年眯了眯眼,聲線微挑,「你那親愛又優秀的好堂弟——時究啊。」
他充其量只是在蓋章的時候掃過一眼,然後,蓋了個通過而已。
至於名字是在登記時被楚連偷偷加上的,還是審核時時究公權謀私,那少年就不得而知了。
時錦聽到這裡,已然明了。
她挑眉,準備拍對方兩下然後走人,結果剛一伸出手,謝殷辭突然條件反射地向後躲了一下,眸光警惕。
時錦:「……」喲嚯。
不過這反應她喜歡。
隨後那隻手在少年充滿戒備的目光里,繼續向前,輕輕拍了拍他左側的肩膀,道:「好吧,但至少通過印章是你蓋得,剛剛那一拳你不冤。」
謝殷辭:「……學姐。」
少年似乎覺得這句話有些可笑,噗地輕嗤一聲,道:「咱們要不要講點兒道理?我只負責最後的蓋章,怎麼知道到底是不是你主動報名的?」
時錦道:「會長啊,上周精神力檢測時你都問過我了,肯定知道我沒打算參加,這回也別裝模作樣,嗯?」
謝殷辭:「但誰知道學姐會不會在報名截止前又改變主意?」
總之少年這樣子似乎打算追著時錦,為自己剛剛受到的無妄之拳討一個小小的「公道」。
時錦:「……」嘖,
她想了想,忽然說:「那這樣吧,我知道,你那一拳不能白挨。」
謝殷辭點頭,俊美昳麗的面容上終於浮現出幾分滿意的神色,還有些證實自己被冤枉後的小委屈,「學姐終於知道自己錯怪我了?」
結果時錦話鋒一轉,糾正他,「不是錯怪,是未來預支。」
謝殷辭:「未來……預支?」
少年臉上表情古怪了幾分,像是在迷惑她這句話的意思。
時錦眸光灼灼,神情認真地解釋:「反正未來你肯定還會想辦法陷害我啊,搞我啊,弄死我之類,所以今天這一拳,算是你先預支了後面整我時我的一些反擊,放心,到時候我會少打你一拳的。」
謝殷辭:「……」
說完這句。
她對表情和身軀同時僵硬的少年再度粲然一笑。
隨後哼著歌,心情頗好地越過謝殷辭,大步離開了會長辦公室。
留在原地的少年。
似乎被她某些方面的無恥給震驚了,許久之後才嘲弄性的笑出聲。
「學姐……」
勾起的唇弧度怪異,雙瞳間的冷色也似乎覆蓋上一層複雜的幽暗。
既然這樣。
——那他可不敢再讓時錦有機會反擊了啊。
*
楚連。
時究。
時錦雖然沒有見過楚連幾次,不過她大致在前兩回碰面里摸清楚了這小子的性格。
喜歡挑釁時究,跟時究機甲對決。
或許有家族原因,但更多的應該是那種輸給對方的不甘心,所以會想方設法讓時究答應他的機甲對決挑戰。
可惜時究在應付楚家這方面著實表現的很慵懶。
在楚連還是視時究為對手的時候,那少年早已將目光放在了更長遠的地方。
部長有單獨的部長辦公室。
時錦順著走廊一路走到了競賽部。
她抬眸看了眼大門,伸手按響門鈴。
大門很快開啟,然而站在門內的並不是楚連。
時錦瞧見來人,好笑地勾唇道:「你也在啊。」
「……」
楚言頓時身體僵硬!看見時錦猶如看見什麼洪水猛獸,直到女孩越過他走到楚連的辦公桌前,少年這才像是找回了自己雙腿的知覺,回眸看了一眼自家大哥,隨即立刻拔腿就跑,離開辦公室。
楚連瞧著弟弟那恐懼的背影,對時錦說:「你把我弟弟嚇走了。」
時錦:「抱歉,先說正事,為什麼競賽名單里會有我,給個解釋唄這位部長?」
楚連似乎料到她是來問這個的,直接說:「因為我也參加自由競賽。」
時錦:「……所以?」
少年神色正經,一字一句:「所以我要跟你對決。」
時錦:「……你老相好不是時究嗎?」
「你比他厲害,」楚連直言:「我只跟厲害的時家人戰鬥。」
「……」
破案了。
原來是這個大傻愣子乾的。
*
其實參加競賽也沒什麼,最開始時錦只是懷疑謝殷辭耍花招,現在知道是楚連以後,就更無所謂了。
她看了看自己場次,在明天下午第七比賽場,對手是來自克洛伐克的同學。
如果不想參與後面的競賽,直接在第一場比賽里故意輸掉就行。
時錦沒有機甲,今晚回家還得從大宅的地下訓練場裡弄一台出來。
領隊的通訊這時候響起,她接通以後毫不意外地傳來對方潑辣的聲音:「時錦你人呢??怎麼又不見了?!」
估計領隊在訓練場某個地方監工呢,否則怎麼可能知道她溜了?
不過時錦不擔心。
她將競賽名單給對方發過去一份,道:「我明天要參賽,現在算是選手,按規定可以不用繼續志願服務,抱歉啊領隊,我先訓練去了,再見!」
說完就掛,完全不給對面任何喘息的機會。
沒過兩分鐘,似乎是掃完了競賽名單,領隊給她發了條文字訊息——【行吧,那你加油。】
時錦:「……」
還以為會得到一頓痛批,結果不僅沒有,還給她加油,看來領隊不是那麼的難以溝通,嘖,突然就有點兒小愧疚了呢。
她收好光腦,望著天空長嘆一口氣。
——然後去咖啡廳喝下午茶了。
*
時曄的比賽場次明天上午的,之前跟楚言的對決里被對方陰了一把,他一直耿耿於懷,結果報名以後出名單時才發現,楚言這傢伙竟然根本沒有報名這次的自由競賽!
他有些意外,本想找那傢伙問問,然而楚言竟然在校園裡遇見他也繞著道走。
「……」
下午放學的時候,時曄將這件事情跟時錦聊了聊。
她一邊吃少年給買的咸奶油蛋糕,一邊道:「這不是挺好的嘛?沒人找你茬兒了,討厭的人見著你都害怕,難道不該高興?」
時曄道:「但我更想在對決中打敗他,而不是看他那畏畏縮縮的模樣,躲著我不敢見人。」
時錦:「……」
時曄:「……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時錦感嘆:「你倆感情真好啊,瞧這相愛相殺的。」
「……」一秒後——「時錦!!!把蛋糕給我還回來!」
「哎喲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時曄沒搶回蛋糕,氣得用奶油在她臉上抹了一把:「叫你亂說!」
少年臉色像是吃了蒼蠅一樣,明顯被時錦的話噁心到了。
時錦笑著說:「誒好了好了,不生氣,氣大傷肝,你明天上午還要比賽呢。」
時曄突然認真盯著她道:「為什麼你也報名了?」
他從看見名單以後就一直想找時錦問問。
雖然教導主任都親自給時錦證實了,他還是有些擔心。
時錦不是以前的時錦了,所以發生在她身上的任何變化好像都情有可原。
對於時錦之前騙他說是黑科技這回事,少年沒再追究,他很貼心的幫時錦腦補了理由——可能是有自己的苦衷,也可能不知道怎麼解釋,所以只能暫時以科技為作藉口。
嗯——絕對是這樣!
時曄的接受能力在一步步變強,只是那心裡隱隱的不安始終揮之不去。
好像這個時錦,有一天,也會離開他。
「我沒報名,有人故意把我名字加進去了。」
「誰??」時曄那臉色瞬間陰沉下去。
時錦道:「楚連,他說想跟我對決。」
楚連一直致力於找時家麻煩,將時家認定為宿命的對手,性格有些中二。
以前將時究當做戰鬥目標,現在是時錦。
時曄語氣里多了些埋怨:「時究審核名單的時候都沒注意嗎?他怎麼會通過的?」
時錦聳肩,又吃了一口蛋糕:「這誰知道,也許沒看見吧。」
不過按照那少年做事的認真程度來講,不可能略過去。
晚上時錦打算找一台機甲。
時曄卻否決了她挑選那些A級訓練機甲的想法。
「跟我來。」
少年拉著她走到訓練場最裡面的一間被鎖住的屋子。
通過瞳孔識別以後,這扇合金門緩緩打開,裡面是一台外形威武不凡紫色龍頭機甲。
時錦一怔,只一眼,就被那好似靜置了一個多世紀般的機甲吸引了目光。
金屬外裝甲呈現出瑰麗的紫色,上面點綴著金色閃電般的紋路,高大的人類身軀,身材比例完美,後背兩塊金屬之翼,卻並非是鳥類的羽翼狀態,而是類似西方魔幻世界裡的巨龍翅膀,同樣以金屬打造。
龍頭眼睛是血紅色的,它佇立在這間密室里,不知道存放了多久。
但它似乎並沒有被遺忘。
時錦上前,手不自覺拂過它的身軀,上面沒有落灰,有人經常來打掃擦拭,為它細細的清理身軀。
「這是紫電魔龍。」時曄道:「一台專屬S級機甲,不過自從修復好以後,就一直都放在這裡,沒有人駕駛過。」
時錦抓住字眼:「專屬?誰的?」
少年說:「我父親的。」
「……」時錦怔住。
「五年前那場遠征里他犧牲了,魔龍損毀了大半,它的材質非常耐高溫,是宇宙里目前最耐性最強的機甲,即便是熔爐爆炸的溫度也不可能讓它化掉,所以我一直想不通,那時候如果父親駕駛著機甲,他怎麼可能會在爆炸力死去。」
「不過後來我大概明白了,除非當時他並不在裡面,他將系統自動返航模式開啟,送艙內某個人回來了。」
時錦微微抿唇,「是……」
「時究。」
時曄突然開口:「它把時究送回來了。」
「!」時錦意外地看向少年:「什麼?」
時曄道:「那天夜裡,魔龍回歸,時究從駕駛艙內出來。」
「我永遠也忘不了,他說,『抱歉,小曄,我們沒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