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神色複雜的看著顧曦，顧曦一直沒說話。
一旁，魏恆給柳河使了個眼色，讓他將人帶去旁邊破敗的小店，仔細審問。
等柳河和林近將男人帶走後，魏恆走到顧曦身邊，沉默的遞給她一個烤紅薯：「在想什麼？」
顧曦接過紅薯，抬眸看過來，「我在想，顧家……在當年那件事裡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當年的那杯酒，還有她莫名其妙消失的那三十年......原來這背後還有這樣的緣故。
說實話，她並不完全相信男人剛剛所說的話。
以當年血色修羅如日中天的名聲和地位，以當時她展現出來的異能天賦和絕對實力，顧家哪怕是再瞧不上她母親的出身，可哪怕是只為了利益，恐怕都會想方設法的將她這個女兒給認回去吧？
這一點，從當年她才初顯鋒芒，顧裕民就幾次三番出現在她面前，就可以看得出來。
可後來，顧家為什麼改變了主意？
039說，顧家是因為害怕當年的事情東窗事發後，她會回去報復他們，他們害怕她，所以才算計了她，並想方設法在事後抹去了血色修羅的存在。
但說到底，這只是039的猜測而已。
顧曦並不認為一個大家族的掌權人會這麼愚蠢短視。
畢竟，她那時表現出來的價值，足以讓顧家更上一層樓。
而這些年，顧家的低調也未嘗不是因為家族後繼無人的原因。
「有關顧家的事，你們知道多少？」顧曦抬頭問道，語氣平淡的就仿佛在說別人家的事。
說到顧家，齊湘倒是想起一個八卦消息來：
「我聽說，顧家當年之所以同意他們家的大小姐嫁給草莽出身的劉司令，並不是因為什麼嬌弱大小姐和軍中糙漢的絕美愛情，而是因為顧家的直系後輩中沒有高手，又想插手軍中的勢力，所以才看上了當時沒有什麼身家背景，但卻異能出眾軍功在身的劉豐。」
顧家人一向善於投資。
而劉豐在娶了顧家大小姐之後，在顧家的暗中扶持下，這些年果然扶搖直上，坐上了一方司令的位置。
秦詩皺眉：「可我聽說那位顧家大小姐其實只是顧家的養女。」所以說到底，那位劉司令和顧家，也不過只是相互利用的關係而已。
世家大族的子女哪個不是人精？這有血脈關係的親生女兒有好幾個，最後嫁的最好的卻是一個養女？
這裡面要說沒點貓膩，誰會信！】
除非……
顧曦聽見「養女」這個詞也怔了下，她想到剛剛039話中拐彎抹角透露出來的意思：「所以說，那位劉夫人其實並不是顧家的養女？」
那麼問題就來了：
在什麼情況下，一個大家族才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對外宣稱是養女養在膝下呢？
這題齊湘可太會了，「我聽說，那些世家大族最在乎的就是顏面和名聲了……」
秦意秒懂：「私生女?」
「恐怕不止私生女這麼簡單。」齊湘嘴裡嘖了一聲，「那位劉夫人的出身，恐怕有些問題。」
「豪門水深啊。」魏恆想到之前楊遲傳來的那些消息，也惆悵的嘆了一口氣。
原本這些事和他們半點關係也沒有，可現在……顧曦怎麼就牽扯上這樣的糟心事了呢？
魏恆愁啊，他抬頭看了看顧曦，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嗓子堵得慌，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愁的去揪頭髮。
秦詩看了一眼坐在對面扒拉著火堆的顧曦，她臉上的神情太過平靜，以至於秦詩也不知道，這會兒顧曦到底在想什麼？
顧曦其實什麼也沒想。
她從小在末世最黑暗最混亂那樣的環境下長大，一直以來都被基地和研究院當做人形兵器在培養，感情早就被那些人抹殺得差不多了。
如今還能剩下這僅有的一點身為人的七情六慾，那都是李明等人從小就廢了老鼻子勁，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才艱難的給她維持下來的。
別看她現在看著和正常人差不多，能說能笑，能吃能睡；但其實，除了李明等少數人還能牽動她的情緒之外，顧曦從骨子裡都是冷漠的。
從前的她，漠視這世間的一切，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就是醒來的這一年多來，跟著魏恆他們過了幾天正常人的日子，她身上才漸漸多了一些屬於活人的生氣。
但骨子裡，她依舊是從前那個感情淡漠的顧曦。
對於自己的身世，對於她的父母……
說實話，除了李明曾經提過一嘴之外，顧曦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就連顧曦這個名字，也是研究院的人賦予她的。
顧家對她來說……什麼都不是。
她對自己的身世也是真的沒什麼興趣。
為母報仇更是說不上。
李明當年告訴她那個名字，讓她記住那個日子，也只是想告訴她，她是人，也是由人生出來的，不是那些人嘴裡的只知道殺戮的比喪屍更可怕的怪物。
因為她有母親，所以她是個人。
事情就這麼簡單。
但她不知道那些人是從哪裡知道那個日子，知道霍蓁這個名字的，或許是李明哥想要做什麼，或許是......
但有些人好像十分熱衷於給她塞什麼復仇劇本？
顧曦嘆了一口氣，丟掉手裡的枯枝。
被迫拿復仇劇本什麼的，真的好煩。
她寧願回南城去種田。
…….顧曦倏地愣了下。
不對。
過去的那些年，她似乎從未有過這種名為煩躁的情緒；但這次醒來後……特別是回到中央基地之後，顧曦默默的回憶了一下，她似乎已經煩過好幾回了。
她下意識抬手按了下心臟的位置。
心臟的跳動依舊平緩有力，可她最近這段時間的情緒起伏的波動卻明顯了很多。
顧曦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一時間不由有些茫然。
小綠芽悄然鑽了出來，圍繞著她的指尖打著轉。
偌大的地底空間內，安靜的有些詭異，除了火堆燃燒發出的噼里啪啦聲之外，再也沒人說話。
齊湘用胳膊碰了碰魏恆。
就在這時，顧曦突然抬頭看過來，問道：「楊遲那邊，沈越是怎麼安排的？」
研究院的車隊經常出現詭異信號，除了葉楠有重大嫌疑之外，周靜也始終是他們的懷疑目標，所以在大地震爆發之前，楊遲便以受了內傷需要治療為由，跟去了葉楠的醫療車，專門負責盯著那個信號。
在大地震爆發之後，楊遲就和他們所有人就失去了聯繫。
這會兒顧曦突然問起，魏恆愣了下，才緩緩搖頭道：「沈越沒說，不過他敢將楊遲放到研究院那邊，想來那小子自保還是沒問題的……」
顧曦點點頭，楊遲很聰明，身份又擺在那兒，如果研究院不想和沈家徹底撕破臉的話，就不會動他。
她抬手看了眼時間。
下午一點。
離她帶著人離開臨時營地，已經超過了6個小時，但如果基地護衛隊和研究院那邊想要做點什麼，這個時間……恐怕還不夠。
想到那些還掛在樹上的人繭，顧曦按下對講機，和楊柳溝通了幾句。
結束通話後，一回頭，見齊湘幾個全都齊刷刷的看著她。
顧曦：「……剛剛的通話你們不全都聽到了嗎？都看著我做什麼？」
她甚至還笑了笑。
魏恆幾個卻心頭一沉，乍然得知自己有那樣的身世……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又哪裡還笑得出來？
齊湘心裡嘆了口氣，「顧曦，時間還早，這會兒又不回營地，要不，你去休息會兒？」
還有顧家的事……雖然顧曦現在看著很平靜，但遇到這種事，情緒多少都會受到一些衝擊。
不管怎麼說，顧曦……需要休息。
顧曦想了想，點點頭，從空間裡拿出睡袋和帳篷等物，魏恆在旁邊搭建了一間簡陋的屋子，秦家姐妹抱著東西進去很快就搞好了一切。
齊湘將顧曦推了進去：「你去睡會兒，外面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
039的嘴裡應該還能套出些東西來。
而對於套話這種事，她還是有幾分心得的。
被齊湘推進帳篷後，顧曦躺在防潮墊上，她原本以為自己睡不著，卻不想剛合上眼便陷入了睡夢之中。
夢裡，是她熟悉的實驗室。
還有一頂血紅色的修羅面具……
顧曦低頭看著手裡的面具，有些怔然。
這種感覺很奇怪，她知道這是自己在做夢，但夢裡的一切又太過真實。
就好像……有兩個自己。
一個是現實里的自己，一個是夢裡的自己。
而如今，現實里的那個自己，正以另外一個自己的視角，冷眼旁觀的看著夢中的那個自己。
有身穿白色防護服的研究員給機器插上電，正準備將那層朦朧的光圈籠罩在她的身上。
十三歲的小姑娘面無表情的看著緩緩向自己頭部籠下來的光圈，眼神冷靜而冷漠。
她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麼，但她不在乎。
就在這時。
有人暴力踹開了實驗室的大門。
蕭禹和祁燃如同發了狠的狼崽子一般，將幾個研究員推到一旁，狠狠的揍了一頓。
還是少年模樣的李明笑眯眯的走到機器前，「還不起來？9號別墅的床不比這裡的機器睡起來舒服？」
顧曦躺在機器上沒動。
李明也不著急，甚至不知從哪裡找了跟小板凳過來，就坐到她面前，歪著頭看著她：「小曦，現在，你可以不用那麼聽話了。」
顧曦躺在機器上，抬手戳了戳頭頂的光圈，微微皺眉：「它是不是壞了？」
「沒壞。」李明笑眯眯的盯著她那張面無表情的小臉，「小曦，我們長大了。」
顧曦那個時候還不太明白長大的意思，畢竟在幾年前，基地內就已經沒人能打得過她了。
她見那層光圈遲遲沒有落下來，突然就覺得沒意思極了，轉身盯上了另外一台機器上被光圈籠罩著的血色修羅面具。
李明按住了她的手，笑眯眯問她：「喜歡？」
夢裡，李明又說了些什麼，但她已經聽不清了……
恍惚中，那頂面具就那樣長在了她的臉上，她仿佛真的成了血色修羅，成了沒有情感的人間兵器。
顧曦很不喜歡。
哪怕知道是在夢裡。
她抬手想要扯掉臉上的面具，但那面具卻仿佛和她臉上的皮膚長在了一起，一扯就鮮血淋漓……
在劇痛中，顧曦緩緩睜開了眼。
「你醒了？」齊湘掀開帳篷門帘，探頭看進來，對上她那雙乍然睜開卻平靜清醒的眼睛，愣了下。
「嗯。」顧曦緩緩坐起身，將夢中所有的情緒都收斂鎮壓，她起身走出帳篷，坐到火堆旁，抬頭問魏恆：「葉君寒那邊有消息嗎？」
魏恆緩緩搖頭，遞給她一碗熱水。
「楊柳那邊呢？」顧曦又問。
「十分鐘前剛聯繫過，營地一切正常。」魏恆頓了頓，示意她先喝水，等顧曦喝完了，他才又說道：「劉嘉的科研小組都醒了……小鄭那邊沒有異常。」
齊湘在一旁嘀咕了一句，「也是夠沉得住氣的。」
就在這時，趙離從外面大步走進來，「林近和柳河將人帶回營地了，不過外面又在下雨了……」
顧曦戳了戳指尖的小綠芽，精神絲無限釋放出去，外面果然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齊湘盯著火堆，突然開口：「其實039廚藝還不錯，要不是小心思太多，留下來也未嘗不可。」
魏恆緩緩扭頭看向她，沒說話。
齊湘：糟糕，她是不是一不小心說了大實話，得罪了隊裡的廚子？
顧曦突然問道：「沈越回來了嗎？」
「沒有。」張文扒拉了一下火堆，隱隱有些焦躁，「那個補給點離我們並不太遠，這都好幾個小時了，錢山也沒有傳消息回來，我擔心出什麼事。」
補給點也在大地震的範圍內……按照平常，即便補給點那邊出了問題，錢山也會想辦法傳回消息，絕對不會這麼長的時間，不和隊裡聯繫。
齊湘問道：「會不會是因為距離太遠了，對講機用不了？」
「有這個可能。」趙離道，「但一般這種情況，他們會派人回來，又或者發射信號彈。」
「信號彈？」顧曦心頭一動，抬頭問：「什麼樣的信號彈？葉君寒他們帶了嗎？」
「是軍部特製的信號彈。」張亞立看了一眼顧曦，知道她不是軍方的人，解釋道：「隊長他們也有。」
那就奇怪了。
葉君寒遲遲未歸隊，為什麼不發信號彈和大部隊聯繫呢？
就在這時，一直趴在角落裡裝死的變異鼠王突然抬頭叫了一聲：「嘰！」